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雨轩今天摔过来的,是那份陶然熬了整整三个通宵,查阅了无数数据,
字斟句酌才赶出来的市场分析报告。厚重的硬壳文件夹带着恶风,
“砰”地一声巨响砸在办公桌边缘,锋利的边角正磕在陶然来不及缩回的手指关节上,
瞬间泛起一片刺眼的红,钝痛沿着神经末梢直窜大脑。“陶然!你这写的是什么东西?
狗屁不通!逻辑混乱!数据陈旧!拿回去重做!下班前,我就要看到新的版本放在我桌上!
”齐雨轩的声音又尖又利,像一把生锈的锯子在拉扯所有人的耳膜。他叉着腰,
挺着那身据说价值数万却总被他穿出地摊货效果的杰尼亚西装,
俯视着整个开放式办公区里那些瞬间低下去、噤若寒蝉的脑袋。陶然默默地吸了一口冷气,
将痛呼压在喉咙深处。他垂着眼,视线先落在自己迅速肿胀起来的手背上,
然后才移到散落一地的纸张上。重做?下班前?现在已经是下午三点。他知道,
这仅仅是今天这场羞辱的开场锣鼓。果然,齐雨轩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
他就那么杵在陶然的工位旁,开始了长达半小时的“即兴演讲”。
从报告的数据引用不够“新颖花哨”,到排版字体他看着“眼晕心烦”,
再到某个标点符号的使用“不符合他的习惯”,逐字逐句,吹毛求疵,
每一个毛孔都在肆无忌惮地宣泄着毫无来由的怒火。最后,他似乎说累了,
也可能是觉得单纯的言语侮辱还不够尽兴,
目光扫过陶然桌角那杯刚泡好、还冒着热气的速溶咖啡,手臂看似随意地一拂——“哐当!
”杯子应声而倒,深褐色的液体像恶意的瀑布,瞬间倾泻而下,浸透了陶然白色的衬衫袖子。
滚烫的温度穿透布料,狠狠烙在皮肤上,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哎呀,不好意思,没看见。
”齐雨轩扯出一个毫无诚意的、近乎狞笑的弧度,眼神里闪烁着毫不掩饰的快意,
“连杯咖啡都放不好?陶然啊陶然,你说说,就你这种粗心大意的德行,
除了我们公司念旧情,外面哪还能要你?你得感恩,知道吗?是我,是公司,
给了你一口饭吃!”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同事们或同情或麻木或幸灾乐祸的目光像细针一样扎在陶然背上。他深吸一口气,
强迫胸腔里那股翻腾的、几乎要冲破喉咙的暴戾平息下去。然后,他抬起头,
脸上已经挂好了那种经过千锤百炼的、混合着卑微、惶恐与一丝讨好意味的笑容,
完美得无懈可击。“对不起,齐总,是我没注意,位置没放对,挡着您了。我马上收拾,
报告也立刻改,保证下班前给您新版本。”他的声音温顺柔和,甚至带着点恰到好处的颤抖,
完全符合一个被吓破胆的受气包形象。就在他抬头道歉,
齐雨轩因为这番极度顺从而感到满意、下意识抬手想去整理自己那条爱马仕领带的瞬间,
陶然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雷达,精准地捕捉到了——齐雨轩那件昂贵西装袖口的内侧,
蹭上的一小块不甚明显的痕迹。淡黄色,质地细腻,带着极其细微的珠光闪粉。
那个色号……他上周末“偶然”跟踪齐雨轩和他那位前女友在米其林三星餐厅约会时,
刚好在商场专柜的广告屏上见过,是某个奢侈品牌新上市的**款“晨曦鎏金”,
价格足以抵他半个月工资。而就在今天早上,齐雨轩还在部门晨会上,
义正词严地批评行政部门一个新来的女孩妆化得太浓,声称自己“最讨厌女人脸上涂脂抹粉,
尤其是那种带着廉价闪片的,俗不可耐”。心底,一声冰冷而尖锐的嗤笑无声地炸开。哼,
多么脆弱不堪一击的虚伪。齐雨轩发泄够了,享受够了这种掌控他人生死的**,
终于像一只斗胜的公鸡,趾高气扬地甩着手回了他的独立办公室,
玻璃门在他身后被摔得震天响。陶然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如同退潮后的沙滩,
只剩下一片冰冷的平静。他默默地抽出纸巾,先擦拭桌面流淌的咖啡,
然后才处理自己湿透粘腻的袖子和烫红的皮肤。走进洗手间,拧开水龙头,
冰凉的自来水冲刷过手背和手腕上红肿的烫伤,**得他肌肉微微抽搐。
镜子里映出一张年轻却写满疲惫的脸,脸色有些苍白,眼神空洞,但在这空洞的最深处,
却仿佛有幽暗的火焰在静静燃烧,那是结冰的湖面下涌动的暗流。他拿出手机,指纹解锁,
连续输入三道不同的密码,点开那个隐藏在层层文件夹深处的加密备忘录。
修长而指节分明的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敲击:“日期:X月X日,下午3:15。
事件:当众摔砸报告(市场分析V3.0),言语侮辱持续约32分钟,故意泼洒热咖啡,
造成手背软组织挫伤及左手腕内侧一级烫伤。
新增物证:其西装(深蓝色杰尼亚)右袖口内侧,沾染**款粉底液‘晨曦鎏金’色号痕迹。
关联事件:今早晨会其对女性员工化妆进行不当贬斥。”下面,
是一条条类似的、触目惊心的记录:“X月X日。报销发票异常,金额5680元,
项目为‘高端商务礼品(客户A)’,
实际购买单据为XX酒店情侣套房及双人晚餐……”“X月X日。
录音片段7(隐藏设备收录),与财务部李XX在楼梯间谈话,
暗示其晋升需‘懂事’、‘有所表示’。”“X月X日。录音片段12(手机备份),
对实习生赵XX进行外貌身材评价,语言猥琐,构成性骚扰……”“X月X日。
观察到其服用进口处方药‘艾斯西酞普兰’,疑为抗焦虑或抑郁类,
药瓶藏于办公桌最底层抽屉锁内。”……密密麻麻,事无巨细。
压与操控(他管这个叫“激励式PUA”)、私生活的混乱、甚至可能存在的心理健康问题,
所有光鲜表皮下的脓疮与污秽,都被陶然像严谨的科学家一样,
冷静地观察、记录、分门别类,储存进这个数字化的“罪证陈列馆”。
他不知道这个不学无术、品行低劣的草包是怎么爬上部门总监这个位置的,
或许是靠某个董事远房亲戚的关系,或许是走了什么狗屎运,但他无比确信,
齐雨轩需要这种日复一日的、对下属无底线的精神施虐和情绪发泄,
才能勉强维系他那可怜的自尊,
掩盖他在工作能力、情感关系乃至个人价值上的全面失败与空虚。表面上,
个逆来顺受、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甚至可以主动把脸凑上去让对方打得更顺手的老实人陶然。
但背地里,那个隐忍的猎手已经彻底睁开了眼睛,瞳孔中倒映着猎物的身影,
正在冷静地丈量着对方的脖颈,思考着从哪个角度下刀,
才能最精准、最彻底、让对方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复仇不是一时的冲动,
而是一项精密而残酷的系统工程。陶然深谙此道。
收集信息的过程琐碎、枯燥且需要极大的耐心。齐雨轩的私生活,
远比陶然最初想象的更为“丰富多彩”。
除了那个明面上藕断丝连、显然还在不断榨取他经济价值的前女友苏娜(某家小画廊的经理,
虚荣且精明),他至少还与三位不同的女性保持着暧昧关系,包括一位已婚的客户代表。
这让陶然更加确定,利用苏娜作为突破口,是正确且高效的选择。至于经济问题,
齐雨轩的手段也算不上高明。
开发票、虚报项目支出、收取供应商回扣……留下的蛛丝马迹简直像是故意留给有心人查的。
陶然利用一次齐雨轩让他帮忙处理电脑小故障的机会,
悄无声息地在其电脑上植入了远程监控软件,那些加密文件夹里的秘密,如同敞开的宝藏,
尽数展现在他眼前。他甚至摸清了齐雨轩的习惯——他喜欢将一些敏感的交易记录,
用只有他自己懂的缩写和代号,记录在一个看似普通的云笔记账号里。而情绪管理,
是齐雨轩最致命的短板。他就像一个一点就燃的**桶,
尤其是在涉及两件事的时候:一是被人质疑他的专业能力或决策,
二是任何与他前女友苏娜相关的风吹草动。后者似乎是他某种难以启齿的痛处,
混合着未竟的占有欲和深刻的挫败感。素材收集得差不多了,
陶然开始了计划的第一步——预热与煽风点火。他像一位技艺精湛的幽灵编剧,
开始有计划地在公司内部散播“小道消息”。通过数个精心伪装、无法追踪来源的匿名账号,
在公司的内部匿名论坛“真心话树洞”里,丢出关于“某Q姓总监能力低下,
全靠溜须拍马上位”的讨论帖;在茶水间、吸烟区这些信息流动最快的“非正式场合”,
他会“不经意”地与其他同样对齐雨轩不满的同事交换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或者低声感叹一句:“唉,听说齐总昨天又拿下了一个大单,
不过好像对方代表是位挺有名的‘名媛’?”他从不把话说满,只提供碎片,
引导听者自己去拼凑出丑陋的图画。他做得极其小心,像在黑暗森林里播撒菌种,
耐心等待它们自然滋生、蔓延,而不是直接投掷**。效果立竿见影。
齐雨轩的办公室仿佛成了一个不断升压的锅炉。他拍桌子的声音越来越响,频率越来越高,
骂人的词汇也更加不堪入耳,甚至开始波及一些原本保持中立的员工。
他敏感地察觉到背后涌动的暗流,变得更加多疑和暴戾,
在会上公然威胁要严查散布谣言的“内鬼”,声称一旦查出来立刻开除,
并且要动用一切关系,让其在行业内永无立足之地。
办公室里的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雨前的闷雷天,空气里弥漫着恐惧和怨恨。
但陶然敏锐地注意到,投向那间独立办公室的目光,除了畏惧,
更多了几分毫不掩饰的厌恶和一种近乎期待的冷漠。民心可用。躲在电脑屏幕的冷光后,
陶然嘴角勾起一丝微不可察的、冰凉的弧度。对,就是这样。愤怒吧,猜忌吧,失控吧。
你越是如此癫狂,离我为你精心挖掘的、那个装饰着鲜花和诱饵的陷阱就越近。
时机趋于成熟。陶然决定启动计划的核心部分——接触苏娜。这并不困难。
一次精心设计的“偶然”相遇,
发生在一家齐雨轩常带苏娜去、但陶然通过跟踪早已了如指掌的高档咖啡馆。
他选择了一个齐雨轩绝对不可能出现的下午。他直接坐在了独自品咖啡的苏娜对面,
在她错愕和戒备的目光中,开门见山。“苏**,我是齐雨轩的下属。我想,
我们或许有共同的烦恼,以及……共同的利益。”陶然的声音平静而富有说服力。
他没有过多废话,直接拿出手机,调出了一小段经过处理的音频,
是齐雨轩在办公室用极其轻蔑的语气跟朋友打电话评价苏娜“那个物质的女人,
就像一块嚼过的口香糖,没味了,但粘着甩不掉还挺烦人”。接着,
他展示了手机银行转账的界面,
上面显示着一笔足够让苏娜眼睛一亮、足以支付她心仪已久的一款**款手袋的金额。
“这只是定金,”陶然淡淡地说,“事成之后,还有双倍。我需要你配合演一场戏。
”苏娜脸上的表情从戒备到愤怒,再到犹豫,
最后化为一种掺杂着报复**和贪婪的复杂神色。
陶然精准地抓住了她的心理——对齐雨轩的旧恨,对物质的渴望,
以及一点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本性。他几乎没有费太多唇舌,就达成了合作。“明天下午三点,
他会从公司一楼大厅经过。你就穿我送你的这条裙子,”陶然推过去一个精致的服装袋,
里面是一条剪裁性感、颜色极其扎眼的橘红色连衣裙,“涂这个色号的口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