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导语】
这是一个深渊。
由金钱、权力和欲望交织而成的深渊。鎏金华府,天海市的顶级富人区,就是这个深渊最华丽的入口。而我,陆铮,是这个入口的守门人之一。一个保安。
我的世界很安静。安静到能听清风吹过梧桐树叶的沙沙声,能分辨出深夜里哪一户的窗帘没有拉严,透出了一丝不该有的光亮。三年前那场几乎撕碎我灵魂的爆炸,带走了我作为“冥王”的一切,却也赐予了我这份异于常人的宁静。神经损伤让我失去了战场上的爆发力,却让我的感知变得如同蛛网般敏锐。
这是我的康复训练,也是我的赎罪。我守着一个承诺,一个对长眠于异国他乡的老班长的承诺。守护他的女儿,萧云溪。直到她不再需要我。
今晚的深渊,却格外吵闹。一辆猩红的法拉利像一头醉酒的野兽,用轰鸣的引擎和刺目的远光灯,撕裂了午夜的宁静。我能闻到空气中弥漫的昂贵香水和酒精混合的味道,刺鼻,且充满了攻击性。
鎏金华府的深夜,比黄金还贵。
一辆炸着隧道音的红色法拉利停在小区门口,车灯晃得人睁不开眼。我站在岗亭里,身体站得笔直,像一棵扎根在水泥地里的枯树。
车窗降下,露出常坤那张挂着酒气的脸。他是这小区里出了名的二世祖,仗着他爹是天海市的地产大亨,横行无忌。
“瞎了吗?不知道给爷开门?”他舌头有点大,眼神却带着清醒的恶意。
我没说话,平静地按下起降杆的按钮。栏杆在液压杆的推动下,发出轻微的嘶声,缓缓升起。
常坤却熄了火。他推开车门,摇摇晃晃地走到岗亭窗口,从一个看起来就很贵的钱包里抽出一沓崭新的钞票,隔着窗户,直接甩在我的脸上。
纸张的边缘划过我的脸颊,带着一丝轻微的刺痛。红色的钞票像一群被惊扰的蝴蝶,散落在我脚边,铺了一地。
“知道为什么骂你吗?”常坤轻蔑地笑着,指了指自己的腕表,“因为你慢了,让爷多等了三秒。这三秒,你赔不起。”
他顿了顿,用下巴指着地上的钱,语气充满了戏谑。
“现在,把钱给爷捡起来,钻到我车底,再一张一张递给我。做好了,这些钱就是你的。”
旁边几个跟他一起的朋友开始起哄,吹着口哨,还有人拿出了手机,打开了录像功能,闪光灯在夜色中一闪一闪,像一只只恶毒的眼睛。
岗亭里另一个年轻的保安小王想上来打圆场,脸上堆着谄媚的笑:“常少,您别跟老陆一般见识,他这人有点木,我替他……”
“滚蛋!”常坤一个眼神瞪了回去,“有你说话的份吗?今天我就要看看,这鎏金华府的狗,到底有多听话。”
所有声音都安静了。空气仿佛凝固。
我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那场爆炸之后,我的面部神经也受到了影响,很难做出太大的情绪波动。这反而成了一种保护色。
我推开岗亭的门,走了出去。
在所有人看好戏的目光中,我弯下腰,伸出因为长期握枪而布满厚茧的手,一张,一张,把地上的钱捡了起来。我的动作很慢,很稳,仿佛在捡拾的不是钞票,而是一地破碎的玻璃。
捡完最后一张,我将那沓钱整理得整整齐齐,拿在手里。
然后,我在常坤和所有人错愕的注视下,真的俯下身,双膝弯曲,准备往那辆低矮的法拉利车底钻去。
“**,还真钻啊?”
“这保安是个狠人啊,为了钱脸都不要了。”
常坤的朋友们笑得更放肆了,手机镜头对得更近了。常坤的脸上也露出了极度满足的、病态的笑容。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一个活生生的人,在他脚下,像狗一样屈服。
就在我的头即将探入车底的那一刻,一声清脆的童音响起。
“哥哥,我的球!”
一个穿着睡衣的小男孩,追着一个滚动的皮球,从旁边绿化带的阴影里冲了出来,直直地冲向法拉利的车头。
常坤和他的朋友们根本没注意到。他们的全部注意力都在我身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
我的大脑甚至来不及思考,身体已经做出了反应。那被我强行压制在体内的“战神烙印”,在这一瞬间仿佛被电流击中。
我俯着的身子没有起来,而是以一个常人无法理解的姿势,左脚为轴,身体猛地向右侧滑出。地面上的灰尘被我的保安裤摩擦出一道清晰的痕迹。
我的右手在滑行的瞬间,一把抓住了那个小男孩的胳膊,将他猛地向后一带,带入我的怀里。
整个过程,悄无声息。
几乎在同一时间,我的右脚尖在地面上轻轻一勾。一颗米粒大小的石子被我精准地勾起,带着一道微不可闻的破空声,闪电般射出。
“啪!”
一声脆响。
法拉利右侧的后视镜应声碎裂,镜片像雪花一样散落。
这突如其来的响动,终于让常坤回过了神。他下意识地扭头看去,正好看见那个皮球滚到了他的车轮底下。如果他刚才发动汽车……
常坤的酒意瞬间醒了大半,脸色刷地一下白了。
而我,已经抱着那个吓傻了的小男孩站了起来。我将他轻轻放下,拍了拍他的头,声音依旧平淡:“快回家去,以后不许乱跑。”
小男孩的妈妈闻声跑来,一把抱住孩子,对着我连声道谢。
我没有回应。我转过身,重新走向常坤。
他正呆呆地看着自己破碎的后视镜,又看了看车轮下的皮球,再看看我,眼神里充满了惊疑不定。他身边的朋友们也停止了嬉笑,面面相觑,他们根本没看清刚才发生了什么。
我走到他面前,将手里那沓整理得整整齐齐的钱,递了过去。
“谢谢常先生。”我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这钱干净。”
常坤的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看着我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第一次,从一个保安的身上,感觉到了一丝寒意。
他一把夺过钱,狠狠地瞪了我一眼,钻进车里,发疯似的踩下油门。法拉利发出一声咆哮,仓皇地冲进了小区。
我站在原地,看着他消失的方向,慢慢地将因为瞬间爆发而微微颤抖的右手,**了裤兜。
手心,一片冰凉的冷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