>>>>《我位极人臣,爹娘都哭着求我回家》 在线阅读<<<<
丹陛之下,百官俯首。
沈清辞一身绯色蟒袍,玉带束腰,刚从太和殿领了“文正公”的封号——这是大启朝文官能得的最高荣耀,连皇帝都笑着称他一句“先生”。
御街两侧的百姓跪了满地,山呼“沈相千岁”,可当他的轿子行至相府门前时,却被两个匍匐在地的身影拦住了去路。
“二郎……我的二郎啊!”苍老的哭声划破喧嚣,那妇人头发花白,衣衫上满是补丁,正抱着一个枯瘦的老汉,拼命往轿前挪,“你看看娘!看看爹啊!”
轿帘被内侍轻轻掀开,沈清辞的目光落下去,平静得像结了冰的湖面。
他认得这两个人。
是生他养他,却在他十二岁那年,为了给继弟腾地方,把高烧的他扔进乱葬岗附近的破庙,还啐了一口“死了干净”的爹娘。
旁边还跪着三个中年女子,是他的亲姐姐们。
当年她们把他攒了半年的束脩钱偷去给继弟买糖人,如今却哭得肝肠寸断:“弟弟,我们知道错了……你救救家里吧!明轩他……”
“明轩?”
沈清辞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金銮殿上淬炼出的威严,“哪个明轩?”
那三个字像冰锥,扎得沈母哭声一噎。
她望着眼前这个头戴貂蝉冠、眼神冷冽的儿子,突然想起二十年前那个总穿着补丁衣服、怯生生喊她“娘”的小不点——那时他考了县试第一,她却嫌浪费米粮,把他的奖状撕了生火。
“是……是你弟弟啊……”
沈父颤抖着开口,“你发达了,怎能不管家里?我们可是你的……”
“我的什么?”
沈清辞微微倾身,轿外的寒风卷着他的气息,带着彻骨的凉,“是把我当牲口打的爹娘?还是看着我被欺负、只会帮继弟叫好的姐姐?”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那几张涕泪横流的脸,缓缓勾起唇角,笑意却未达眼底。
“当年你们把我赶出家门时,可不是这么说的。”
轿前的哭声戛然而止,只剩下御街旁百姓倒抽冷气的声音。
所有人都知道沈相出身寒微,却没人知道这“寒微”背后,藏着怎样的刺骨过往。
而沈清辞看着他们瞬间惨白的脸,只觉得心里那片早已荒芜的地方,终于连最后一丝风都停了。
后悔?
晚了。
御街的青石板被夕阳镀上一层金红,沈清辞的轿子碾过落叶,发出轻微的声响。
刚从太和殿领了“文正公”的封号,这是大启朝三百年来,文官能触及的最高荣耀。
皇帝握着他的手,笑言“朕得先生,如得半壁江山”,满朝文武的恭贺声还萦绕在耳畔,可沈清辞的眉宇间,却瞧不出半分喜色。
轿子行至相府门前,那两扇朱漆大门前,早已候着黑压压的人群。
府内仆从躬身侍立,门外百姓跪了满地,山呼“沈相千岁”的声音此起彼伏,震得檐角铜铃叮当作响。
然而,这鼎沸人声中,却突兀地**来两道嘶哑的哭喊。
“二郎!我的二郎啊——!”
轿子猛地顿住。
沈清辞掀起眼皮,眸色沉静如深潭。内侍正要呵斥,却被他抬手制止。
轿帘被轻轻掀开一角,冷风裹挟着熟悉的、令人作呕的气息,钻了进来。
门前石阶下,跪着两个形容枯槁的老人。
老妇穿着打了数不清补丁的粗布袄,花白的头发乱糟糟地贴在脸上,正死死抱着身边老汉的胳膊,哭得浑身发抖。
老汉背驼得像座桥,脖颈上满是冻疮留下的暗红疤痕,此刻正睁着浑浊的眼睛,一瞬不瞬地望着轿中。
是沈老实和刘翠花。他的生身父母。
沈清辞的目光在他们身上停留了片刻,像在看两件蒙尘的旧物,没有半分波澜。
记忆却在这一瞬不受控制地翻涌——
他七岁那年冬天,天降大雪,家里的炕只够睡三个人。
刘翠花抱着刚进门半年的继弟沈明轩,沈老实搂着三个姐姐,而他被赶到柴房,裹着一床露出棉絮的破被。
柴房漏风,他冻得整夜发抖,第二天发起高烧,刘翠花却捏着鼻子骂他“丧门星,故意添堵”,沈老实抄起门后的扁担就往他身上抽,骂他“不如明轩一半懂事”。
那时沈明轩正坐在温暖的炕头,啃着本该属于他的窝窝头,看着他挨打,笑得露出两颗豁牙。
“大人……”内侍低声提醒,怕这两个乡野村夫冲撞了相爷的仪仗。
沈清辞没说话,目光越过那对老夫妻,落在他们身后。
三个穿着浆洗得发白衣裳的中年女子也跪在那里,是他的大姐、二姐、三姐。
她们当年也是俏生生的姑娘,如今眼角爬满细纹,双手粗糙,此刻正哭得涕泪横流,见他望过来,忙不迭地磕头:“弟弟!弟弟救救家里吧!”
二姐哭得最凶,声音尖利:“明轩他……他在外面赌输了钱,被人打断了腿,还欠了整整五百两银子!那些人说明天再不还钱,就要拆了咱们家的房子,卖了我们几个当妈的抵债啊!”
“明轩?”
沈清辞终于开了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威严,像冰珠落在玉盘上,清冽,却带着寒意,“哪个明轩?”
二姐的哭声戛然而止,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
刘翠花也不哭了,愣愣地看着轿中那个穿着绯色蟒袍的儿子。
他头戴貂蝉冠,面容清俊,眉眼间是她从未见过的冷漠与疏离,仿佛他们口中的“明轩”,是个与他毫无关系的陌生人。
是啊,沈明轩。
那个被他们捧在手心里长大的继子,那个抢走了沈清辞所有衣食、所有关注、甚至差点抢走他性命的“好儿子”。
当年沈清辞考中县试第一,县太爷亲自送来了捷报和赏银,刘翠花却当着县太爷的面,把捷报撕得粉碎,骂道:“读那些破书有什么用?能当饭吃?不如把银子给明轩买头小毛驴,将来还能拉货挣钱!”
说着,就抢过赏银,塞给了沈明轩让他买糖吃。
三个姐姐那时就站在一旁,不仅不帮他说话,反而帮着刘翠花数落他:“就是,弟弟太不懂事了,明轩弟弟还小,你当哥哥的该让着他。”
如今,那个被全家捧在手心的“好儿子”“好弟弟”,成了拖垮这个家的累赘。
而那个被他们弃如敝履的亲生儿子,成了能只手遮天的当朝宰相。
“是……是明轩啊!”
沈老实终于缓过神,声音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他挣扎着想爬起来,却被侍卫拦住,只能仰着头,老泪纵横,“二郎,他是你弟弟啊!血脉相连的弟弟!你不能不管啊!”
“血脉?”
沈清辞轻轻重复这两个字,唇角似乎勾起了一抹极淡的弧度,却毫无笑意,“沈老实,二十三年前,你把发高烧的我扔进乱葬岗旁边的破庙,说‘这孽种死了干净,省得浪费粮食’的时候,怎么不跟我提血脉?”
沈老实的脸“唰”地一下变得惨白,嘴唇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刘翠花却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拔高了声音:“当年那不是没办法吗!家里穷,明轩又小,你……你是哥哥,就该多担待!现在你发达了,当了大官,住这么好的房子,难道要眼睁睁看着我们去死?你对得起天地良心吗!对得起你早逝的爷爷奶奶吗!”
她越说越激动,索性拍着大腿哭嚎起来:“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白眼狼啊!早知道你今天发达了就不认爹娘,当初生你的时候,我就该把你溺死在尿盆里!”
这番话骂得又毒又狠,连周围跪着的百姓都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
谁也没想到,这位权倾朝野的沈相,竟有这样一对父母。
轿中的沈清辞,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
只是那搭在膝上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
他想起十五岁那年,他考上了府学,需要束脩。
他跪在地上,求刘翠花把家里准备给沈明轩买新衣服的钱分他一点,刘翠花一脚踹在他胸口,骂的就是这句“早知道当初把你溺死”。
那天他被踹得咳了血,是隔壁村一个路过的远房表妹苏婉,偷偷塞给了他半吊钱和两个馒头。
苏婉红着眼睛说:“清辞哥,你要好好读书,离开这里。”
那时的苏婉,扎着两个麻花辫,穿着洗得发白的布裙,是他灰暗童年里,唯一见过的光。
“说完了?”
沈清辞的声音打断了刘翠花的哭嚎,他微微倾身,目光从轿内落下去,像在审视什么无关紧要的东西,“说完了,就请回吧。”
“你!你什么意思!”
刘翠花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沈清辞,你当了官,就真的要断绝关系?我们可是生你养你的爹娘!”
“养?”
沈清辞缓缓起身,内侍连忙扶着他的手臂。
他站在轿外的高台上,身形挺拔如松,绯色蟒袍在夕阳下泛着冷光,“你们养我的,不过是几口能吊着命的馊饭。而我受的打,受的骂,受的冷眼,早就还清了。”
他的目光扫过那几张涕泪横流的脸,最后落在刘翠花身上,一字一句道:“当年你们把我赶出家门,让我‘死也别回来’的时候,就该想到有今天。”
“我沈清辞,从被你们扔进破庙的那天起,就没有家了。”
“至于沈明轩的债,”他顿了顿,声音冷得像结了冰,“那是你们沈家的事,与我无关。”
说完,他转身,不再看他们一眼,径直走进了朱漆大门。
沉重的门轴转动,发出“吱呀”的声响,缓缓合上。
门内,是他凭一己之力挣来的锦绣前程,是没有他们的、清净的天地。
门外,刘翠花的哭嚎声、沈老实的哀求声、姐姐们的哭喊声,混在一起,渐渐被隔绝在那道冰冷的门扉之外。
沈清辞站在庭院里,望着廊下挂着的灯笼,指尖微微发凉。
远处传来仆从的低语:“相爷,那几位……”
“送他们离开,”沈清辞没有回头,声音平静无波,“以后,不许再让他们靠近相府半步。”
他想起苏婉前几日送来的信,信里说她在江南开了家小医馆,日子安稳。
还说,江南的梅花开了,问他什么时候有空,能去看看。
沈清辞抬手,轻轻按了按眉心。
那里,才是值得他回头的方向。
而身后那扇门外的人和事,早在二十三年前那个大雪纷飞的夜晚,就已经死了。
后悔?
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