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午,我还是去了。
我不能失去那栋房子。
那是城西一栋破旧的筒子楼,楼道里堆满了杂物,墙壁上满是斑驳的印记。
这里有我全部的童年记忆,有我爸妈最相爱时的欢声笑语。
我站在37号的门前,铁门上生了锈,门锁也坏了,只能虚掩着。
我推开门,屋子里的一切都和我离开时一样,只是落了薄薄一层灰。
夕阳从窗外照进来,将空气中的尘埃染成了金色。
裴衍就站在这片金色的光尘里,背对着我。
他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与这间破旧的小屋格格不入。
听到动静,他缓缓转过身。
他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眼神依旧是那样的冷漠,仿佛昨晚那个温柔体贴的未婚夫,只是我的一场幻觉。
“来了。”他开口,声音低沉。
我看着他,压下心头的恨意和翻涌的情绪,冷冷地说:“房产证呢?”
他没有回答,而是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丝绒盒子,打开,推到我面前。
里面是一枚硕大的粉色钻戒,在夕阳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这是什么意思?”我皱起眉。
“宋佳琪不喜欢这个颜色。”他言简意赅地说,“送你了。”
他的语气,就像是随手处理一件自己不要的垃圾。
我气得发笑,“裴总真是大方。不过这垃圾,我可不想要。我只要房产证。”
“温漾,”他上前一步,高大的身影瞬间将我笼罩,“别给脸不要脸。”
他身上传来熟悉的雪松香气,混杂着淡淡的烟草味,曾经让我无比迷恋,现在却只让我觉得恶心。
我后退一步,拉开与他的距离。
“到底是谁不要脸?裴衍,你一边和别人订婚,一边又来招惹我,你不觉得精神分裂吗?”
“精神分裂?”他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我只是来拿回我的东西。”
他的目光,落在我脖子上戴着的一条项链上。
那是一条很普通的银质项链,吊坠是一片小小的银杏叶。
是我十八岁生日时,我爸送我的。
裴衍曾经问过我这条项链的来历,我骗他说,是我妈的遗物。
他当时还很心疼地抱住我,说以后会替我妈妈好好爱我。
现在想来,真是可笑至极。
“你想要?”我摘下项链,攥在手心,“可以。拿房产证来换。”
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眼神复杂难辨。
最终,他从西装内袋里拿出一个文件袋,扔在桌上。
“给你。”
我立刻上前打开,里面果然是我家老房子的房产证,户主那一栏,写着我的名字。
我把房产证紧紧抱在怀里,心里一块大石终于落地。
“项链。”他朝我伸出手。
我看着他,忽然改变了主意。
我当着他的面,走到窗边,笑得像一朵盛开的罂粟,又美又毒。
“你不是说我是脏东西吗?”
我摊开手,看着掌心的银杏叶。
“这片叶子,跟了我十年,干净得很。”
“它要是沾了你,才叫脏。”
我猛地松开手,看着那道银光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消失在楼下的杂草丛中,就像我们之间彻底死掉的过去。
“现在,它自由了。我也自由了。”
“至于你,”我看着他瞬间阴沉得可怕的脸,一字一句地说,“求、而、不、得,才是你这种人最好的报应。”
裴衍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一步步朝我逼近,眼里的风暴像是要将我吞噬。
“温漾,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我当然知道。”我毫不畏惧地迎上他的目光,“我在告诉你,我不是你的宠物,不是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物。我们已经结束了!”
他停在我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我们离得很近,近到我能看清他眼底压抑的怒火和……一丝我看不懂的痛楚。
是错觉吗?
下一秒,他猛地出手,一把掐住了我的脖子。
力道之大,让我瞬间无法呼吸。
“你再说一遍?”他的声音,像是从地狱里传来。
我被他抵在墙上,窒息感让我眼前阵阵发黑。
但我没有求饶。
我用尽全身力气,抬起手,狠狠地给了他一巴掌。
“啪”的一声脆响,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他的脸被打得偏向一边,掐着我脖子的手也松开了。
我扶着墙,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
“裴衍,你滚!”我声嘶力竭地吼道,“带着你的钱,滚出我的世界!我再也不想看见你!”
他缓缓地转过头,脸上是清晰的五指印。
他没有生气,只是静静地看着我,眼神里是我从未见过的,浓稠的悲哀。
看了许久,他忽然轻笑了一声。
“好。”
他只说了一个字,然后转身,毫不留恋地离开了。
我看着他消失在门口的背影,再也支撑不住,沿着墙壁滑坐到地上,放声大哭。
为什么?
为什么他会是那样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