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凝固了足足半分钟。
沈舟的嘴唇哆嗦着,像是离了水的鱼,半天才挤出一句话:「李律师……你、你是不是搞错了?晚晚她……她怎么会立这种遗嘱?」
「这是经过公证的,具有法律效力。」李律师面无表情,像个没有感情的法律机器,「遗嘱还指定了我和宠物医生傅念先生作为遗产的共同监管人,负责『暴富』先生的日常生活及财产管理,直到它寿终正寝。」
「『暴富』先生?」沈瑶的声音尖锐得像是指甲划过玻璃,「一只猫?它也配叫先生?」
「在法律意义上,它现在是你们这栋房子的主人,以及林晚女士所有资产的合法继承者。所以,是的,『暴富』先生。」李律师的语气不容置喙。
我看见沈舟的拳头在身侧捏得咯咯作响,手背上青筋暴起。
他策划了这么久,不惜背上杀妻的罪名,到头来,却要给一只橘猫当孙子?
这比杀了他还难受。
我几乎能听到他理智崩断的声音。
「那只猫在哪?」沈舟咬着牙问。
「傅医生很快就会把它送过来。」李律师看了看手表,「按照遗嘱要求,『暴富』先生必须生活在它熟悉的环境里,也就是这里。而沈先生您,作为林晚女士的配偶,有权继续居住在这里,但您需要承担起照顾『暴富』先生的责任。」
「照顾它?」沈舟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笑声里充满了戾气。
「是的。」李律师点头,「遗嘱规定,每月会从遗产中拨出一笔固定的生活费,用于『暴富』先生的饮食、医疗和娱乐。同时,也会支付给您一笔『护理费』,作为您照顾它的酬劳。」
这简直是诛心。
让一个杀人犯,去伺候一个继承了所有财产的猫。
我太了解沈舟了,他这个人,自尊心比天高,骨子里却是个一无是处的软饭男。让他靠「伺候」一只猫来赚钱,这简直是把他钉在了耻辱柱上,还是带电的那种。
「钱……是多少?」沈瑶在一旁,忍不住小声问。
李律师看了她一眼,慢悠悠地报出两个数字。
一个是「暴富」的生活费,高得离谱,足够一个三口之家过上奢侈的生活。
另一个是给沈舟的「护理费」,少得可怜,大概只够他每天吃三顿泡面。
沈瑶的脸瞬间垮了。
我趴在地毯上,用我的小肉垫捂住了嘴,差点笑出猪叫。
晚晚啊晚晚,你可真是个天才。
这遗嘱,简直是为他们量身定做的顶级折磨套餐。
就在这时,门铃又响了。
沈瑶一个激灵,跑去开门。
门口站着一个高大挺拔的男人,穿着简单的白T恤和牛仔裤,气质干净清爽,怀里抱着一个航空箱。
他就是傅念,我的宠物医生,也是我在这世上,除了我父母之外,唯一信任的人。
傅念看到屋里的情形,微微蹙眉,但很快恢复了平静。他将航空箱放在地上,打开了门。
一颗硕大的橘色脑袋,从里面探了出来。
紧接着,一具肥硕的身躯,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霸气地走了出来。
正是我的心肝宝贝,「暴富」!
它眉心那撮白毛,在灯光下格外显眼,像个小小的惊叹号。
「暴富」巡视了一圈自己的领地,最后,它的目光落在了我身上。
一只雪白的、看起来很贵但弱不禁风的小猫。
它喉咙里发出一声低吼,充满了王者的威严。
我吓得一哆嗦,下意识地往沙发底下缩了缩。
完了,忘了这一茬。
「暴富」的地盘意识极强,在它的认知里,这个家是它和我的。现在我「死」了,它就是唯一的王。
而我,在它眼里是一个来路不明的入侵者。
「喵呜~」我试图用我最夹子音的声音跟它打个招呼,套个近乎。
「嗷呜!」(滚出去!)
「暴富」毫不客气地回敬了我一声咆哮,弓起身子,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体型瞬间又大了一圈。
傅念连忙蹲下来,安抚地摸了摸它的背:「暴富,乖,这是新来的妹妹。」
「暴富」不理他,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死死地瞪着我,仿佛在说:这个家,有它没我,有我没它。
沈舟和沈瑶在一旁看着这出「猫王争霸」,表情复杂。
尤其是沈舟,他看着「暴富」那肥胖的身躯,眼神阴鸷得能滴出水来。
他大概在想,怎么才能让这只价值千万的橘猪,神不知鬼不觉地「意外」死亡。
李律师和傅念交代了几句,便起身告辞。
傅念也准备离开,他走到门口,回头看了一眼,目光在我、沈舟和「暴富」之间转了一圈,最后落在我身上,眼神里带着一丝担忧。
我读懂了他的眼神。
他在担心我。
我冲他虚弱地「喵」了一声,示意我没事。
门关上了。
客厅里,只剩下我们四个。
不,是「二加二」。
两个凶手,和两只猫。
气氛诡异到了极点。
「暴富」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到它的专属饭盆前,发现里面空空如也。
它回头,冲着沈舟,发出了惊天动地的一声大吼。
「喵嗷嗷嗷嗷嗷嗷!」(铲屎的,饭!)
声音洪亮,穿透力极强,震得我耳朵嗡嗡响。
沈舟的脸都绿了。
他,一个自命不凡的艺术家,现在被一只肥猫呼来喝去。
沈瑶想上前去安抚,却被「暴富」一个凶狠的眼神给瞪了回去。
沈舟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暴富」见他没反应,更不满了,迈开步子走到他脚边,伸出它磨得锃亮的大爪子,对着沈舟那条价值不菲的西装裤,就是一爪子。
「刺啦——」一声。
布料撕裂的声音,在寂静的客厅里,格外清脆。
沈舟低头,看着自己裤腿上那三道清晰的划痕,以及「暴富」那副「你再不放饭我就挠你」的嚣张表情,他眼中的杀意,几乎要凝成实质。
我知道,他快要忍不住了。
而我,躲在沙发底下,心提到了嗓子眼。
我既希望他爆发,又害怕他爆发。
我希望他失控,最好能当场对「暴富」动手,这样傅念安装在「暴富」项圈里的微型摄像头就能拍下一切。
但我又害怕,万一他真的下了死手,「暴富」会有危险。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沈瑶的手机响了。
她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脸色微变,走到阳台上,压低了声音接电话。
「喂,妈……嗯,我知道了……哥他……他心情不好……钱的事……我,我再想想办法。」
挂了电话,她走回来,脸色更加难看。
她走到沈舟身边,低声说:「哥,妈那边催了,弟弟下个月订婚的彩礼,还差五十万……」
沈舟猛地回头,眼中布满了血丝:「钱钱钱!你就知道钱!我现在哪有钱!」
「可我们之前不是说好了吗?」沈瑶的眼圈红了,「你说等嫂子的钱一到手……」
「她的钱现在到了一只猫手里!」沈舟低吼,他指着耀武扬威的「暴富」,又指了指瑟缩在角落的我,「我们现在,要靠伺候这两只畜生过活!你还跟我提钱?」
他们的争吵,让我捕捉到了关键信息。
沈瑶那个不学无术的赌鬼弟弟。
原来,他们这么着急对我下手,一部分原因,是为了她弟弟的彩礼。
真是……可笑又可悲。
我为了爱情,他们为了钱。
我们都有光明的未来。
沈舟的怒吼,显然吓到了「暴富」。
橘猪的尊严受到了挑战。
它后退两步,**一撅,尾巴高高翘起。
我一看这架势,就知道要糟。
这是「暴富」准备喷射的预备姿势。
果然,下一秒,一股黄色的、带着强烈**性气味的液体,精准地喷在了沈舟锃亮的皮鞋上。
整个客厅,瞬间弥漫开一股令人窒息的骚味。
沈舟,彻底破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