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窗帘缝隙钻进来时,我还盯着安安的房门发呆。昨晚最后那道从门缝里透出来的淡光,总在眼前晃——那是莉莉的纽扣眼睛,磨得模糊的表面,偏偏在黑暗里能映出点微光,像有人隔着布料,正悄悄看着我。
“姐姐,太阳晒**啦!”
安安的声音撞碎了思绪,我转头看见她抱着莉莉站在床边,娃娃的米白洋装沾了点床头的绒毛,领口歪到一边,纽扣眼睛正对着我,好像还带着点“刚睡醒”的迟钝。我伸手想把洋装理好,指尖碰到布料时,又想起昨晚它悬在半空的样子,指尖猛地缩了回来。
“姐姐怎么了?”安安歪着头问,把莉莉往我面前递了递,“莉莉说它不疼呀。”
“没怎么,”我赶紧掀开被子,“该吃早饭了,今天想吃粥还是面包?”
安安选了粥,抱着莉莉坐在餐桌旁,小手一直摸着娃娃的缎带——那半角蝴蝶结昨晚被她攥得发皱,现在还翘着边。我盛粥的时候,余光又落在莉莉身上:它被安安放在腿上,身体微微前倾,纽扣眼睛刚好对着天花板的东南角,那个印着淡深色痕迹的地方。
我顺着它的视线抬头,墙面干净得很,只有一道细微的裂缝,像条小蛇藏在墙皮里。上周电工说“线路老化”时,指的就是这个位置,可父母总说“暂时不影响”,没人真的当回事。现在莉莉总盯着这儿,我心里的慌意又冒了上来——它到底在看什么?
早饭过后,安安抱着莉莉去客厅画画,我收拾完碗筷,也跟了过去。她把画纸铺在茶几上,蜡笔撒了一地,其中一支绿色的蜡笔断了头,笔芯蹭在茶几边缘,留下道淡绿的印子。“莉莉,我们今天画小房子好不好?”安安把莉莉放在旁边的沙发上,让它靠着抱枕,刚好能“看见”画纸。
我坐在沙发另一头看书,目光却总被莉莉吸引。它的姿势很端正,洋装的裙摆垂在沙发边缘,右手轻轻搭在腿上,看起来和普通娃娃没两样。可就在安安拿起绿色蜡笔,在纸上画第一笔斜线时,我看见莉莉的右手指尖动了——不是风吹的晃动,是布料微微绷紧,朝着画纸的方向,慢慢抬了半厘米。
我赶紧放下书,凑过去假装看画:“安安画得真好看,这是小房子的屋顶吗?”
“是呀!”安安兴奋地把蜡笔递到莉莉面前,“莉莉你看,我画得好不好?”
就在她的手碰到莉莉的瞬间,莉莉的右手突然又动了一下——这次幅度更大些,指尖蹭过安安手里的蜡笔,把断了头的绿色笔芯蹭掉了一小块,刚好落在画纸上,顺着安安画的斜线,添了道短短的“屋檐”。
“呀!莉莉帮我画了屋檐!”安安举着画纸跳起来,蜡笔芯的碎屑落在莉莉的洋装上,淡绿色的小点,像颗小痣。
我伸手摸了摸莉莉蹭到蜡笔的地方,布料还是软的,却带着点异样的凉——不像普通布料那样会吸体温,倒像裹着块冰。“可能是不小心蹭到的,”我勉强扯出笑,心里却翻江倒海,“安安,我们把蜡笔收起来好不好?等会儿妈妈要回来了。”
安安不情不愿地点头,我却突然想起件事——昨天跟母亲提过莉莉的异常,她当时忙着接电话没听,今天说不定能好好跟她说一次。只要母亲相信我,就能一起想想办法,总比我一个人瞎猜强。
下午三点多,母亲终于回来了,手里还提着个文件袋,进门就叹着气往卧室走。“妈,我有件事想跟你说。”我赶紧跟过去,安安抱着莉莉跟在后面,小声说“妈妈,莉莉会画画哦”。
母亲坐在书桌前翻文件,头也没抬:“什么事?我还有个报告要改,快点说。”
“是莉莉的事,”我深吸一口气,“它好像会动,昨天安安画画的时候,它蹭了蜡笔,还有之前吃饭,它会慢半拍抬手拿东西……”
“林晓!”母亲突然抬头,眉头皱得很紧,“你都多大了,还跟妹妹一起瞎编?玩具怎么会动?是不是你觉得妹妹烦,故意吓她?”
我愣了一下,喉咙突然发紧:“我没有吓她,是真的看到了……”
“行了别说了,”母亲把文件往桌上一拍,“我最近项目忙得头都大了,你就不能让我省点心?安安还小,别给她灌输这些乱七八糟的,回头再做噩梦。”
安安抱着莉莉,眼圈一下子红了:“妈妈,莉莉不是乱七八糟的,它是我的朋友……”
“好了安安,”母亲的语气软了点,却还是没看莉莉,“去跟姐姐玩,妈妈要工作了。”
我拉着安安走出卧室,她的眼泪掉在莉莉的洋装上,晕开一小片湿痕。“姐姐,妈妈是不是不喜欢莉莉?”她小声问。
“不是的,”我蹲下来帮她擦眼泪,指尖碰到莉莉的布料,那点凉意又传来,“妈妈只是太忙了,等她不忙了,就会喜欢莉莉的。”
话是这么说,心里却凉了半截。连母亲都不相信,我还能找谁呢?只能靠自己,一定要录到能证明莉莉动了的证据。
晚饭过后,我把手机找出来,特意充满电,又翻出家里的旧支架——之前拍作业用的,刚好能固定在安安房间的书桌抽屉缝里。我蹲在地上调整角度,镜头刚好对着床头,能拍到莉莉和安安的大半张床,连天花板的东南角也能扫到一角。
“姐姐,你在干嘛呀?”安安抱着莉莉站在旁边,好奇地戳了戳手机屏幕。
“姐姐在录我们安安睡觉的样子,”我不想让她知道我的担心,“等明天早上,我们就能看到安安有没有踢被子啦。”
安安开心地拍手,睡前还特意把莉莉摆好,让它对着镜头:“莉莉也要上镜!”
关灯后,我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盯着手机屏幕的实时画面。屏幕里的光线很暗,只能看到安安的轮廓,莉莉躺在她旁边,像个小小的影子。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钟表的“滴答”声在寂静里格外清楚,我喝了三杯凉水,眼睛还是越来越酸。
夜里十一点半,安安翻了个身,小手搭在莉莉身上。我赶紧坐直身子,盯着屏幕——莉莉的身体好像晃了一下,不是被安安碰的那种晃动,是自己轻轻往旁边挪了挪,刚好避开安安的手,然后头慢慢转了过去,朝着天花板的东南角。
我的心脏一下子提到嗓子眼,手指紧紧攥着手机,等着它再动。可等了五分钟,莉莉还是保持着转头的姿势,一动不动。就在我以为它不会再动时,屏幕里突然暗了一下——是窗帘被风吹得动了动,挡住了月光。等光线再透进来时,莉莉的姿势变了。
它的右手抬了起来,不是之前那样慢半拍,而是直直地举着,指尖对着天花板的东南角,像在指着什么。我赶紧放大屏幕,却发现角度还是偏了——莉莉的上半身被安安的枕头挡住了大半,只能看到半截抬起的手臂,根本看不清它的动作到底是不是故意的。
“差一点,就差一点……”我咬着嘴唇,心里又急又慌。
凌晨一点,手机提示电量还剩30%,我正想调整下支架角度,屏幕里的安安突然哭了起来:“莉莉,别去那边……”
我赶紧冲进房间,打开灯,安安正揉着眼睛哭,莉莉躺在她旁边,右手还举着,指尖对着东南角,洋装的裙摆皱在一起,好像真的“跑”过一样。“安安怎么了?”我坐在床边,帮她擦眼泪。
“莉莉要去那边,”安安指着天花板的东南角,声音带着哭腔,“它说那边有危险,不让我去……”
我顺着她的手指抬头,墙面还是那样,只有那道细微的裂缝。再看莉莉,它的右手慢慢垂了下来,恢复成原来的姿势,纽扣眼睛盯着我,好像刚才举着手的不是它。
我拿起手机,翻看刚才的录像——因为角度偏差,只拍到莉莉抬起的半截手臂,还有安安哭着说话的片段,根本证明不了什么。电量只剩20%,我关掉录像,心里的无力感像潮水一样涌上来。
安安哭累了,很快又睡着,小手紧紧攥着莉莉的衣角。我坐在床边,盯着莉莉看了很久——它的纽扣眼睛还是盯着天花板的东南角,磨得模糊的表面,好像映出了点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有。
窗外的风又吹来了,窗帘轻轻晃动,月光落在莉莉的洋装上,淡灰色的布料上,那点绿色的蜡笔印格外显眼。我突然想起昨天电工说的话:“那片线路老化很久了,要是碰到水,很容易短路。”
水?我心里猛地一沉——厨房的水壶就在那面墙的隔壁,要是哪天水壶漏水,渗到墙里……
我不敢再想下去,伸手把莉莉往安安身边挪了挪,好像这样,它就能多保护安安一点。可指尖碰到它的布料时,那点异样的凉又传来,像在提醒我:危险,一直都在。
回到客厅,我把手机放在充电板上,屏幕暗下去的瞬间,好像又看到了莉莉的纽扣眼睛——在黑暗里,正对着天花板的东南角,一动不动地凝视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