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地方……离皇帝寝宫是近,却也意味着,彻底落入萧彻的掌控中心。
静思阁偏殿,门窗紧闭,浓重的药味也压不住一股若有似无的血腥气。
无声被安置在一张硬榻上,太医院院正带着几个太医战战兢兢地围着。
伤口被重新清理、上药、包扎。
最好的金疮药、续命的参汤,确实流水般地用了下去。
院正额角冷汗涔涔,小心翼翼地维持着无声那微弱如风中残烛的生机,
不敢让那口气真的断了——毕竟皇帝说了,「吊住命」。
就在太医们刚处理完伤口,准备退下稍作歇息时,殿门被无声地推开。
萧彻走了进来。
他屏退了所有太医和宫人。
沉重的殿门在他身后缓缓合拢,隔绝了外面的一切光线和声响。
殿内只剩下昏迷的无声。
刚才在凉亭和婉婉面前刻意维持的温和假象彻底消失殆尽。
萧彻的脸上只剩下山雨欲来的阴沉和一种被彻底激怒、扭曲到极致的暴戾。
榻上的人,脸色灰败如金纸,呼吸微弱得几不可闻,厚厚的绷带缠绕着瘦削的身体,肩胛下方那致命的伤口处,依旧有暗红的血水缓缓洇出。
这副凄惨濒死的模样,不仅没有激起萧彻丝毫怜悯,
反而像火上浇油,彻底点燃了他胸腔里翻腾的、名为嫉妒的毒火!
萧彻猛地俯下身,一把死死掐住了无声的下颌!
力道之大,几乎要捏碎那脆弱的骨头!
「呃……」
剧痛让无声从深度昏迷中被强行拽回一丝意识。
他痛苦地蹙紧眉头,被迫睁开沉重的眼皮。
视线模糊了很久,才勉强聚焦在眼前那张因为暴怒和嫉妒而扭曲的帝王面孔上。
「为什么?!」
「沈知砚!告诉朕!为什么?!!」
萧彻的声音如同受伤野兽的嘶吼,压抑到了极致,却带着摧毁一切的疯狂,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裹挟着滔天的恨意和不甘,狠狠砸向无声。
他掐着下颌的手猛地收紧,迫使无声仰起头,直面他那双猩红可怖的眼睛:
「朕割了你的舌头!
抄了你的家!杀了你满门!
把你变成一条连话都说不出的狗!」
「朕让你夜夜听着!
听着你最心爱的女人在朕身下承欢!
听着她娇吟婉转!
听着她唤朕的名字!」
「朕让你烂在泥里!
让那些**的宫女把你玩弄得肮脏不堪!
让你从里到外都臭不可闻!
让你自己都觉得自己是堆恶心的垃圾!」
「朕篡改了她的记忆!
让她以为朕才是她的青梅竹马!
让她以为她深爱的是朕!
让她沉溺在朕给她的『深情』里!
让她把你忘得一干二净!」
萧彻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疯狂,将这些年他施加在沈知砚身上的所有酷刑和羞辱,一件件、一桩桩,血淋淋地摊开!
「朕做了这么多!这么多!!
朕以为她永远都是朕的了!
朕以为她永远都想不起你这个肮脏**的亡魂了!」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近乎尖啸,充满了被背叛的暴怒和难以置信:
「可为什么?!
为什么她还是想起了你?
为什么她都看见你那些下流肮脏的痕迹了,她还能扑到你身上哭喊『知砚哥哥』?
为什么她都以为你跟那些宫女夜夜厮混、烂到骨子里了,她还能为了你……抗拒朕?
最后几个字,他几乎是咆哮出来的,掐着无声下颌的手因为极度的愤怒而剧烈颤抖,指甲深深陷入那苍白的皮肉里,留下青紫的印记。
无声被迫承受着他所有的怒火和质问,他无法言语,只能微微翕动着干裂的嘴唇,发出破碎的「嗬嗬」声,嘴角溢出混着血沫的涎水。
看着他这副毫无反抗能力、连愤怒都表达不出的凄惨模样,萧彻眼中的疯狂并未消退,反而被一种更深沉、更冰冷的悔恨和暴戾取代。
他猛地松开钳制,任由无声的头无力地砸回硬榻上。
「朕错了……」
萧彻直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如同破布娃娃般的无声,声音里带着刻骨的杀意和一丝……迟来的、扭曲的懊悔。
「朕从一开始就错了!
朕就不该留着你这条贱命!
朕就该在抄沈家那天,就把你剁碎了喂狗!
让你彻彻底底从这个世上消失!
连一点渣滓都不剩!」
「那样……婉婉就永远只是朕一个人的了……」
他喃喃自语,眼神里翻涌着毁灭一切的黑暗。
殿内死寂一片,只剩下无声压抑而痛苦的喘息声,以及萧彻身上散发出的、令人窒息的暴戾和杀意。
那所谓的「静思阁」,此刻如同人间炼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