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在宫道上疾驰,车轮碾过青石板,发出单调而压抑的辘辘声。
林晚靠在颠簸的车厢壁上,闭着眼,大脑却在飞速地运转。
皇帝为什么突然召她回去?
杠杆省力或许还能用“奇巧淫技”解释,但那雪白的精盐,触及的是盐铁专卖的国本,是巨大的利益,更是足以引起上位者忌惮的“非常”手段。
赵虎那样的底层军官会视为宝藏,但坐在龙椅上的那位,感受到的恐怕更多的是威胁还有不解。
一个被打入冷宫、即将流放的罪妃,怎么可能会懂得这些?
她想起禁军统领看她时那惊惧的眼神,顿时觉得心里一片冰凉。
这次回去,恐怕不再是冷宫那么简单……
马车停了下来,帘子被掀开了。
果然不是冷宫,也不是天牢。
这次来到的地方是一处偏僻但还算整洁的宫苑——静思堂。
顾名思义,这是一个让人安静思考过错的地方。
所幸的是待遇比冷宫稍微好一些,有床榻有桌椅,但是也仅此而已。
门口守着两名面无表情的带刀侍卫,窗户被封死,只留一道缝隙透气。
她被软禁了!
……
接下来的几天,风平浪静。
没有人提审,没有人问话,只有固定的时辰送来粗糙的饭食。
这种沉默比直接的刑罚更加让人感到心慌,就像是在等待着某种审判,又像是在被别人暗中观察。
林晚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利用送来的有限的食物和清水,继续悄悄地进行一些小“实验”。
她将饭食里的油渍收集起来,混合墙角刮下的、经过仔细筛选和煅烧的草木灰,试着改进肥皂的质地。
她甚至还用发簪在泥土上反复勾画记忆中的化学符号和物理公式,确保知识不会在焦虑中变得模糊。
她必须让对方觉得,她还有用,有更大的用。
这天夜里,她刚刚在简陋的床铺上躺下,准备“睡”回现代去补充更多的“弹药”。
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喧哗,脚步声、甲胄碰撞声、压低的呼喝声乱成了一团。
“走水了!西偏殿走水了!”
火光透过窗缝,将室内映得一片昏红。
林晚的心猛地提了起来。
静思堂的位置很偏,西偏殿更是堆放杂物的废弃地方,怎么会突然起火了嗯?
是意外,还是有人不想她活着见到明天的太阳?
柳妃?
还是其他忌惮她“能力”的人?
门外的侍卫似乎也被调走去救火了,脚步声渐渐地远去了。
此时正是歹人趁火打劫的绝佳时机。
不能坐以待毙!
林晚冲到门边,她用力推了推门,发现门从外面锁死了。
她环顾四周,目光落在那个沉重的实木桌椅上。
她顿时灵感乍现——还是杠杆!
她用尽力气将桌子推到门后,又搬来椅子,将一条桌腿卡在门框与地面之间,另一头用椅背死死抵住,形成一个简陋却有效的杠杆阻门器。
她用力拉了拉,感觉应该够结实了。
刚做完这一切,就听到,沉重的铁锁被利刃劈开。
紧接着,
“砰!”
房门被猛地撞击了一下,但被她设置的杠杆挡住了,没有能撞开。
外面的人似乎愣了一下,随即更加疯狂地撞击。
门闩发出不堪重负的**,木屑飞溅。
林晚心脏狂跳。
她急忙退到墙角,紧紧握住藏在袖中的、磨尖了的发簪。
这是她唯一的“武器”。
就在门即将被撞开的千钧一发之际,外面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以及兵刃相交的锐响!
撞击停止了,取而代之的是短促而激烈的打斗声,但很快又归于沉寂。
早已被撞的七荤八素的房门,此时被撞了没几下就开了。
门外,火光映照下,站着一群人。
为首的那人身着玄色常服,龙章凤姿,面容隐藏在跳跃的光影里,看不真切。
但那股睥睨天下的威压,让空气都凝固了。
来人正是大晟朝的皇帝,萧衍。
他身后,是那位曾经传旨的禁军统领,以及一群煞气未消的侍卫。
地上躺着几具黑衣人的尸体。
空气中血腥气弥漫开来。
萧衍的目光扫视屋内的景象。
掠过门口那个简陋却有效卡住房门的桌椅杠杆。
此时虽然已经被撞的失去了作用,但样子还是可以辨别的。
最终落在了墙角那个单薄、苍白,却紧握着发簪的女人身上。
此时的她眼神警惕如小兽一般。
他一步步走进来,靴子踏在地面的血泊中,发出轻微的吧嗒声。
林晚屏住呼吸,握着发簪的手,手心全是冷汗。
他在她面前站定。
高大的身影投下沉重的阴影,几乎将她完全笼罩。
他没有看地上的尸体,也没有问刚才的凶险。
只是垂眸,凝视着她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的手,以及那根尖锐的发簪。
“爱妃,”他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却带着一种冰冷的探究,仿佛能穿透皮囊,直抵灵魂,
“除了省力、制盐、拒敌……你还会什么?”
他的目光凛厉,压得林晚几乎喘不过气来。
她看到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映着跳动的火光。
她也看到他眸子里映出的自己惊惶却强作镇定的脸!
这根本不是关心,也不是好奇,而是审度,是评估,是对一个超出掌控的“异物”的审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