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以为,带着前世记忆重生,是为了弥补遗憾。我倾尽所有,
想救下那三个曾为我而死的仙门天骄。可我错了。这一世,他们没有为我而死,
却亲手将我逼上了绝路。当脑海中那个冰冷的声音响起:「死亡,即刻回家」。
我毫不犹豫地纵身跃下。可那个我爱入骨髓的男人却抓住了我。他眼底没有半分心疼,
只有冰冷的嫌恶:「苏瑶,你就这么想用你的死,来脏了我和清雪的结缘大典?
”1悬崖绝壁之上,凛冽的罡风如刀,割得我脸颊生疼。
我最后一次回望那云雾缭绕的太虚仙门,山门依旧巍峨,仙气依旧鼎盛,
却再也没有半分属于我的温暖。我曾以为,带着前世的记忆归来,是我最大的依仗。
可这重活的十年,不过是让我把上一世的笑话,变成了一场更彻底的悲剧。
我曾想挽救那三位与我情深意切、最后却因我而死的仙门天骄。可笑的是,我步步为营,
小心翼翼避开前世所有错漏,结果却比前世还要糟糕,还要可笑。他们没有因我而死,
却因我生不如死。他们没有爱上我,却比前世更厌恶我,更憎恨我。十年徒劳,
像一出荒诞的闹剧,而我,是台上唯一的小丑。「只要躯体死亡,灵魂就能回归原世界,
对吗?」我在脑海中问出最后一句话。冰冷的声音没有丝毫情绪地响起:「是的,宿主。
躯体死亡后,灵魂将脱离本世界,回归原点。」够了,都够了。我毫不犹豫地张开双臂,
向着万丈深渊纵身跃下。风声在耳边呼啸,失重感传来,我却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再见了,
莫临渊。再见了,裴玉衡。再见了,司空煜。再见了,这个让我爱过、痛过、绝望过的世界。
我要回家了。意识模糊间,就在我以为即将解脱时,一股强横的仙力猛地缠住我的腰。
我的手腕被一只冰冷的大手死死攥住,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我的骨头。
耳边传来一个我曾爱到骨子里,如今却只剩冰冷的声音。「苏瑶,你又在发什么疯?」
我艰难地睁开眼,看见莫临渊悬立于虚空之中。他依旧俊美无俦,一身月白仙袍不染纤尘。
只是那张曾对我温柔备至的脸,如今只剩千年寒冰。
那双曾温柔凝视我、仿佛盛着整片星河的眸子,此刻只剩下毫不掩饰的冷漠与嫌恶。
他不是来救我的。他是来,审判我的。他盯着我,一字一顿,每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针,
狠狠扎进我早已麻木的心脏。「你就这么迫不及待,想用自己的死,
来脏了我和清雪的结缘大典?」2那个曾经会在我受一点小伤时,
就紧张得眼尾泛红的少年仙君,早已不复存在。我望着他,甚至感觉不到疼痛,
只剩一片死寂。「苏瑶,你闹够了没有?」他声音冷硬如铁,将我扯回崖顶后,
像甩开什么脏东西一样迅速松开手。再后退三步,与我拉开泾渭分明的距离,
仿佛多靠近我一秒都是煎熬。我望着他精致的侧颜,心已不是刀绞,
而是一片被大火烧过的荒原,连灰烬都不剩。曾为我彻夜炼丹、描摹剑诀的少年,
如今眼里的星辰,只为另一个女人闪耀。所谓的山盟海誓,在华清雪一滴泪前,不堪一击。
他见我沉默,眉间的厌恶更深了。「见不得?你以为你装出这副要死要活的样子,
就能扰了清雪的道心?」莫临渊的声音冷得像千年玄冰,「你那些故技重施的把戏,
只会让我觉得恶心。」我凄然一笑,抬头直视那双曾让我沉沦的眸子,
嗓音沙哑得厉害:「莫仙君说笑了。我不过一介废人,灵脉尽毁,
哪有本事扰了你们太虚圣女的道心?我只是……单纯地不想活了。」我停顿了一下,
用尽全身力气,一字一句地告诉他。「倒是莫仙君,你不去陪你的心上人,
追到这荒无人烟的思过崖来,莫非……是怕我死得不够快,专程来补上一剑?」他眉头一皱,
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波动,快得如同幻觉,随即恢复了更深的冷漠。
「我与清雪即将结为道侣,不想因你这种腌臢小事横生枝节。念在往日那点可笑的情分上,
我给你指条明路。」莫临渊袖袍一挥,一道仙力化作锁链,直接将我捆住,
像拖拽一件垃圾般,毫不留情地将我甩出了太虚仙门的护山结界。“轰”的一声,
我像个破布娃娃般摔在山门外的石板路上,五脏六腑都错了位。「太虚仙门,再容不下你。
滚吧。」他的声音远远传来,带着最后的裁决。我,无根之人,再难踏入仙门半步。
我趴在地上,咳出一大口血,血沫染红了身前的石板,我却反而笑了。这样也好,
既然不让我死在这里脏了你的眼。那便换个地方。3我挣扎着爬起来,
无视周围路过修士投来的异样目光,一步步,踽踽独行。我没有半分留恋,
甚至没有回头再看一眼那座囚禁了我两世的华美牢笼。我的目的地很明确——忘川河。
传说那里是亡魂必经之道,冰冷的河水能洗去一切尘缘,直通冥府。凡人触之即死,
修士沾之则修为倒退。对于灵脉尽毁的我来说,与凡人无异。忘川河畔,阴风阵阵,
河水呈诡异的灰黑色,河面上飘着若有若无的雾气,充满了死亡的气息。这里很好,很安静,
很适合长眠。我深吸一口气,没有丝毫犹豫,再次张开双臂,向着那冰冷的河水纵身跃下。
刺骨的河水瞬间漫过全身,将我彻底吞噬。终于可以解脱了,回到我原来的世界,
见到我阔别已久的亲人。意识开始模糊,肺部传来灼烧般的剧痛,
但一种奇异的安宁在心头蔓延。然而,命运似乎非要与我作对,非要将我折磨到最后一刻。
就在我即将彻底失去意识时,一股更加强劲、带着滔天怒火的灵力,
粗暴地将我从河里拖拽而出。「哗啦——」我被重重摔在岸边,莫临渊浑身湿透,
银白长袍狼狈地贴在身上,剑眉紧锁,那双冰冷的眸子里竟燃着熊熊怒火。他怎么又来了?
阴魂不散。「苏瑶!你疯了吗?!」他声音沙哑,一把攥住我的衣领,
将我像小鸡一样拎起来。「你想用你的死,让清雪背负逼死同门的污名吗?
你想让她道心受损,终生被心魔纠缠吗?」他双目赤红,那是我从未见过的暴怒,
却不是为我。「你的心肠怎么能恶毒到如此地步!」我平静地看着盛怒中的莫临渊,
看着他为另一个女人而生的、足以焚烧一切的怒火,突然就笑了。笑声很轻,却像一根针,
刺破了他紧绷的神经。「那让我真死了不就好了?」我轻声说,「我死了,
不正遂了你们所有人的愿吗?」话音未落,莫临渊眼中竟闪过一丝被戳中心事的恼羞成怒。
「清雪心地善良,她刚接任太虚圣女之位,我不想让她为你这种腌臢小事分神!」
他语气缓和了些,却依旧冰冷得伤人。我恍然忆起当年。他身为下界飞升修士,初入仙门,
灵根虽好却不谙门规,常被同门排挤欺凌。是我一次次将他从泥潭中扶起,传他心法秘诀,
为他疗伤解毒,在漫长的修行路上一路护持。每当他受了天大的委-屈时,
也只是这般眼尾泛红,只有在我怀里,才能平复心绪。而如今,他眼中的红,是为了别人。
「走吧,我送你去裴家医阁,交给玉衡照料。」莫临渊面色阴沉地抓住我的手腕,
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我的骨头。「你一向行事乖张,若没人盯着,
谁知道你路上又会做出什么事来。等把你交给玉衡,我便不再过问。」我任由他拖拽着,
没有反抗。我问系统:「为什么?为什么连死都这么难?」
脑海中只有那不变的机械音:「外力干涉,本系统也无能为力。再说了,你想死便死,
哪有那么容易?」我惨然一笑。连这冰冷的规则都在嘲笑我,死亡也需要看别人的脸色。
去裴家也好,那里,应该也有让我脱身的机会。4裴家医阁四周云雾缭绕,灵气充盈,
浓郁的药香四溢。这里曾是我魂牵梦萦的地方,是我和师兄裴玉衡一同成长、许下誓言的家。
三年前,也是在这里,他亲手废掉了我的灵脉,将我逐出师门。从那以后,
我再未踏足此地半步。穿过月亮门,药童们正忙着研磨灵药,烧制丹炉的声音此起彼伏。
一切都和我记忆中一样,又好像什么都变了。阁内各处,都摆放着华清雪最喜爱的雪灵花,
洁白如玉,中心带着一抹淡淡的血色,妖异又美丽。这种花对修士有静心凝神之效,对凡人,
却是一片花瓣足以致命的剧毒。真讽刺,他把我曾经最爱的紫竹全都换掉了,
只为了博他心上人一笑。他大概是忘了,这雪灵花的花粉,会让我过敏起疹,痛苦不堪。
莫临渊带着我径直进入内阁。裴玉衡正背对着我们,专注地调配着什么灵药。他身形修长,
一袭青衣,气质温润如玉,光是背影,就足以让任何女修倾心。闻声,他缓缓回头。
当看清是我时,他修长的手指微微一顿,眼眸中闪过一丝短暂的讶异。随即,
那丝讶异便被浓浓的讥讽与嫌恶所取代。「苏瑶?」他轻笑出声,优雅地放下手中的玉匙,
目光像拂开一件碍眼的尘埃般从我身上扫过。「我以为你早已飞升,或者坠入魔道了呢?
居然还活着。」他语气中的尖刺,比医阁里最锋利的手术刀还要伤人。
这个曾与我共同修行十载,发誓要护我一生的师兄,如今对我避之不及。我沉默不语,
目光落在他手腕上那道浅浅的疤痕,过往的回忆如潮水般涌来。八年前,
我为救一只灵兔误食噬魂草,生机垂危。是他,为寻三味救命的天材地宝,不顾宗门禁令,
只身闯入万丈雷池。当他浑身伤痕累累、几乎只剩半条命归来时,虚弱地握住我的手,
眼中的真诚与疼爱,此生难忘。「小瑶,此生有你这个妹妹,是我裴玉衡最大的福分。」
「若你有半分不测,我宁愿放弃毕生修为,与你同归地府,永不分离。」
那时的誓言犹在耳畔,却又仿若隔世。一切的改变,都从五年前华清雪的到来开始。「玉衡,
她一路上已两次轻生,我担心……」莫临渊皱眉开口,却被裴玉衡挥手打断。「哦?」
裴玉衡挑眉,目光在我身上冷淡地扫过。「不过是些博取同情的伎俩罢了,
修士突破心障时常用,怎么能骗过你这等天骄?」他转向莫临渊,
语气带着几分点拨的意味:「怕是她心中不甘,见不得你与清雪结为道侣,
故意在你面前做此姿态,引你心软回头。」「临渊,你的道心可不能因此动摇。」
莫临渊听后,面色果然稍霁,随即自嘲地摇了摇头,眼中那丝懊悔之色一闪而逝。
裴玉衡拿起桌上一个精致的七星香囊,轻轻抚过其上的纹路,
语气忽然变得轻快起来:「我今日正要去太虚仙门,参加你与清雪的订亲大典。这香囊,
便是我给清雪的贺礼。」「她精于医道,定会喜欢这用七种珍稀灵草凝炼的七星凝香。」
莫临渊面露感激。而裴玉衡则转过头,一脸厌恶地看向我。「在我回来之前,
你最好已经从医阁消失,别再给我们添麻烦……」他的话还未说完,我突然动了。
我伸手采下身旁一朵盛开的雪灵花,在他惊愕的目光中,笑着送入口中。「裴师兄,
这雪灵花是华清雪的最爱,据说对凡人是剧毒。你猜,修为尽失的我,算不算凡人?」
5雪灵花入口即化,一股刺骨的寒意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
我的血脉仿佛在刹那间被凝结成冰。修为尽失的我,根本无法抵御这霸道花瓣中蕴含的寒毒,
意识开始迅速模糊。终于,可以回去了。离开这个处处是伤,处处是痛的世界。「你疯了!」
裴玉衡震惊地扑上前来,一把抓住我的下巴,想掰开我的嘴让我吐出来。
「你就这么想给我裴家医阁惹上麻烦吗?死在别处不行?非要死在这里,
让所有人都以为是我裴玉衡逼死了你?!」他的声音罕见地出现了波动,
那温润如玉的表象终于裂开一丝缝隙。可惜,为时已晚。我已将花瓣咽下,
寒毒开始疯狂侵蚀我的五脏六腑。裴玉衡从背后抱住我,右手食指点向我喉间穴位,
左手死死掐住我的下巴。竟是要用他独创的“逆灵点穴”之法,强行催吐。
一道细微却无比霸道的灵力刺入我的喉咙。我奋力挣扎,用尽最后一丝力气,
死死咬住他探入我口中的手指。哪怕尝到满嘴的血腥味也不松口。我要死,谁也别想拦着!
裴玉衡吃痛,眉头紧锁,眼中闪过一丝震惊与暴怒。他运灵力于掌,一掌重重拍在我的背上!
「噗——」剧烈的疼痛使我不由得松口,弯下腰,口中喷出混合着雪灵花碎片的秽物。
「就因为莫临渊选择了清雪而不要你,你就要死要活吗?还有没有一点修士的傲骨!」
他顾不得流血的手指,迅速从袖中取出一瓶青色粉末,是我再熟悉不过的化灵散。
他强行掰开我的嘴,将整瓶粉末粗暴地灌了进来。「清雪与莫临渊才是大道双修的天作之合,
三年了,你还没想明白吗?她纯净善良,不像你,心中只有嫉妒与算计!」
五脏六腑仿佛被千刀万剐,我虚脱地跪倒在地,脸色惨白如纸,却无法抑制地冷笑出声。
「裴玉衡……你所谓修士的傲骨,就是不问缘由,轻信谗言,将自己的亲传师妹逐出师门,
废其灵脉吗?」我抬起头,眼中没有泪,只有一片死寂。
「你甚至……不给我一次澄清的机会。这就是你引以为傲的……修士之道?」
裴玉衡面色一僵,握紧拳头,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动摇。就在这时,
一名身穿青色道袍的丹鼎宗弟子飞奔而至,神色慌张:「师尊!太虚仙门传讯,
华清雪师姐突然失踪了!莫仙君,掌门请您火速带苏姑娘前去问话!」此言一出,
裴玉衡和莫临渊瞬间对视一眼,眼中刚刚升起的那一丝丝动摇,
立刻被更深的寒意与猜忌所取代。裴玉衡冷笑一声,俯视着我,仿佛在看一个跳梁小丑。
「怪不得你几次三番地轻生,原来是为了演戏,为了掩饰你的罪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