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温汤渡：千年缘》章节全目录 沈慕言苏凝全文免费阅读
那声询问轻得像风拂过琴弦，却在沈慕言心头激起千层浪。他猛地站起身，水花四溅，警惕地扫视着整个石室。
“谁？出来！”
石室里只有他粗重的呼吸声，以及温泉水汩汩冒泡的轻响。铁门紧闭，缝隙里透不进半点光亮，石壁冰冷坚硬，绝无藏身之处。
难道真的是幻觉？连日来的压力和疲惫，让他精神失常了？
沈慕言扶着池壁，缓缓坐下，心脏还在砰砰直跳。他低头看向水面，自己的倒影在水波里摇晃，除此之外，再无他物。可那声清冷的女声，分明就响在耳边，带着一种不属于这个时代的疏离感。
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掌中的玉佩。羊脂玉触手生温，竟比温泉水更暖几分，上面的凤穿牡丹纹路在昏暗的光线下，仿佛流转着细碎的光泽。
“是这东西搞的鬼？”他皱着眉，把玉佩拿到眼前细看。玉佩质地温润，雕工精湛，绝非现代工艺品，倒像是……古物？可沈家老宅怎么会有这种品级的玉佩？祖父从未提过。
就在这时，那声音又响了起来，比刚才更清晰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困惑：“你……是何人？为何在此处喧哗？”
这次沈慕言听得真切，绝非幻觉！他猛地抬头，对着空无一人的石室喊道：“你到底是谁？装神弄鬼的有意思吗？出来！”
“放肆。”女声的语气陡然转冷，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威仪，仿佛久居上位者被冒犯后的不悦，“此乃禁苑之地，岂容尔等狂徒在此喧哗？”
禁苑？狂徒？
沈慕言愣住了。这措辞也太……古雅了吧？倒像是古装剧里的台词。他心里忽然冒出一个荒诞至极的念头，难道……
他试探着问道：“你说的禁苑……是哪里？紫禁城吗？”
对面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消化这个陌生的词汇。过了一会儿，才传来一声带着审慎的回应：“此乃大内御汤，非外人可及。你既不知此地，又为何能在此处发声？”
大内御汤？皇帝家的澡堂子？
沈慕言只觉得头皮发麻，他低头看向身下的温泉，又看了看手中的玉佩，一个离谱却又似乎是唯一解释的想法在他脑中成形——祖父那句话，“这池子通着不该通的地方”，难道是真的？
这口老宅的温泉，竟然……连接着古代皇宫的浴池？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管对方是谁，现在的情况已经超出了常理，惊慌无用。他定了定神，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和些：“我叫沈慕言，我在……我在一个老宅的温泉里。我不知道为什么能听到你说话，你……能听到我吗？”
“沈慕言？”女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语气里的困惑更浓了，“从未听闻。老宅？温泉？此汤乃本宫专属，何来老宅之说？”
本宫？
沈慕言心头又是一震。这个称呼，多半是皇后或者贵妃之类的身份。他看着水面，仿佛能透过这汪清水，看到另一端那个身着华服、凤仪天成的女子。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苦笑一声，“我刚坐进这池子里，就听到你的声音了。你……能不能告诉我，现在是什么年月？当今皇帝是谁？”
对面再次陷入沉默，这次的沉默格外漫长，久到沈慕言以为连接断了，才听到一声带着惊疑和戒备的反问：“你问这些做什么？你到底是何方妖孽，竟敢在此故弄玄虚？”
看来对方也不是傻子，不会轻易相信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沈慕言想解释，却发现无从说起。总不能告诉她，自己是一千多年后的人，因为家道中落，躲在祖宅里泡温泉，结果打通了时空热线吧？
就在他绞尽脑汁想该怎么解释时，水面忽然轻轻晃动了一下，不是他动的。紧接着，他看到自己的倒影旁边，隐约浮现出另一道模糊的光影，像是隔着一层磨砂玻璃，看不真切面容，只能看到一片晃动的明黄色衣角，和一只搭在池边的手。
那只手白皙纤细，指尖涂着蔻丹，戴着一枚硕大的玉扳指，正轻轻点着青石板，仿佛在沉思。
沈慕言的呼吸瞬间屏住了。他能感觉到，对方似乎也在“看”他这边。
“你那边……是什么样子？”女声再次响起，这次少了几分威仪，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好奇。
沈慕言犹豫了一下，描述道：“就是一个石头砌的池子，很旧，周围是老房子，荒得很。跟你说的大内御汤，肯定没法比。”
“旧？荒？”女声似乎在想象，“此汤乃先帝为本宫所建，金砖铺地，玉雕为栏，夜夜有宫女值守，怎会旧？怎会荒？”
金砖铺地，玉雕为栏？沈慕言想象了一下那场景，再看看自己这边斑驳的石壁和角落里的蛛网，只觉得荒谬又神奇。同一汪水，连接的竟是两个天差地别的世界。
他握着玉佩的手指微微收紧，忽然想起什么，举着玉佩问道：“那你……有没有见过这个？”
他不知道对方能不能看到，但还是把玉佩贴近水面。就在玉佩接触到水面的刹那，池水里忽然泛起一圈奇异的涟漪，不是向外扩散，而是向内收缩，形成一个小小的漩涡，带着淡淡的金光。
与此同时，对面传来一声极轻的惊呼：“凤佩？！”
沈慕言心中一动：“你认识这个？”
“此乃……本宫的凤佩！”女声的语气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颤抖，“数月前不慎坠入汤池，遍寻不得，怎会在你手中？”
这下沈慕言彻底确定了。这玉佩是对面那位“本宫”的，掉进了她那边的浴池，却从自己这边的温泉里被捞了上来。这口温泉，不仅能传声，竟还能传递实物？
“我刚在池底摸到的。”沈慕言解释道，“既然是你的东西，那……怎么还给你？”
他试着把玉佩往水里按了按，却没什么反应。水面的涟漪已经散去，恢复了平静。
对面沉默了许久，久到沈慕言以为连接断了，才传来一声带着复杂情绪的叹息：“罢了，许是天意。你且收好它吧。”
“那……我们还能再说话吗？”沈慕言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跟一个素未谋面、还隔着千百年时光的古代皇后（？）保持联系，这算什么事？
“不知。”女声淡淡回应，“此事实在诡异，恐非吉兆。你我……皆需慎之。”
话音落下，石室里彻底安静了下来。无论沈慕言再怎么呼唤，都没有任何回应。仿佛刚才那场跨越时空的对话，只是一场光怪陆离的梦。
沈慕言坐在池水里，握着那枚尚有余温的凤佩，脑子一片混乱。破产的沮丧、对未来的迷茫，此刻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奇遇冲得七零八落。
他爬出温泉，穿上衣服，脚步虚浮地回到房间。躺在床上，他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那清冷威严的女声，那关于大内御汤的描述，还有那枚凤佩，在他脑海里反复盘旋。
他拿起凤佩，对着窗外的月光细看。玉佩上的凤凰栩栩如生，仿佛下一秒就要振翅高飞。他忽然想起刚才对方的称呼——本宫，还有那凤佩，若是皇后之物，那她是谁？哪个朝代的皇后？
千百年的时光，隔着一汪温泉，竟以这样离奇的方式，有了交集。
沈慕言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也不知道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但他握着那枚凤佩，感受着掌心的温度，心中那份因破产而冰封的绝望里，似乎悄悄裂开了一道缝，透进了一丝……连他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的微光。
他决定，明天晚上，再来这温泉里坐坐。
而此刻，皇宫深处的御汤池边，身着华贵浴袍的女子正望着平静的水面，指尖轻轻划过微凉的池水。旁边的侍女见她神色恍惚，轻声问道：“娘娘，怎么了？可是汤水温热不适？”
女子摇摇头，目光落在水面上，那里空无一物，却仿佛还残留着刚才那个陌生男子的声音。
沈慕言……
这个名字，和他口中那个“老宅”“温泉”，还有那枚失而复得（却不在自己手中）的凤佩，像一颗石子投入她沉寂多年的心湖，漾开了圈圈涟漪。
“没什么。”她收回目光，语气恢复了平日的清冷，“只是觉得，今日的汤，似乎有些不同了。”
侍女不解，只当是娘娘心绪不佳，躬身退到了一旁。
汤池的水面，在烛火映照下泛着粼粼波光，无人知晓，这汪流淌了不知多少年的温水，已经悄然系上了一段跨越千年的缘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