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雨水顺着发梢滑落,滴在“聚宝斋”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上,
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迹。江微絮浑身湿透,单薄的衣衫紧贴着皮肤,寒意刺骨。
她站在柜台前,像个误入奢华宫殿的落难者,与周遭金碧辉煌、珠光宝气的环境格格不入。
店员眼中那一闪而过的诧异,像细小的针,扎在她早已麻木的自尊上。
她将那个沉甸甸的天鹅绒盒子,轻轻放在墨绿色绒布覆盖的玻璃柜台上。盒子打开。
“嗡——”仿佛有无形的气流瞬间凝固。璀璨的光芒在盒中炸开!
那颗硕大的、纯净到毫无瑕疵的圆形白钻,在射灯精准的照射下,
迸发出令人无法直视的七彩火彩,如同将一小片凝固的星河捧到了人间。铂金戒托的冷光,
更衬得主钻光芒万丈,尊贵逼人。整个柜台区域似乎都被这枚戒指点亮了。空气安静了几秒。
连见惯了奢侈品的店员,呼吸都明显滞了一下。他脸上的职业化微笑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全然的凝重和专注。他立刻戴上专用的白手套,拿起一个高倍放大镜,
又按亮了柜台上更强的专业射灯。“女士,请稍等。”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他极其小心地用镊子夹起戒指,凑到放大镜下,一寸寸、极其缓慢地移动着,
检查钻石的切割、净度、颜色,每一个刻面,每一处腰棱。接着,
他又拿出一个专业的光谱仪探头,轻轻点在钻石台面上,仪器发出轻微的嗡鸣。
他专注地盯着屏幕上跳动的数据,眉头时而微蹙,时而舒展。时间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流淌。
江微絮站在那里,像一尊被雨水淋透的雕像。她能清晰地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感受到冰冷的湿衣服贴在皮肤上带来的粘腻不适,以及内心深处那不断被撕扯的剧痛。
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玻璃碴刮过喉咙的错觉。终于,店员放下了放大镜和仪器。
他小心翼翼地将戒指放回丝绒衬垫上,摘下手套,看向江微絮的眼神复杂了许多,
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叹和……惋惜?“女士,”他开口,声音恢复了职业的平稳,
却多了几分郑重,“这枚戒指的主钻,是3.01克拉,D色(无色),
FL级(内部无瑕),3EX切工(完美切工),无荧光。
无论是克拉重量、颜色、净度还是切工,都属于最顶级的收藏级别。
铂金戒托的工艺也非常精湛。”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按照我们聚宝斋的规矩,
以及当前市场的行情,这种级别的收藏品,如果是寄售或者正常拍卖,
它的价值……非常可观。”他的目光落在江微絮苍白狼狈的脸上,话锋一转,“但是,
您选择的是‘活当’还是‘死当’?如果是‘死当’(绝当),也就是一次性卖断,
我们给出的收购价会……低于它的市场潜力很多。而且,需要您签署放弃赎回权的声明。
”“死当。”江微絮没有任何犹豫,声音干涩而平静,仿佛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事。赎回?
对她而言,那只是一个不存在的奢望。店员眼中最后一丝惋惜也消失了,
只剩下纯粹的估价考量。“死当的话……”他沉吟片刻,报出了一个数字,
“我们最高可以出到四十六万八千元。
这是基于当前金价、钻石批发行情以及我们承担的风险和资金成本综合评估的最终价格。
您……考虑一下?”四十六万八千。这个数字,像一块冰冷的巨石,沉沉砸在江微絮心上。
她知道会被压价,却没想到压得如此之狠。这枚凝聚着邝彻当年炽热情感和巨大财富的戒指,
最终换来的,只是不到五十万。多么讽刺的贬值。她闭了闭眼。
眼前闪过邝彻砸在办公桌上、鲜血淋漓的手,闪过那些债主狰狞的嘴脸,
闪过陈律师焦急的声音——“银行明天上午就要申请保全了!”没有时间了!
一分一秒都没有了!“好。”她睁开眼,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我当。
”签字的过程像一个模糊的慢镜头。店员拿出厚厚的死当合同,条款密密麻麻,冰冷而苛刻。
江微絮看也没看,只是在店员手指点着的地方,机械地签下自己的名字,按上鲜红的指印。
每一次落笔,都像是亲手在那段早已千疮百孔的婚姻上,钉下一颗冰冷的棺材钉。最后,
店员将一份当票和一张银行卡推到江微絮面前。当票上,
清晰地打印着戒指的描述和那个刺眼的金额——¥468,000.00。银行卡里,
是刚刚转入的钱。“江女士,手续办完了。钱已经到账。请您收好当票和卡。
”店员的声音依旧职业化,但眼神里似乎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东西。
江微絮拿起那张薄薄的银行卡和那张更薄、却重逾千斤的当票。当票上“绝当物品,
放弃赎回权”几个加粗的黑字,像烙印一样烫着她的眼睛。她将银行卡塞进口袋,
却将那张当票紧紧攥在手心,指甲深深陷进掌心,留下月牙形的白痕。她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