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舟像一尊被泼了尿的雕像,僵在原地。
他低头,看着自己那双价值五位数、今天为了葬礼特意穿上的手工定制皮鞋,正被一股温热的、黄色的液体缓慢浸润。
空气中,猫尿的骚味混合着他身上昂贵的古龙水,发酵出一种堪比生化武器的毁灭性气息。
「啊——!」
一声不似人声的咆哮从沈舟的喉咙里爆发出来。
他猛地抬起一脚,就朝「暴富」踹了过去。
「暴富」虽然肥,但身手敏捷,一个灵活的闪身,躲过了这致命一脚,然后「嗖」地一下蹿上了客厅里那座巨大的落地书架。
那是沈舟最得意的收藏,上面摆满了各种绝版艺术画册和一些他自己捏的、奇形怪状的陶器。
沈舟一脚踹空,身体失去平衡,踉跄了一下,更显狼狈。
「你这只死猫!我要杀了你!」他彻底疯了,双眼赤红,随手抄起沙发上的一个靠枕,就朝书架上的「暴富」砸去。
「暴富」在书架顶端,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威胁声。
它大概也没想到,这个新来的两脚兽脾气这么爆。
沈瑶尖叫着去拉他:「哥!你冷静点!你忘了它项圈里有监控吗?」
这一句话,像一盆冰水,兜头浇在了沈舟的怒火上。
他动作一僵,理智回笼了些许。
对,监控。
傅念那个该死的兽医,临走前特意强调过,为了「暴-富」先生的安全,项圈配备了24小时的录音录像和GPS定位功能,云端同步,删都删不掉。
任何虐待行为,都会成为呈堂证供。
到时候,别说护理费,他可能还要面临虐待动物的指控和高额罚款。
沈舟的胸口剧烈起伏,像个破风箱。他死死地瞪着书架顶端的「暴富」,那眼神,仿佛要把它凌迟处死。
而「暴富」,似乎也感觉到了危险,它小心翼翼地在书架顶上挪动着脚步,试图找到一个更安全的位置。
就在这时,悲剧发生了。
它肥硕的身体,蹭到了沈舟摆在最高处的一个陶制雕塑。
那是一个扭曲的人形,沈舟的得意之作,取名叫「挣扎」。
现在,它真的挣扎了一下。
然后,在重力的作用下,义无反顾地……掉了下来。
「啪嚓——」
雕塑在光洁的大理石地板上,摔得粉身碎骨。
沈舟的眼睛,瞬间瞪得像铜铃。
那不仅仅是一个雕塑,那是他虚伪艺术人生的全部寄托。
「我的……我的『挣扎』!」他发出一声凄厉的哀嚎。
「暴富」显然也吓坏了。
它脚下一滑,连锁反应发生了。
书架上的画册、摆件,像多米诺骨牌一样,一个接一个地掉了下来。
「哗啦啦——」
一时间,客厅里下起了一场昂贵的「垃圾雨」。
精装的画册摔得书页分离,**版的摆件碎成了几百块,整个客厅一片狼藉,仿佛被拆迁队光顾过。
沈舟和沈瑶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已经完全石化了。
而我,躲在沙发底下,用爪子捂着眼睛,从指缝里偷看。
干得漂亮啊,我的「暴富」!
这破坏力,简直是猫界哈士奇,拆迁办主任!
沈舟的心在滴血,每一声破碎,都像是在割他的肉。
这些东西,都是他品味和身份的象征,是他用来在朋友圈炫耀的资本。现在,全没了。
被一只他恨之入骨的肥猫给毁了。
他缓缓地、缓缓地转过头,看向缩在墙角的沈瑶。
「都是你!」他低吼,声音沙哑,「要不是你非要养猫!要不是你贪心不足!」
「哥?这怎么能怪我?」沈瑶也急了,「当初是你自己同意的!你说你有办法对付一只猫!」
「我有什么办法?它现在是财神爷!是我们的衣食父母!」沈舟自嘲地笑了起来,「我们现在,连动它一根毛都得掂量掂量!」
「那现在怎么办?」沈瑶看着一地狼藉,快要哭了,「我弟那边还等着钱救急呢……」
「我不管!你自己想办法!」沈舟烦躁地挥了挥手,「我现在看到这两只畜生就烦!我要出去透透气!」
说完,他看都没看那双被尿浸湿的皮鞋,踩着一地的碎片,摔门而出。
客厅里,只剩下沈瑶和我们两只猫。
沈瑶呆立了半晌,最终,她颓然地坐在了沙发上,双手抱着头,发出了压抑的哭声。
她的哭声,不是因为我的死,不是因为愧疚。
而是因为,到手的鸭子,飞了。
我从沙发底下悄悄地爬了出来。
「暴富」也从书架上跳了下来,它似乎知道自己闯了祸,小心翼翼地走到我身边,用它的大脑袋轻轻地蹭了蹭我。
像是在道歉,又像是在寻求安慰。
我用我的小脑袋回蹭了它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