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王玙宋明珠小说《明珠蒙尘被拐十六年》免费阅读
我被宋家视作毕生耻辱——十六年前嫡女宋明珠被拐深山，救回时已生下我。
宋家厌恶我玷污门楣，更厌恶我时刻提醒他们天之骄女所受的屈辱。
连我自己都憎恶这肮脏血脉，直至王家那位倨傲小公子闯入我院落。他固执仰头唤我姐姐，
不顾阻拦日日送来珍贵礼物。我原以为这少年只是天性善良，
直至及笄宴他当众牵起我手：“人贩集团已落网，现在，该接回我的小明珠了。
”堂中宋家全员骤然色变，而他低声只对我温柔解释：“你才是真正的宋家千金，那群拐子，
当年偷走你换了疯女而已……”我被视作宋家洗刷不掉的污点。
这认知在我有记忆起便刻入骨髓。我住在宋府最偏僻的西北角小院，院墙高耸，遮天蔽日，
墙角永远蔓延着湿冷的青苔。伺候的婆子张妈总吊着眼梢，送来的饭食多是冷的、馊的，
她撇嘴嘟囔：“能有一口吃的就不错了，还真当自己是府里的正经主子？
”里间终日躺着我的“母亲”，宋家曾经名动京城的明珠，宋明珠。十六年前她被拐子掳去，
遍寻不着，十六年后竟奇迹般被找回，却已是神志昏聩，枯瘦如柴，
身边还多了个我——一个来路不明、父不详的野种。我的存在，
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宋家那场曾让他们沦为笑谈的悲剧，
提醒着他们精心养育的明珠如何蒙尘，如何被践踏。他们看她，
眼里是痛惜、是怜悯；转向我，便只剩下毫不掩饰的厌恶与冰冷，仿佛我是什么肮脏的秽物，
连多看一眼都嫌膈应。我也厌恶自己。厌恶这身不知从何而来的肮脏血脉，
厌恶这个不该存在的生命。我缩在阴影里，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听着主院传来的隐约笙歌，那是属于宋家其他金尊玉贵的少爷**们的世界，与我无关。
唯一的变数，是王家那位小公子，王玙。那是个雨天，雨水敲打着破旧的屋檐，汇成细流，
滴滴答答砸在石阶上。院门被不客气地推开，管家宋福撑着伞，脸上堆着谄媚又为难的笑，
拦着一个正要进来的少年：“哎哟我的小公子，您金尊玉贵，这地儿又潮又晦气，
您可不能进来……”那少年不过十四五岁年纪，穿着一身雨过天青色的杭绸直裰，面容精致，
眉眼间带着一股被娇养出来的、不容错辨的倨傲。他全然没理会宋福的阻拦，
径直跨过那腐朽的门槛，目光在院内一扫，便精准地落在我缩着的窗棂缝隙后。他抬起下巴，
声音清越，穿透雨帘：“姐姐。”我浑身一僵，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攥紧，
几乎忘了跳动。姐姐？他在叫谁？宋福的脸皱成了苦瓜：“小公子！您可别乱叫！
这、这……她怎么当得起！”少年一个冷淡的眼神瞥过去，宋福的话便噎在了喉咙里。
他几步走到屋檐下，收伞，倚门，动作行云流水，带着天生的贵气。
雨水沾湿了他额前几缕墨发，他浑不在意，只仰头看着我的方向，
又固执地唤了一声：“姐姐。”那声音清晰、坚定，甚至带着一种莫名的熟稔。
恐慌和巨大的荒谬感淹没了我。我像是被火烫到，猛地从窗边缩回身子，
后背紧紧贴着冰冷的墙壁，心脏狂跳，几乎要撞出胸腔。他是谁？他想做什么？捉弄我？
看我的笑话？门外安静了片刻，只有雨声淅沥。然后，我听到他放下什么东西的轻响，
以及他平静无波的声音：“姐姐，点心放门口了。我明日再来看你。”脚步声渐远。
我瘫软在冰冷的砖地上，过了许久，才敢抖着手拉开一条门缝。廊下放着一个剔红食盒，
朱漆鲜亮，在这灰败的院落里扎眼得如同一个幻梦。我飞快地将它拎进来，打开，
里面是几块我从没见过的精致点心，香甜的气息瞬间驱散了周遭的霉味。我拈起一块，
小心地咬了一口，酥松甜腻的味道在口中化开。吃着吃着，眼眶却毫无预兆地酸胀起来。
我狠狠抹掉眼角那点不争气的湿意。第二日，天晴了，他果然又来了。依旧是一个人，
提着新的食盒，甚至还带来了一小篮时鲜瓜果。“姐姐。”他照例朝着屋内唤。我屏住呼吸，
躲在门后，没有应答。他似乎也不在意，自顾自放下东西：“今日是樱桃毕罗和乳酪。
果子很甜。”此后，他竟是日日都来。有时是点心，有时是新巧的玩意儿，有时是几卷书，
甚至有一次，他带来了一盆品相极佳的兰草，放在我那灰败的窗台上，那抹生机勃勃的翠绿，
刺痛了我的眼睛。他从不试图强行闯入，每次来，只是放下东西，隔着门说一两句话。
“姐姐，今日天气好，别总在屋里闷着。”“姐姐，城南有庙会，很热闹。”顿了顿，
他又自己接道，“不想去也无妨。”“姐姐，你手怎么伤了？我带了药膏。
”那日我不过是收拾碎碗时划破了手指，渗了点血丝，自己都没在意。
他开始固执地叫我姐姐，无论我沉默以对，
还是偶尔忍不住隔着门低斥“我不是你姐姐”、“你走”，他都恍若未闻，
下一次依旧用那清越执拗的声音唤我。宋家显然对此极为不安。宋福又来了几次，
站在院门外指桑骂槐，说什么“攀高枝儿”、“痴心妄想”、“别带累了府里名声”。
主院那边的下人偶尔经过，投来的目光也充满了鄙夷和探究。我的心，
在日复一日的定点投喂和那一声声固执的“姐姐”里，从最初的恐慌抗拒，变得一点点松动，
却又陷入更深的迷茫和自我厌弃。他是因为怜悯我吗？因为听说宋家有个这样不堪的存在，
所以少年人一时的善心泛滥？我看着窗外那盆兰草，它被照顾得很好，叶片舒展。
我攥紧手里他昨日送来的、触手温润的羊脂玉佩——他说是给我握着玩的。我这样的人，
怎么配得起这样的青眼？每一次他到来，每一次他放下东西，每一次他固执地呼唤，
都像是在反复提醒我，我与他之间云泥之别，提醒我自身的不堪。
那点微弱的、因为被关注而悄然萌生的悸动，迅速被更庞大的惶恐和自卑淹没。我不配。
这天，他又来了。脚步声比平日里似乎沉了一些。他照例将食盒放在门口，
却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离开。沉默了片刻，他的声音响起，
带着一种极轻微的、难以察觉的滞涩。“姐姐。”“……他们给你定亲了？”我猛地抬头，
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骤然攥紧，停止了跳动。定亲？我？随即，
一股巨大的荒谬感和尖锐的刺痛席卷而来。宋家怎么可能为我张罗婚事？
他们恨不得我从未存在过！这简直是天底下最可笑的笑话！门外，少年沉默着，
那沉默像针一样扎着我。愤怒、委屈、难堪、绝望……种种情绪猛地冲上头顶，
冲垮了我一直以来用沉默构筑的防线。我猛地拉开门，
第一次主动地、清晰地、站在了阳光和他面前。长时间躲在阴暗处，骤然接触光亮，
我下意识地眯起了眼，感到一阵眩晕。他显然没料到我会突然开门，一直没什么表情的脸上，
极快地掠过一丝讶异，黑眸定定地看着我。我穿着洗得发白的旧衣，站在破败的门槛内，
因为激动和愤怒，身体微微发抖。我看着他，声音沙哑颤抖，
每一个字都像是淬着冰渣：“定亲？”“王公子，你们高门大户的游戏，我玩不起！
”“我是什么人，京城里谁不知道？宋家的耻辱，一个不该活着的孽种！谁会向我提亲？
你们又想把我这‘脏东西’塞给哪个倒霉透顶、或者想要巴结宋王两家的可怜虫？”“请你，
和你那些高高在上的长辈们，发发善心！
”我的目光扫过廊下那些他日复一日送来的珍贵礼物，
声音里带上了一种破罐破摔的尖锐讥诮：“别再拿这些好东西来可怜我、作践我了！
”“我求你，行行好，别再来了！”说完最后一句，几乎用尽了我全身的力气。
我猛地后退一步，在他依旧带着惊愕的目光中，狠狠地、用力地摔上了门。
门板发出“砰”的一声巨响，震落了檐角些许积灰。我背靠着门板，
身体顺着门板无力地滑落，跌坐在冰冷的地面上，全身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
眼泪终于决堤，汹涌而出，却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发出一丝一毫的哭声。门外，
是一片死寂。他走了吗？他是不是终于被我不知好歹的冒犯激怒，从此再也不会来了？
这样也好……这样最好。本就该如此。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很长，也许只是短短一瞬。门外，
忽然传来他清晰无比的声音，没有了以往的清越，反而沉沉的，
带着一种奇异的、压抑的力度，一字一句，凿进门板，
也凿进我死寂的心口：“没有人能作践你。”“姐姐。”“谁都不行。”脚步声再次响起，
这一次，是真的离开了。我瘫坐在门内的阴影里，阳光被彻底隔绝在外。那日之后，
王玙果然没有再出现。小院重归死寂，甚至比以往更加沉闷，像一**棺材，将我深深埋葬。
那盆兰草依旧翠绿，我却连给它浇水的力气都没有。那些精致的点心和玩意儿堆在角落，
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灰。我恢复了以往的生活，缩在阴影里，
听着里间宋明珠偶尔的呓语和咳嗽，吃着张妈送来的、愈发敷衍的冷粥馊饭。
只是心口某个地方，像是被那日摔门的巨响震裂了一道口子，呼呼地漏着风，又冷又空。
我开始更加频繁地恶心、干呕，身子也愈发惫懒嗜睡。起初只当是心情郁结，加之饮食太差。
直到月信迟了半月有余，一个可怕的、冰凉的念头才猛地攫住了我。
我颤抖着手抚上自己依旧平坦的小腹，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冻得我四肢百骸都在发僵。
不……不可能……深山里那些混乱而肮脏的记忆碎片猛地袭来，那个老鳏夫浑浊的眼，
那个所谓“大哥”淫邪的目光……我趴在冰冷的床沿，撕心裂肺地干呕起来，
却什么也吐不出，只有无尽的恐惧和绝望。怎么会……怎么偏偏是这个时候？
在我刚刚吼走了唯一一丝微弱的光亮之后，在我本就深陷泥潭无法自拔的时候？
这个孩子的存在，将会把我，把那个本就疯癫的宋明珠，彻底推向万劫不复的深渊。
宋家绝不会容许这样一个孽种存在！巨大的恐慌和自我厌弃如同潮水，彻底淹没了我。
我该怎么办？就在我惶惶不可终日之时，宋家却突然忙碌起来。张妈被叫走了几日，
回来后面色古怪，看我的眼神多了几分探究和说不清道不明的谨慎。甚至有一天，
几个面生的丫鬟捧着几套质地明显好了不少的新衣进来，说是老夫人赏的，让我试试尺寸。
“府里要有大喜事，总不能太不像话。”领头的丫鬟语气平淡，眼神却在我身上溜了一圈，
带着估量和一丝隐秘的鄙夷。我如同提线木偶，任她们摆布，心头的不安却愈发扩大。
宋家的“喜事”，与我何干？为何突然给我置办新衣？及笄宴的消息，我是最后知道的。
张妈一边不情不愿地替我梳头，一边嘀咕：“……真是祖坟冒青烟了，也不知走了什么运道，
竟能让王家松口……说是及笄宴，谁不知道是为相看……你可安分些，别再出幺蛾子，
惹恼了贵人，咱们都没好果子吃……”语焉不详的话，却像一道道惊雷在我脑中炸开。王家？
及笄宴？相看？一个荒谬又恐怖的猜想浮上心头。难道……那日王玙问的“定亲”，
并非空穴来风？宋家真的打算把我“塞”给王家？为了攀附王家，
他们竟然能忍受到这种地步？还是说……这根本就是王家的意思？王玙他……想到那种可能，
我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不！我绝不允许！我绝不允许这个肮脏的身体和这个不该存在的孩子，
去玷污那样一个清风朗月般的人！哪怕只是沾染一丝一毫的嫌疑，都是对他的侮辱！
及笄宴那日，花厅灯火通明。我被丫鬟引着，从最偏僻的角门进去，低着头，
感受到四面八方投来的目光，好奇的、探究的、鄙夷的、轻蔑的。
我穿着那身赶制出来的、并不太合身的簇新衣裙，像一只被强行拔去羽毛、涂上油彩的乌鸦，
搁在凤凰群里，供人观赏评析。主位上，祖母穿着赭色万寿纹的褂子，
脸上带着勉强挤出的笑意。父亲和几位叔伯也在，神色紧绷，目光闪烁。而客位最上首，
坐着王玙和他的父亲，当朝宰辅王大人。王玙今日穿了一身墨色暗银竹叶纹的锦袍，
面色沉静，看不出情绪。王大人则不怒自威，目光偶尔扫过，带着审视的压力。宴至中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