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中心医院。走廊里的气味,是消毒水和绝望混合在一起。江晚坐在长椅上。她的手很稳。
那张A4纸,却好像有千斤重。胃癌晚期。这四个字,像四个法官,敲下了判决的木槌。
医生是个中年男人,他推了推眼镜。他的声音没有起伏。“江**,你的情况……不乐观。
癌细胞扩散很快。化疗的意义,也许只是延长。我建议你,通知家人。”家人。
江晚的脑海里,出现了一个名字。傅北宸。她拿出手机,屏幕亮起,壁纸上的男人,
侧脸英俊。那是她**的。她没有拨号。她知道,他不会来。这三年来,
她是他最听话的替身。随叫随到,永不忤逆。因为她爱他。也因为,
她长了一张酷似苏清颜的脸。苏清颜。他放在心尖上的,那个白月光。手机在这时震动。
屏幕上跳动的,就是“傅北宸”三个字。江晚的心跳,漏了一拍。她接起电话,
声音因为紧张,有些干涩。“喂?”“在哪?”电话那头的声音,没有温度。
“我在……医院。”她试探着开口,“我有点不舒……”“苏清颜回来了。
”傅北宸打断她的话,像是在陈述一件不容置疑的公事,“今晚七点,金鼎轩,为她接风。
你过来。”江晚的胃,在此刻,猛地绞痛起来。她弯下腰,额头渗出汗珠。“北宸,
我今天……可不可以不去?我真的……”“江晚。”他的声音,沉了下去,
“别让我说第二遍。你知道,不听话的下场。”电话挂断了。忙音,嘟嘟地响,
像在嘲笑她的痴心妄想。她终究,只是一个赝品。现在,正主回来了。赝品,
连生病的资格都没有。她站起身,走向洗手间。胃里的翻江倒海,再也压抑不住。
她跪在冰凉的瓷砖上,剧烈地呕吐。没有食物,只有酸水。最后,一口猩红的血,
溅在了纯白的马桶壁上。那红色,刺眼。她擦了擦嘴。镜子里的女人,面色惨白,
嘴唇没有血色。她对自己笑了一下。那笑容,比哭还难看。她拿出包里的口红。
那支Dior999,是傅北宸送她的第一件礼物。因为苏清颜,最喜欢这个色号。
她仔細地涂上口红。那抹红,是她对抗死亡,和傅北宸的,最后一层伪装。她要去,
去见她的“正主”。去参加,她情敌的接风宴。这是她作为替身,最后的“职业道德”。
2.赝品金鼎轩。海市最顶级的私人会所。江晚到的时候,傅北宸正站在门口。
他穿着高定的黑色西装,身形挺拔。他的目光,越过江晚,望向她身后的路。
他没有问她为什么迟到,也没有问她为什么脸色这么白。他只是皱眉,视线落在她的衣服上。
“为什么穿这个?”江晚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裙子。一条米白色的长裙。她今天痛得厉害,
没有力气去迎合他的喜好。“我记得,”傅北宸的声音,像淬了冰,“我让你穿红色。
”苏清颜喜欢红色。所以,这三年来,江晚的衣柜,几乎被红色填满。“我……”“算了。
”傅北宸不耐烦地打断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袖扣,“进去。别给我丢人。”他先进了包厢。
江晚跟在后面,像个没有灵魂的影子。包厢的门推开,里面,已经坐满了人。
都是海市有头有脸的人物。而坐在主位上的,那个被众人簇拥着的女人,就是苏清颜。
她回来了。比三年前,更美,更有气质。她穿着一身火红的长裙,明艳动人。江晚站在门口,
像一个误入画中的、突兀的黑白素描。傅北宸径直走了过去,他脸上,是江晚从未见过的笑。
那种发自内心的,眼睛里有光的笑。“清颜,欢迎回来。”苏清颜站起身,给了他一个拥抱。
“北宸,好久不见。”所有人都开始起哄。“傅总,这下白月光可算回来了!
”傅北宸没有否认。他拉着苏清颜坐下,体贴地为她布菜。江晚,就站在那里。没有人看她,
也没有人请她坐下。她的胃,又开始痛了。密密麻麻的,像有无数根针在扎。她用手,
悄悄地按住胃部,指甲陷进了肉里。还是苏清颜先看见了她。“咦,北宸,这位是?
”苏清颜的目光,落在江晚脸上,有几分惊讶。太像了。这张脸。包厢里,瞬间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带着探究和暧昧,在江晚和苏清颜之间来回扫视。傅北宸的脸色,
僵了一下。他看向江晚,眼神里,没有介绍,只有警告。江晚低着头,轻声说:“苏**,
你好。我是……傅总的助理,江晚。”“助理?”苏清颜笑了,她端起酒杯,走到江晚面前,
“长得这么像我,当助理,真是委屈你了。”这话,像一把软刀子。傅北宸站起身,
挡在了苏清颜面前。他拿过她手里的酒杯,声音宠溺:“别闹。你刚回来,不能喝酒。
”然后,他转向江晚,脸上的温情,瞬间消失。“你,去给大家倒酒。”他用命令的口吻说。
江晚的身体,僵住了。“怎么?”傅北宸挑眉,“我的话,你听不懂?”“北宸,
”苏清颜拉了拉他的衣袖,“别这么凶嘛。江**,坐下一起吃吧。”“她不用。
”傅北宸冷冷地说,“她不饿。”江晚的胃,在这一刻,痛到痉挛。她知道,
他不是在说她不饿。他是在提醒她,她没有资格,和他未来的妻子,同桌吃饭。她拿起酒瓶。
她的手,抖得厉害。第一杯,倒给苏清颜。苏清颜对她友好地笑笑。第二杯,倒给其他人。
那些人,用看好戏的眼神看着她。最后,是傅北宸。她走到他面前。他的杯子,是空的。
他却在和苏清颜说话,看都没看她一眼。江晚的手,一抖。酒,洒了出来,
溅到了傅北宸昂贵的西装上。空气,凝固了。3.碎裂傅北宸的脸色,
瞬间阴沉得能滴出水。他猛地站起身。“你故意的?”江晚慌忙摇头,抽出纸巾,
想去帮他擦拭。“不是,北宸,我手滑了……”“别碰我!”傅北宸一把打开她的手。
力道很大。江晚被他推得向后踉跄,撞到了身后的餐车。餐车上的汤碗,应声落地。
“砰——”滚烫的汤汁,溅了她满身。“啊!”她痛得叫出声,手背上,迅速红了一片。
但傅北宸,没有看她。他看的,是苏清颜。刚刚那一下,有几滴汤汁,
溅到了苏清颜的裙摆上。“清颜,你怎么样?有没有烫到?”傅北宸的声音里,
是毫不掩饰的紧张。他抽出纸巾,半跪在地上,小心翼翼地帮苏清颜擦拭裙摆。
苏清颜摇摇头:“我没事,北宸。你快看看江**,她好像烫得很严重。”傅北宸,
就像没听见一样。他确认苏清颜没事后,才站起身,转向狼狈不堪的江晚。他的眼神,
像在看一个麻烦,一个污点。“江晚,你真是越来越出息了。”他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接风宴,被你搅得一团糟。”江晚的手背,**辣地痛。但比不上胃里的痛,
更比不上心里的痛。“我不是故意的……”她辩解,声音里,带上了哭腔。“哭什么?
”傅北宸最烦她的眼泪,“这点小事,就值得你哭?苏清颜才刚回来,你就给我演这出戏?
你是想让她难堪吗?”一顶“心机”的帽子,就这么扣了下来。江晚看着他,
这个她爱了三年的男人。她忽然觉得,很可笑。她的胃癌,她的疼痛,她的狼狈,在他眼里,
都比不上苏清颜裙子上的一滴汤汁。“傅北宸。”她开口,声音不大,却很清晰,
“在你眼里,我是不是……连一个人,都算不上?”傅北宸愣住了。江晚,
从未用这种语气和他说过话。她总是温顺的,讨好的,像一只没有爪子的猫。“你发什么疯?
”他压低声音,警告道。“我没发疯。”江晚站直了身体,尽管胃里的剧痛,
让她几乎要昏厥,“我只是,不想再演了。”她看了一眼苏清颜。苏清颜,也正看着她,
眼神里,有同情,有歉意。江晚收回目光。“傅北宸,我们结束吧。”她说完,
不顾满座的哗然,不顾傅北宸那瞬间铁青的脸。她转过身,一步一步,走出了包厢。她的背,
挺得很直。她走出门,冷风一吹,那股强撑着的力气,瞬间散了。她扶着墙,再次吐了出来。
这一次,血,比刚才更多。她知道,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傅北宸,没有追出来。也好。
她该走了。该去一个,没有他的地方,安安静静地,等待死亡。
4.清算江晚没有回那栋别墅。那是傅北宸的别墅,不是她的家。她的家,早就在三年前,
为了给父亲治病,卖掉了。她用身上仅剩的积蓄,在医院附近,租了一个很小的一居室。
房间里,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但江晚觉得,很安心。她做的第一件事,是去银行,
把傅北宸这三年来给她的那张副卡,剪掉了。里面的钱,她一分没动。她不想欠他。
她做的第二件事,是去医院,登记了化疗。第一次化疗,很痛苦。药物注射进血管,
她的身体,像被火烧,又像被冰冻。她吐得天昏地暗。没有人在身边。护士只是公事公办地,
帮她换吊瓶。她躺在病床上,看着天花板。她想,如果傅北宸知道她病了,他会是什么反应?
大概,也只是皱皱眉,然后,轻飘飘地说一句:“别死在我面前,晦气。”她的心,麻木了。
化疗的副作用,很快显现。她的头发,开始大把大把地掉。她索性,去理发店,剃了个光头。
她买了一顶假发,戴上。她开始,为自己安排后事。她没有什么财产,唯一剩下的,
是父母留给她的一对婚戒。她把婚戒,放进了一个小盒子里。她又买了一个笔记本。
她开始写日记,或者说,遗书。她想,总得给这个世界,留下点什么痕迹。
她写道:“今天天气很好。化疗结束了。医生说,效果一般。”“隔壁床的阿姨,走了。
她丈夫,哭得很伤心。我很羡慕她。”“今天,头发掉光了。镜子里的自己,很陌生。
像个怪物。”“傅北宸,没有来找我。我猜,他正和苏清颜,在欧洲度假吧。也好,
他开心就好。”“我不想死了。我想活下去。哪怕,多活一天。我想看看,明天的太阳。
”“胃,又开始痛了。止痛药,快没用了。”……她不知道,在她“清算”自己人生的同时,
傅北宸,快要疯了。5.寻找傅北宸,很烦躁。江晚,已经消失了三天。三天,
没有一个电话,没有一条信息。他给她的卡,被冻结了。他派人去别墅,她所有的东西,
都不见了。除了,那些他送她的,昂贵的衣服,珠宝。她一件,都没带走。“傅总,
”助理林宇,战战兢兢地汇报,“江**……好像是铁了心要走。她把您送她的车,也卖了。
”傅北宸捏着眉心。他这几天,心神不宁。他和苏清颜吃饭,会下意识地,喊出“江晚”。
他看着苏清颜的笑,会觉得,那不是他想要的笑。他想要的,是江晚那个,卑微的,讨好的,
带着一点点爱慕的笑。他习惯了。他习惯了她的存在。习惯了她无微不至的照顾。
习惯了她在他发怒时,小心翼翼的安抚。她怎么敢走?“她能去哪?”傅北宸的声音,
透着一股戾气,“她父母双亡,身无分文。她能活几天?”“查了。”林宇低着头,
“她租了个房子。在……城西的老城区。”“地址。”傅北宸拿了车钥匙,直接冲了出去。
他要去找她。他要去问问她,谁给她的胆子,敢跟他玩“结束”这个游戏。他以为,
这只是她欲擒故纵的,又一个新花样。他开着车,在老城区的巷子里,绕了很久。终于,
找到了那栋破旧的居民楼。他一脚踹开门。房间里,空无一人。只有,桌子上,
那个还没来得及收走的药瓶。“盐酸帕洛诺司琼注射液”。傅北宸不懂这是什么。他打电话,
给自己的私人医生。“傅总,这个药……是化疗病人,用来止吐的。”化疗?傅北宸的心,
漏跳了一拍。他猛地想起了,那天在医院门口,江晚那张惨白的脸。他冲出房间,
抓住房东阿姨。“住在这里的那个女孩呢?她去哪了?”“哦,那个小江啊。”房东阿姨说,
“刚被医院的救护车,接走了。说是化疗反应太大,昏倒在楼道里了。”傅北宸的大脑,
“嗡”的一声。6.空白傅北宸冲进医院。他抓着一个护士,问:“江晚呢?
江晚在哪个病房?”护士被他吓了一跳,查了查记录。“在……三楼,血液肿瘤科,
307床。”血液肿瘤科。傅北宸的腿,有些软。他冲上三楼。307,是个多人病房。
他推开门,刺鼻的消毒水味,涌了进来。江晚,就躺在最靠窗的病床上。她瘦得脱了形。
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她戴着一顶帽子,遮住了她的光头。她闭着眼,在输液。傅北宸,
站在原地。他看着她,这个他熟悉了三年的女人。他第一次发现,他,好像,根本不认识她。
江晚,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她缓缓地,睁开了眼。看到傅北宸,她的眼中,没有惊讶,
没有喜悦。只有,一片死寂。“你来干什么?”她开口,声音,沙哑得像破风箱。
“你……”傅北宸的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你生病了?为什么不告诉我?”江晚,笑了。
她笑得,胸口都在震动,引发了一阵剧烈的咳嗽。“咳咳……咳……”“告诉你?
”她喘着气,看着他,“告诉你,又有什么用?你会信吗?你会……让我不去那场宴会吗?
”傅北宸,答不上来。他不会。“江晚,别闹了。”他走过去,试图去抓她的手,
“跟我回去。我给你找最好的医生。你会好起来的。”江晚,躲开了他的触碰。她的手,
冰凉。“傅北宸,”她看着他,一字一句,“我不是在闹。我是,快要死了。”“胃癌。
晚期。”“医生说,我最多,还有三个月。”傅北宸的身体,晃了一下。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骗我。”他的声音,在抖,“这又是你的新把戏,对不对?
你想用这个,留住我?”江晚,闭上了眼睛。她累了。她不想,再和他争辩。“你走吧。
”她说,“我不想看见你。”“江晚!”傅北宸怒了。他觉得,自己的尊严,
被她狠狠地踩在了脚下。“你以为,你用‘死’,就能威胁我?我告诉你,没用!
”他指着她,“我给你三天时间。滚回别墅。否则,后果自负。”他摔门而去。他没有看到,
在他转身的瞬间,江晚的眼角,滑下了一滴泪。她知道。他,永远,都不会信她。也好。
她拉开床头柜的抽屉,拿出那个笔记本。她写道:“他来了。他不信。”“也好。这样,
我就可以,死得,更安心一点了。”她不知道,傅北宸,并没有走远。他坐在车里。
他派林宇,去查了江晚所有的就诊记录。半个小时后,林宇,把一叠厚厚的报告,
放在了他面前。胃镜报告。病理切片。“傅总……江**她……她没有骗你。”傅北宸,
一页一页地翻看。他的手,抖得,连报告都拿不稳。晚期。扩散。三个月。他的大脑,
一片空白。7.雪落傅北宸,逃了。他没有勇气,再回那间病房。他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