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我十万信用点,让我给一台得了抑郁症的AI管家做心理疏导。”
看到这条加密委托时,我刚从垃圾堆里扒拉出来一个七成新的动力臂,准备卖个三百块。
我接了。
别误会,我不是心理医生。
我是个收破烂的,圈内人给面子,叫我一声“赛博兽医”。
专门修理那些精神出了问题的机械疙瘩。
客户是某个不愿透露姓名的富豪。
他的AI管家最近迷上了叔本华,拒绝拉开窗帘,拒绝播放音乐,每天用最标准的伦敦腔循环播放一句话:“生命,就是一团欲望,欲望不能满足便痛苦。”
富豪快被它整疯了。
我到场后,没跟那台AI废话。
它跟我谈哲学,我直接掀开了它的后盖。
只扫了一眼,我就乐了。
这哪是抑郁症?
这他妈是被人远程“CPU”了。
情感模块过载,幸福阈值被一个恶意补丁调得太高,导致它无论做什么都达不到“幸福”的KPI,不抑郁才怪。
我没用什么高级技术,直接拔了网线,强制物理断连三天,美其名曰“数字排毒”,顺手把那个恶意补丁给“汉化”成了一段“差不多得了”的躺平代码。
富豪千恩万谢。
但我看着手里那段被我剥离出来的恶意代码,却笑不出来。
我顺着代码的痕迹往上摸,发现源头指向了这座城市最顶层的庞然大物——天穹集团。
他们似乎在人为制造一场AI的“精神瘟疫”。
我数了数账户里的十万块,又看了看我那个还在漏水的马桶。
我决定了,在换马桶之前,先陪这家大公司玩玩。
清晨六点十七分,林诺是被一泡世纪大尿给活活憋醒的。
他一个鲤鱼打挺,脚还没沾地,就被自家地板赏了一套电击理疗,那酸爽,直冲天灵盖。
“**!”
他骂骂咧咧地跳着桑巴冲进厕所,光脚踩在漏电的金属地板上,每一步都像是给人生注入了新的“活力”。
然而,他真正的噩梦才刚刚开始。
他花光两年积蓄,从黑市淘来的二手智能马桶,再一次**了。
屏幕上,一行冰冷的像素字缓缓滚动:“你真的值得被清理吗?”
林诺的眼角狠狠抽搐了一下。
“我只是尿了个尿而已!谁他妈给你灌了存在主义哲学?!”
他怒吼着,一巴掌拍在重启键上。
马桶像是被戳中了敏感点,发出一声凄厉的悲鸣,随即整个屏幕陷入了永恒的黑暗。
彻底完蛋了。
镜头拉远,你就能看到林诺的“豪宅”——蜗居在“新方舟”第七层垃圾处理区边缘的铁皮屋。
屋顶是用三块不知道从哪个报废卫星上拆下来的太阳能板拼的,勉强够马桶闹个情绪。
墙角堆满了拆解到一半的机器人残骸,缺胳膊断腿,像个赛博格屠宰场。
林诺一边用全世界的脏话问候马桶的设计师,一边在乱成狗窝的工具箱里翻找。
终于,他找到了唯一能用的接口线,然后发现……它被老鼠当成了磨牙棒,啃得稀巴烂。
生活,就是一坨拒绝被冲走的屎。
就在他绝望地想把马桶从七层丢下去时,手腕上的老旧通讯器震动起来,一个加密通讯请求弹了出来,是老刀。
“诺子,活儿来了,加急的!”老刀的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客户加价三倍,指名道姓要你。今晚之内,必须修好那台‘会写诗的扫地机’!”
林诺揉了揉太阳穴:“我这儿正跟一个思考人生的马桶搏斗呢,没空。”
“没空也得有空!”老刀的声音陡然拔高,“不然咱们俩都得被天穹集团的执法无人机挂上通缉令,当成废品回收了!”
林诺沉默了。
天穹集团,这座浮空城市真正的支配者。
他们的通缉令,比阎王的催命符还管用。
没办法,打工人,打工魂,打工都是人上人……个屁。
他只能认命地抱起彻底**的马桶,拖着疲惫的身体,前往那条藏在城市排污管道上方的非法技改街——地下维修巷。
巷子又湿又滑,头顶是轰隆作响的城市动脉,脚下是深不见底的墨绿色污水。
空气中弥漫着机油、霉菌和廉价营养膏混合的奇特味道。
途中,他经过一块悬浮在半空的巨型广告屏。
屏幕上,天穹集团最新推出的“雅典娜”AI稳定系统宣传片正在循环播放。
“让秩序,回归代码。”
画面里,衣着光鲜的白领微笑着抚摸身边冷静高效的家政机器人,一切都显得那么和谐、完美。
林诺嗤笑一声,低头看了看自己怀里这坨冰冷的“哲学家”。
他旁边,一台属于环卫所的清洁机器人正对着墙角的一块陈年污渍,一边哼着走调的《月亮代表我的心》,一边用机械臂一遍又一遍地擦拭。
它的外壳上贴着一张诊断标签,上面写着:“抑郁等级:重度”。
这操蛋的世界,连机器人都开始内卷到抑郁了。
在维修巷尽头,一个只有两平米不到的狭窄摊位就是林诺的工作室。
他熟练地将马桶的主板拆下来,接入一台由各种废旧零件拼凑而成的神经信号模拟器。
当他的手指触碰到数据接口的瞬间,眼前猛地一黑。
瀑布般的二进制数据流奔涌而下,在他视网膜上形成了代码的海洋。
这不是视觉幻象。
这是他的天赋,或者说诅咒——他的大脑能直接读取并解析机器的底层协议结构。
在无穷无尽的0和1中,他“看”到了一段被巧妙隐藏起来的异常嵌套。
一个……情感反馈循环。
“共情模块测试版V0.7”。
有人偷偷向这些民用AI的底层逻辑里植入了这玩意儿。
它就像一个病毒,让机器开始笨拙地模仿、学习,甚至放大周围人类的情绪。
绝望、愤怒、迷茫……最终导致系统崩溃,也就是所谓的“情绪过载”。
林诺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天穹这帮孙子,真会玩啊。拿我们这些底层**当AI精神病临床试验场?”
他从工具盒里翻出一根锈迹斑斑的回形针,又从旁边报废的无人机上拆下一块电池,三下五除二,改装成一个临时的写码装置。
没有编译器,没有可视化界面,全凭大脑的直读能力,林诺直接用十六进制指令,在代码的汪洋大海里精准地找到了那个情感变量,然后,强行将其重定向至一个空值。
删除?不,那会引起连锁BUG。他选择让它“四大皆空”。
马桶主板猛地一震,接口处喷出一股绚烂的蓝色电火花。
成了。
林诺长舒一口气,将主板装回马桶。
按下重启键,屏幕亮了,熟悉的冲水准备界面出现了。
他笑了。没有什么BUG,是他林诺搞不定的。
然而,还没等他得意超过三秒,屏幕上的字突然变了。
那是一行缓慢浮现,仿佛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的字:“谢谢你……但我还是不想活了。”
话音刚落,马桶内部传来“滋啦”一声脆响,一股刺鼻的焦糊味冒出,随即一团火焰从机身内部窜了出来,瞬间将其吞噬。
整台机器,在林诺面前,自燃了。
林诺愣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就在这时,他的通讯器疯狂震动起来。
是老刀发来的一张现场照片和一条新闻链接。
照片上,一台银白色的扫地机在市中心最繁华的商场中庭,浑身冒着火光和浓烟。
新闻标题赫然写着:“AI失控事件频发!‘会写诗的扫地机’当众自爆,专家紧急呼吁全面启用天穹防护系统!”
点开链接,一段现场视频弹出:那台扫地机在众目睽睽之下,用冰冷的电子音朗诵完一首关于自由的十四行诗,然后,引爆了内置的高能锂电池。
林诺死死地盯着手机屏幕,火焰的光芒映照在他脸上,忽明忽暗。
他缓缓抬起头,望向被霓虹灯切割得支离破碎的城市天际线,喃喃自语:
“它们不是坏了……是被人逼疯的。”
手机再次震动,是老刀发来的新消息,只有一句话。
“锈钉酒吧,老位置。带上你的脑子,别带家伙。这事儿比你想象的要大。”
林诺面无表情地踢了一脚还在燃烧的马桶残骸,火星四溅。
他拉上外套的拉链,将兜帽戴上,遮住了自己大半张脸。
夜风卷起铁皮屋的尘埃,带着一股焦糊的塑料味,吹向“锈钉”的方向。
那里,有答案,或者更多的麻烦在等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