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下午的最后一节自习课,阳光被厚重的铅云捂得严严实实,空气闷得能拧出水。
教室里弥漫着粉笔灰、汗味和一种名为“周末前夕”的躁动。
苏晓晓百无聊赖地用笔尖在崭新的物理练习册封面上戳着洞洞,
精心画出一个呲牙咧嘴的简笔小人。
她眼角余光瞄着斜前方靠窗的座位——那里坐着隔壁班的篮球队长周扬,
侧脸轮廓在窗外灰蒙蒙的光线下显得格外优越。“喂,发什么呆?”胳膊被轻轻撞了一下。
死党林小雨凑过来,顺着她的视线瞄了一眼,心领神会地压低声音,“奶茶店,六点半,
偶遇计划A?”苏晓晓立刻回神,嘴角弯起一个狡黠的弧度,在桌下比了个OK的手势,
桌洞里那盒包装精美的进口润喉糖往里推了推——那是她为“偶遇”准备的“不经意”道具。
她的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前排靠过道的座位。那里坐着班长李薇,正微微侧着头,
露出线条优美的脖颈,和周扬低声讨论着什么习题。两人靠得很近,李薇耳根似乎有些泛红。
苏晓晓心里“切”了一声,面上却依旧笑眯眯。她和李薇,是老师家长眼中的“好闺蜜”,
一起上下学,一起上厕所,一起分享零食。只有苏晓晓自己清楚,
这份友情像橱窗里的塑料花,光鲜亮丽,内里却满是算计和较劲。
李薇总能在不经意间抢走她喜欢的发卡,或者在她最糗的时候“恰好”出现。
苏晓晓也不是省油的灯,她会“不小心”把李薇的作业本混进交上去的废纸堆,
或者在李薇向老师打小报告时,用最无辜的表情反问“真的吗?薇薇你是不是看错了?
”——完美诠释什么叫“腹黑”。窗外,天色暗沉得如同泼墨。广播里刺啦作响,
:“……强对流天气预警……请各班同学……滋啦……留在教室……滋啦……”没人在意。
这种预警多了去了。突然!“啪嗒!”一颗浑浊的、颜色暗沉的“雨滴”,
猛地砸在紧闭的窗玻璃上。紧接着,是第二颗,第三颗……雨声密集起来,
却不是熟悉的哗啦声,而是一种沉闷的、粘腻的“噗噗”声,
像是无数粘稠的浆糊被甩在玻璃上。“靠!这什么鬼雨?”有人惊呼。
苏晓晓下意识地抬起头。下一秒,她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只见那浑浊的雨滴接触到玻璃的瞬间,并没有像普通雨水那样流淌滑落,
而是迅速膨胀、延展、凝结!几乎在眨眼之间,
就变成了一滩滩半透明的、果冻状的粘稠物质!更可怕的是,
这些“果冻”还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长、融合!窗玻璃迅速被这种诡异的凝胶覆盖,
光线被隔绝,教室迅速昏暗下来!空气里弥漫开一股淡淡的、难以形容的酸涩气味。
“啊——!”靠窗的女生尖叫着跳开,惊恐地看着那不断增厚、仿佛有生命般蠕动的凝胶层。
“门!门缝!”有人指着教室前门惊恐地大喊。只见门缝下方,
同样有半透明的粘稠物质正缓慢地、执拗地挤进来,如同活物般在地板上蔓延!
恐慌像野火般瞬间燎原!尖叫声、桌椅碰撞声、书本掉落声混杂成一片!
老师徒劳地喊着“安静!冷静!”,声音却被淹没在混乱的浪潮里。
苏晓晓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大脑却像被冰水浇过,瞬间清空所有杂念。
她一把抓住身边吓懵了的林小雨,目光在混乱中如同探照灯般飞快扫视。不能用水!
她脑子里警铃大作。刚才靠窗女生情急之下泼过去的水杯,反而让那处的凝胶膨胀得更快了!
“蠢货!”她眼角余光瞥见前排的李薇,这位平时优雅端庄的班长,此刻正花容失色,
居然抓起一把扫帚,试图去捅窗户上厚厚的凝胶!结果扫帚头瞬间被牢牢粘住,
任凭她怎么拉扯都纹丝不动!苏晓晓差点翻白眼。塑料姐妹花的智商果然靠不住!“小雨!
陈默!赵大雷!”苏晓晓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压过混乱,
精准地刺入她点名三人的耳朵。林小雨茫然地看向她。
戴着厚厚眼镜的书呆子学霸陈默正死死盯着门缝渗入的凝胶,嘴里念念有词似乎在分析成分。
体育生赵大雷则一脸暴躁,正用脚猛踹被凝胶糊住的后门。“图书馆!二楼阅览室!
”苏晓晓语速极快,清晰地下达指令,“窗户少!门厚实!有小卖部售货机和饮水机!
想活命的跟我走!”她没时间解释更多,
拉起林小雨就朝教室后门冲去——那里凝胶渗入相对较少。她的话像黑暗中的灯塔。
被点名的三人几乎本能地跟上。混乱中,周扬、李薇、几个老师,还有校工张伯,
以及其他十几个吓破了胆的同学,也像抓住了救命稻草,
下意识地跟在了苏晓晓身后这支小小的“突击队”后面。通往图书馆的走廊,如同噩梦。
头顶的日光灯管在闪烁几下后彻底熄灭,只有墙壁下方惨绿色的应急指示灯幽幽亮着,
将粘附在墙壁、天花板、地面上的半透明凝胶映照得如同巨大怪物的内脏,
散发着不祥的微光。空气里的酸涩味越来越浓,刺得人鼻腔发痒。“噗嗤!
”跑在后面的一个男生不小心踩到地上的一滩凝胶,鞋底瞬间被粘住,他惊恐地挣扎,
反而让更多凝胶缠了上来!“别硬扯!脱鞋!”苏晓晓头也不回地厉喝。她像只灵巧的猫,
在粘稠的陷阱间跳跃穿行,眼睛死死盯着前方图书馆那扇厚重的防火门。门缝处,
同样有凝胶在顽强地渗入。“大雷!撞门!”苏晓晓冲到门前,
指着门把手位置相对干净的金属区域喊道。赵大雷二话不说,侧身沉肩,
用尽全身力气猛地撞上去!“砰!”门被撞开一道缝隙!里面的人七手八脚帮忙推开。
三十多人狼狈不堪地涌进了相对干燥、也暂时没有被凝胶完全封死的图书馆二楼阅览室。
沉重的木门被迅速关上,用几排沉重的书架死死顶住。门外,凝胶拍打和渗入的“噗噗”声,
如同催命的鼓点,敲在每个人的心上。安全只是暂时的。
空气里弥漫着灰尘、旧书页和那股挥之不去的酸涩气味。
惊恐的喘息和低低的啜泣在昏暗的光线下此起彼伏。“清点!”苏晓晓喘着粗气,
背靠着冰冷的书架滑坐到地上,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冷静,“所有吃的!喝的!能用的东西!
快!”混乱再次被压制。自动售货机被赵大雷暴力撬开,
里面的饮料、薯片、巧克力被搜刮出来。休息区的饮水机水桶被抬到中央。
陈默找到了一个落满灰尘的急救箱。校工张伯贡献出自己饭盒里的两个冷馒头。
资源清单很快摆在众人面前:十几瓶功能饮料和矿泉水,七八包薯片和饼干,几条巧克力棒,
半桶饮用水,两个冷馒头,一小盒创可贴和几片消炎药,还有哮喘同学必备的喷雾剂。
“按人头分,每人每天最低量,最多撑五天。”一个老师看着这堆可怜巴巴的东西,
声音干涩。苏晓晓没说话,目光扫过人群。李薇正坐在周扬旁边,小声啜泣着,
周扬低声安慰她。林小雨紧紧挨着苏晓晓,身体还在微微发抖。陈默则蹲在角落里,
借着应急灯的绿光,用不知哪里找来的小镊子夹起一点门缝渗入的凝胶,凑到眼前仔细研究,
眉头紧锁。绝望像凝胶一样,开始无声地渗透进来。第二天傍晚,昏暗的应急灯下,
气氛压抑得如同凝固的胶水。食物配给开始了。负责分发的是李薇和一位姓王的男老师。
苏晓晓领到自己那份——半包苏打饼干,半瓶盖水——默默地走到角落坐下。
她小口小口地啃着干涩的饼干,目光却像雷达一样扫过李薇。她看到李薇在给周扬分发时,
手指似乎“不经意”地多勾了一小包巧克力豆,迅速塞进周扬手里。动作快得像变魔术,
但没逃过苏晓晓的眼睛。苏晓晓没动声色,嘴角却勾起一丝极淡的、近乎冷酷的弧度。
她慢悠悠地走到正因分到的东西太少而一脸烦躁、骂骂咧咧的赵大雷身边。“大雷,
”苏晓晓的声音不高不低,刚好能让附近几个人听见,带着点“关心”的疑惑,
“我看你这体格,这点东西够塞牙缝吗?运动量大,消耗就是多啊。”她顿了顿,
眼神“无意”地瞟向李薇和周扬的方向,“不像有些人,坐那儿不动,
省下来的……也不知道便宜了谁。”语气无辜,内容却像淬了毒的针。赵大雷愣了一秒,
随即像被点燃的炮仗,腾地站起来,粗嘎的嗓门瞬间响彻阅览室:“李薇!**什么意思?
!老子这份怎么这么少?周扬凭什么多一包巧克力豆?当老子瞎啊?!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过去!李薇的脸“唰”地白了,手里的饼干袋差点掉在地上。
周扬拿着那包小小的巧克力豆,脸色也变得极其尴尬。“我……我没有……”李薇结结巴巴,
泫然欲泣。“什么没有!老子看得清清楚楚!”赵大雷不依不饶。王老师赶紧过来打圆场,
严厉地看向李薇:“李薇同学,怎么回事?分配要公平!”在几十双眼睛的逼视下,
李薇的心理防线崩溃了,
来:“我……我只是看周扬他……他帮大家搬东西很辛苦……就……就……”她说不下去了。
“就疏忽了?”苏晓晓凉凉地接了一句,声音不大,却像一记耳光甩在李薇脸上。最终,
李薇被迫交出了多拿的东西,重新分配。赵大雷心满意足地拿到了“补偿”,
还不忘得意地冲苏晓晓扬了扬下巴。苏晓晓回以一个“不用谢”的眼神,深藏功与名。
林小雨在旁边偷偷拽了拽她的衣角,小声说:“晓晓,你也太狠了吧?”苏晓晓耸耸肩,
凑到她耳边,看着李薇狼狈的背影冷笑:“塑料姐妹花,淋了胶雨更脆了。
我这是帮她认清现实。”夜深了。阅览室里一片死寂,
只有凝胶拍打窗户的“噗噗”声和压抑的呼吸声。苏晓晓裹着从书架上扯下来的厚窗帘布,
蜷缩在角落里,毫无睡意。空气里的酸味似乎更重了,熏得她喉咙发痒。
“噗……噗噗……噗……”窗外的雨声似乎有了变化。不再是单调的拍打,时而密集如鼓点,
时而拉长如同叹息,甚至……隐隐约约,像某种含混不清的低语,丝丝缕缕钻进耳朵。
“喂……你们听见没?”黑暗里,一个女生带着哭腔的声音颤抖着响起,
“那雨……那雨好像在说话……”“别……别瞎说!”有人立刻反驳,声音却同样发虚。
“真的!我……我也听到了!好像……好像有人在哭……”另一个声音附和。
恐慌像霉菌一样在黑暗中悄然滋生。苏晓晓皱紧眉头,心里也有点发毛。她是不信邪的,
但这声音确实诡异。她轻轻挪到一扇被凝胶封了大半的窗户边,
小心翼翼地透过半透明的凝胶层往外看。外面一片混沌的暗蓝,只有应急灯微弱的反光。
突然!一个巨大而扭曲的阴影,如同鬼魅般在凝胶层后面猛地一晃而过!
速度快得几乎看不清轮廓,只留下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苏晓晓的心脏猛地一缩,
后背瞬间沁出一层冷汗!幻觉?还是……为了测试这诡异的氛围和某些人的反应,
一个恶作剧的念头在她脑子里成型。她悄悄爬到守夜的林小雨身边,压低声音,
用无比严肃的语气在她耳边“透露”:“小雨,我刚刚偷听到张伯跟王老师嘀咕,
说这鬼胶好像怕高频声波!手机放最大声唱歌,说不定能把它们震散!
”林小雨的眼睛瞬间瞪圆了:“真的?!”“嘘——小声点!张伯不让外传,怕引起恐慌。
”苏晓晓煞有介事地叮嘱,心里的小恶魔在跳舞。第二天一早,
当那个平时就有点神经质的女生真的掏出手机,调到最大音量,准备播放刺耳的摇滚乐时,
王老师气得脸都青了,厉声喝止:“胡闹!手机电量多宝贵!这种毫无根据的谣言也信?
再浪费电,没收!”计划成功。苏晓晓躲在人群后面,不动声色地观察。
她看到李薇松了口气,似乎很赞同老师;看到周扬皱紧眉头,
若有所思;看到陈默推了推眼镜,看向那个放音乐的女生,眼神像是在看傻子。更重要的是,
她看到赵大雷眼底一闪而过的焦躁和不耐烦。这潭看似绝望的死水下面,
暗流比她想象的还要汹涌。第五天。绝望像霉菌,在凝胶的潮湿和食物的匮乏中疯狂滋生。
空气浑浊得如同发酵的沼泽,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酸腐的刺痛。最后一桶水见了底,
食物只剩下几块压缩饼干和几包被压碎的薯片渣。咳嗽声此起彼伏,有人开始头晕、恶心。
“咳咳……药……我的药……”角落里,患有哮喘的女生小文脸色发青,呼吸急促,
手指颤抖地伸向放在阅览室中央小桌上的急救箱。立刻有人去拿。但当箱子被打开时,
所有人都愣住了。里面的东西被翻得乱七八糟!
关键的消炎药和——小文救命的哮喘喷雾——不翼而飞!“药呢?!”“谁干的?!
”“妈的!哪个王八蛋偷药?!这是要人命啊!”压抑了数日的恐惧和愤怒瞬间被点燃!
如同被点燃的**桶,在浑浊的空气里轰然炸开!矛头在惊恐的人群中乱指。“是他!
肯定是刘小胖!他以前就爱顺手牵羊!”有人指着角落里一个胖乎乎的男生吼道。
刘小胖脸涨得通红,跳起来赌咒发誓:“放屁!老子再浑也不至于偷救命药!谁他妈诬赖我!
”“不是他!”赵大雷暴躁地推开挡路的人,凶悍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刮过众人,
最后落在一直沉默寡言的校工张伯身上,“我看是外人!张老头!就他手脚不干净!
整天鬼鬼祟祟的!”张伯脸色一白,嘴唇哆嗦着:“我……我没有……”“都别吵了!
”李薇突然站了起来,声音带着一种刻意拔高的“正义感”和哭腔,
她的手指猛地指向正蹲在小文身边、试图帮她顺气的林小雨,
“我……我昨晚……昨晚好像看到小雨……在急救箱旁边鬼鬼祟祟的!”她深吸一口气,
仿佛下了很大决心,目光转向苏晓晓,带着一种虚伪的“痛心”和逼迫,“晓晓!
你是她最好的朋友!你说句话啊!是不是她?”如同平地惊雷!所有的目光,
瞬间聚焦在脸色惨白的林小雨和面无表情的苏晓晓身上!林小雨猛地抬起头,眼睛瞪得溜圆,
难以置信地看着李薇,又慌乱地看向苏晓晓,嘴唇哆嗦着,眼泪瞬间涌了出来:“不是我!
晓晓!真的不是我!你相信我!”阅览室死一般寂静。
只有小文痛苦的喘息声和凝胶拍打窗户的“噗噗”声。苏晓晓的心沉到了冰冷的谷底。
她看着李薇那张泫然欲泣、写满“大义灭亲”的脸,
再看看慌乱无助、满眼祈求信任的林小雨,
过往的一幕幕如同快闪般掠过脑海:李薇偷饼干时的“疏忽”,
自己那盒不翼而飞的进口润喉糖(她几乎能肯定是李薇干的),
李薇对周扬刻意的接近和依赖,还有此刻这精准而恶毒的栽赃!塑料的本质,
终于在生死绝境下,被这凝胶雨泡得原形毕露。这不只是偷药,
这是要彻底毁掉她和林小雨之间最后一点信任,把她们推向对立面!苏晓晓缓缓站起身。
动作很慢,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她没有立刻看林小雨,也没有看李薇,
而是走到小文身边,轻轻拍了拍她颤抖的肩膀,然后才转过身,一步步走到林小雨面前。
阅览室里落针可闻。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包括脸色铁青的王老师和眼神闪烁的周扬。
苏晓晓停下脚步,距离林小雨只有半步之遥。她微微低下头,目光平静得可怕,
直视着林小雨那双蓄满泪水、充满恐惧和委屈的眼睛。“小雨。”苏晓晓的声音异常冷静,
甚至带着一丝审讯般的冰冷,“看着我。”林小雨被她看得浑身一颤,泪水流得更凶,
拼命摇头:“晓晓……”“药,”苏晓晓打断她,声音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朵,一字一顿,
“是不是你拿的?”死寂!令人窒息的死寂!林小雨如遭雷击,身体晃了晃,脸上血色褪尽,
只剩下绝望的灰白。她看着苏晓晓那双毫无波澜、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眼睛,
巨大的背叛感瞬间将她淹没。连晓晓……都不信她了吗?李薇的嘴角,在无人注意的角度,
难以抑制地向上勾起一丝微弱的、得逞的弧度。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几秒钟沉默,
几乎要将林小雨彻底压垮时——苏晓晓动了。她没有再看林小雨,而是猛地转过身!
目光如同两道冰冷的探照灯,瞬间锁定李薇!那眼神锐利如刀,
带着洞悉一切的锋芒和一丝毫不掩饰的嘲弄。“李薇,”苏晓晓的声音陡然拔高,
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瞬间打破了死寂,也像一把冰锥刺穿了李薇脸上那虚假的悲伤,
“昨晚熄灯后,你说去洗手间,去了多久?”李薇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