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对的黑暗与混乱。没有光,没有声音,只有永无止境的、足以撕裂星辰的空间风暴在咆哮、肆虐。狂暴的能量乱流如同亿万把无形的锉刀,永不停歇地刮擦着这片虚无的炼狱。
一具残缺的“躯壳”,如同风暴中的朽木,在毁灭的洪流中沉浮。
失去了整个下半身,右肩连同臂膀化为乌有,仅存的左臂扭曲变形,布满蛛网般龟裂的深痕,仿佛下一秒就会碎裂。胸腔以下是一片触目惊心的虚无,唯有几根断裂的肋骨和一团被微弱银蓝光芒勉强包裹、缓慢蠕动的破碎内脏,证明着生命尚未彻底断绝。头颅相对完整,但左眼只剩下一个覆盖着冰晶的黑洞,右眼紧闭,眼皮上凝结着厚厚的血痂与幽蓝冰霜。
林默。
或者说,一具被狂暴空间风暴持续凌迟的、名为林默的生命残骸。
然而,在这具看似随时会彻底崩解的残骸内部,一场静默而惨烈的战争,正在发生。
丹田深处。
那不再是破碎的冰原,而是一片被幽蓝银焰照亮的、微型的混沌战场。
一缕边缘疯狂扭曲、不断撕裂重组着周围空间的幽蓝色火焰,稳定地悬浮在中央。火焰的核心深处,一道清晰的、如同活物般缓缓搏动流淌的银色纹路,散发着微弱却异常坚韧的空间亲和力。正是这缕融合了时空印记的噬空寒焰,成了这具残骸在毁灭风暴中存活的唯一灯塔。
此刻,它正贪婪地、持续不断地吞噬着。
目标,不再是狂暴无序、足以瞬间撕碎它的空间风暴主体。在那微弱空间亲和力的“误导”下,狂暴的风暴如同绕过礁石的激流,虽然依旧冲刷拍打,却暂时失去了彻底毁灭的“意志”。
它吞噬的,是风暴边缘那些相对“温和”的、逸散的空间乱流能量。
嗤嗤嗤——!
无形的吞噬旋流在火焰周围形成,如同微型的黑洞,将一丝丝银灰色的、充满撕裂特性的空间能量强行撕扯、拉入火焰内部。
噬空寒焰剧烈地摇曳着,每一次吞噬都带来内部的震荡,幽蓝与银芒激烈冲突、交融。那核心的银色纹路如同高速运转的熔炉核心,疯狂地炼化、提纯着这些狂暴的空间能量。
炼化出的,不再是寒气或生机,而是一种全新的、带着空间属性的银蓝色奇异能量!这能量精纯、凝练,蕴含着撕裂与稳固并存的矛盾特性,如同液态的星辰碎屑。
这些银蓝能量,并未在丹田积累,而是如同开闸的洪流,沿着残存的、由饕餮之种本能维持的吞噬“触须”,艰难却目标明确地涌向林默残躯的各个角落。
修复!或者说……重塑!
这不是血肉的再生,那需要磅礴的生命本源,此刻的林默根本负担不起。
这是用能量,强行模拟、构筑一个存在的“框架”!一个在空间乱流中不被彻底撕裂的……能量之锚!
银蓝能量如同最精密的纳米机械,涌向残存的左臂骨骼。
那些布满蛛网裂痕、随时会碎成粉末的臂骨,在银蓝能量的包裹下,发出细微的“滋滋”声。裂痕并未消失,反而被银蓝能量强行“焊接”、“加固”!原本灰白色的骨骼,被染上了一层冰冷的金属光泽,表面覆盖上一层极其稀薄、却异常坚韧的银蓝色能量晶膜!断裂扭曲的关节被强行掰直、固定,同样被晶膜覆盖。
剧痛!如同千万根烧红的钢针在骨头缝里反复穿刺!林默残存的意识在剧痛的浪潮中沉浮,却连**的力气都没有。
能量涌向胸腔。
那几根断裂的肋骨和残破的内脏,被粘稠的银蓝能量如同强力胶水般包裹、粘合。破碎的肺叶、蠕动的脏腑碎片,被强行“冻结”在银蓝能量构成的基质中。一层薄薄的、闪烁着银蓝光泽的能量膜覆盖在胸腔的巨大创面上,勉强隔绝了外界狂暴空间的直接侵袭。每一次微弱的呼吸(如果那胸腔的起伏还能称之为呼吸),都带来内脏被能量强行挤压的钝痛。
最艰难、也是最关键的修复,发生在腰部以下那巨大的虚空断口处。
这里是毁灭的重灾区,没有任何血肉骨骼残留,只有一片纯粹的虚无,暴露在空间风暴的持续冲刷下。
此刻,大量的银蓝能量正从丹田涌出,如同无形的织梭,在这片虚无的边缘艰难地“编织”!
一丝丝、一缕缕的银蓝光线,如同活着的藤蔓,从残躯的断口处艰难地延伸出来,在狂暴的空间乱流中扭曲、闪烁、试图交织。它们在构筑一个极其模糊、极其不稳定的……能量轮廓!
一个腰部以下、双腿的……能量虚影!
这虚影极其稀薄,如同随时会破灭的肥皂泡,在空间风暴的冲击下剧烈波动、变形。但它顽强地存在着!如同一个定位的锚点,一个存在的坐标!噬空寒焰散发出的空间亲和力,正通过这个能量轮廓,更加有效地“欺骗”着周围的空间风暴!
时间,在这片混乱的炼狱中失去了意义。
也许是一瞬,也许是百年。
那具残骸,在银蓝光芒的覆盖下,发生了肉眼可见的……变化。
残存的左臂,不再是血肉模糊的断肢,而更像是一截覆盖着银蓝晶甲、闪烁着金属冷光的……能量义肢!虽然内部依旧是破碎的骨骼,但表面被能量晶膜彻底覆盖,五根手指的轮廓清晰可见,指尖萦绕着微弱的空间撕裂气息。
胸腔的创口被一层坚韧的银蓝能量膜覆盖,如同镶嵌了一块冰冷的能量护甲。护甲之下,那些破碎的内脏在能量基质的“冻结”下,维持着最低限度的活性,缓慢地吸收着炼化而来的精纯能量。
而腰部以下,那模糊的能量轮廓,已经初步稳定下来。不再是随时破灭的虚影,而是形成了一个相对凝实的、由纯粹银蓝能量构成的……腰部及大腿的雏形!虽然依旧没有膝盖以下的小腿和脚掌,但至少不再是触目惊心的虚空断口!
整个残骸的表面,都覆盖上了一层极其稀薄的银蓝色晶膜。晶膜上布满了细密的裂痕,如同饱经风霜的古老瓷器,新的裂痕在空间风暴的持续冲刷下不断产生,旧的裂痕则在噬空寒焰持续供应的银蓝能量下缓慢弥合。这层晶膜,成了这具残骸对抗空间风暴的第一道、也是唯一一道脆弱防线。
与此同时,丹田内,那缕噬空寒焰也壮大了许多。火焰稳定地燃烧着,幽蓝的焰体更加凝实,核心那道银色纹路如同搏动的血管,变得粗壮而清晰。它散发出的空间亲和力与吞噬特性,比最初强大了数倍!
就在这具“能量魔躯”初步稳定、噬空寒焰持续壮大的某个瞬间。
嗡——!!!
一股奇异的、远比空间乱流更加精纯、更加古老、更加……冰冷的能量波动,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猛地从空间乱流的深处……荡漾开来!
这股波动穿透了狂暴的空间风暴,无视了混乱的能量乱流,精准地……扫过了林默的残躯!
嗡!
丹田内,那缕稳定燃烧的噬空寒焰,如同被投入滚油的冰块,猛地……剧烈摇曳起来!
不是恐惧!而是……一种源自本能的、无法遏制的……贪婪!极致的贪婪!
火焰核心的银色纹路疯狂搏动,幽蓝的焰体不受控制地向波动传来的方向“倾斜”,仿佛饿狼嗅到了血腥!
这股波动……蕴含着一种令它垂涎欲滴的力量!一种比空间乱流更精纯、更接近本源、甚至……带着一丝同源气息的……极寒之力!以及……一种庞大到难以想象的……死寂生机!
“呃……”林默那沉寂了不知多久的意识,被这股源自饕餮本能的极致贪婪猛地……刺醒!
如同从最深沉的冰封噩梦中被强行拽出!意识回归的瞬间,无边的剧痛、身体的异样、以及那来自灵魂深处的、如同跗骨之蛆般的饥饿感,瞬间将他淹没!
他“看”到了自己。
以一种近乎内视的、冰冷的视角。
他看到了自己那覆盖着银蓝晶膜、如同半能量化怪物的左臂。
看到了胸腔那层冰冷的能量护甲和护甲下被“冻结”的破碎内脏。
看到了腰部以下那由纯粹银蓝能量构成的、如同虚幻光影般的下肢雏形。
更看到了丹田内,那缕壮大了许多、正对着某个方向发出无声咆哮的……噬空寒焰!
这……还是我吗?
一股强烈的荒谬感和冰冷的疏离感涌上心头。但下一秒,便被那来自噬空寒焰的、如同海啸般汹涌的吞噬渴望彻底淹没!
那是什么?!那波动是什么?!
本能驱使着他,艰难地、极其缓慢地,转动着唯一还能勉强控制的头颅,试图睁开那只紧闭的、覆盖着血痂冰霜的右眼。
眼皮沉重如铅,每一次微弱的尝试都带来撕裂般的剧痛。覆盖其上的血痂和冰霜在银蓝能量的流转下,发出细微的碎裂声。
一点,一点,又一点……
粘稠的血痂和冰屑簌簌剥落。
那只紧闭了不知多久的右眼,眼皮极其艰难地……掀开了一条极其细微的缝隙!
缝隙之下,没有眼白,没有瞳孔。
只有一片纯粹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漆黑!
而在那片吞噬一切的漆黑深处,一点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银芒,如同冰冷的星辰,倏然亮起!
视线,透过那细微的眼缝,穿透了狂暴的空间乱流,艰难地……投向了那股奇异波动的源头——
在距离他残躯约莫百丈之外(空间乱流中的距离感极其模糊),狂暴的银灰色风暴深处,悬浮着一团……巨大的阴影!
那阴影并非空间乱流构成,而是一个……实实在在的物体!
一具……古尸!
一具庞大到令人心悸、仿佛由某种未知的暗金色金属铸造而成的……人形古尸!
古尸呈盘膝而坐的姿态,通体覆盖着厚重、古朴、布满玄奥裂痕的暗金甲胄。甲胄样式极其古老,带着一种跨越了无尽岁月的洪荒气息。它的头颅低垂,看不清面容,只有如同山峦般起伏的肩甲和头盔,昭示着其生前的伟岸。
最引人注目的是,这具古尸的胸口位置,插着一柄……剑!
一柄通体晶莹剔透、仿佛由万载玄冰雕琢而成的……冰剑!
冰剑的剑身深深没入古尸坚固无比的暗金胸甲,只留下雕刻着复杂冰晶纹路的剑柄暴露在外。剑柄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不断凝结又不断被空间乱流刮去的幽蓝色寒霜。
那股令噬空寒焰疯狂躁动的奇异波动,正是从这柄冰剑……以及冰剑周围弥漫的、几乎凝成实质的幽蓝寒气中……散发出来的!
那寒气,精纯、古老、霸道!带着一种冻结时空、寂灭万物的恐怖意志!其品质之高,远超林默之前吞噬的寒玉髓本源寒气!
更让林默灵魂颤栗的是,在这股极致寒气的包裹下,那具庞大的暗金古尸,其甲胄缝隙中,竟然还缓缓流淌、逸散出一丝丝极其微弱、却庞大到难以想象、如同沉睡了亿万载星辰般的……死寂生机!
冰冷与死寂的生机!如同被冻结了亿万年的生命本源!
“嘶……”林默残存的意识倒吸一口无形的冷气(如果他那残破的肺叶还能吸气的话)。
这具古尸……生前是何等恐怖的存在?!死后残留的尸骸,竟能在狂暴的空间乱流中不朽?!那柄冰剑……又是何等神物?竟能将其钉杀于此?!
而此刻,噬空寒焰的疯狂渴望,如同最原始的指令,狠狠冲击着他的意识!
吞噬它!
吞噬那柄冰剑散发的本源寒气!
吞噬那古尸逸散的死寂生机!
那是……足以让他彻底蜕变、甚至……重获新生的……无上养料!
机会!绝境中的……天大机缘!
但同时,也是……致命的诱惑!
那冰剑散发的寒气波动,虽然被空间乱流削弱,但依旧让林默的灵魂感到刺骨的冰寒与恐惧!仅仅是逸散的寒气就如此恐怖,若是靠近……甚至触碰……
而那具古尸,即便死去,其甲胄上残留的、那些如同巨大伤疤般的玄奥裂痕中,偶尔闪过的一丝微弱光芒,都让林默感到一种源自生命层次的巨大压迫感!仿佛在凝视一座随时可能爆发的……死火山!
靠近它,随时可能被冰剑的寒气彻底冻结神魂,或者被古尸残留的恐怖威压碾碎意识!
去?还是不去?
噬空寒焰在丹田内疯狂摇曳,如同饥饿到极致的凶兽,发出无声的咆哮,催促着主人。那源自饕餮灵根最深处的吞噬本能,压倒了所有的恐惧和理智!
林默那只睁开的、漆黑中闪烁着冰冷银芒的右眼,死死盯着风暴深处那庞大的暗金身影和那柄幽蓝的冰剑。
恨火在灵魂深处燃烧。
苏晚晴那冰冷漠然的面容。
寒玉棺中三千年的绝望。
碎身之痛!
还有……那双倒映在她眼中的、燃烧着金色火焰的漩涡之眼!
力量!他需要力量!足以撕碎一切、吞噬一切的力量!足以回去、向她讨还一切的力量!
这具古尸和那柄冰剑……就是力量!
“嗬……嗬……”喉咙里滚动着不成调的嘶哑声响,如同破旧风箱的**。
覆盖着银蓝晶膜的残破左臂,那五根被能量强行重塑的手指,极其艰难地、带着金属摩擦般的刺耳声响……一根,一根地……蜷缩起来!
最终,握成了一个覆盖着冰冷晶甲的……拳头!
拳头表面,微弱的幽蓝银芒流转,带着撕裂空间的锋锐气息。
去!
吞噬它!
哪怕……粉身碎骨!
意念驱动丹田内的噬空寒焰!火焰核心的银色纹路猛地一亮!
嗡!
一股比之前强烈数倍的空间亲和力,混合着幽蓝的吞噬寒息,猛地从林默的残躯扩散开来!
周围狂暴的空间风暴,在这股加强的“误导”力量下,仿佛变得更加“温和”。冲刷在残骸晶膜上的力量,似乎又减弱了一分。
就是现在!
林默那仅存的右眼之中,漆黑与银芒暴涨!
覆盖着晶甲的左臂,猛地对着前方那古尸的方向……虚空一划!
嗤啦——!
一道极其细微、边缘疯狂扭曲的幽蓝色空间裂痕,如同被无形之刃撕开,瞬间出现在残躯前方!
空间跳跃!利用噬空寒焰的空间亲和力与撕裂特性,进行短距离的空间挪移!
这是他在空间乱流中苟延残喘、吞噬无数空间能量后,第一次……尝试主动掌控空间之力!
虽然极其勉强,虽然距离短得可怜,虽然撕裂空间带来的反噬让他的残躯晶膜瞬间又增添了几道裂痕……
但!
刷!
残骸的身影在原地模糊了一下,瞬间出现在……十丈之外!距离那具庞大的暗金古尸……更近了!
那柄冰剑散发的幽蓝寒气,如同实质的冰针,瞬间穿透了空间,狠狠刺在林默覆盖晶膜的残躯上!
咔嚓!
晶膜表面,瞬间凝结出一层厚厚的幽蓝冰霜!恐怖的寒气疯狂渗透,试图冻结那缕维系生机的噬空寒焰!
“吼!”噬空寒焰在丹田内发出无声的咆哮,幽蓝银芒暴涨,疯狂吞噬、炼化着侵入的寒气!银蓝能量加速涌向晶膜,抵御着冰封!
剧痛!深入骨髓、冻结灵魂的剧痛!
但林默那只右眼中,只有更疯狂的……贪婪!
他再次抬起了晶甲覆盖的左臂,对着那庞大如山峦的暗金古尸,对着那柄散发着致命诱惑的幽蓝冰剑……
狠狠……再次划下!
“噬空……给我……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