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敲门声响起时,陈辉正窝在沙发里看电视,茶几上摆着一盘切好的西瓜。
他趿拉着拖鞋过去开门,门外站着一个年轻女孩,
穿着一身他叫不上名字但看起来就很贵的连衣裙,化着精致的妆,拉着一个崭新的行李箱。
是他的外甥女,王婷。陈辉脸上刚要露出笑容,喉咙里那声“婷婷”还没来得及喊出口,
就看见王婷用一种审视陌生人的挑剔打量着他,眉头微微蹙起。“你好,
请问这里是陈兰的家吗?我是她女儿。”陈辉的笑容僵在脸上,大脑嗡的一声,
像是被人用重锤狠狠砸了一下。他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发不出来。眼前的女孩,
是他亲姐姐的女儿,是他从牙牙学语看着长大的外甥女。
他手机里还存着她小时候扎着羊角辫,被他扛在肩膀上逛公园的照片。四年来,每个月一号,
他都会雷打不动地给她转去两千块生活费,加上每年的学费,前前后后将近十五万。
这十五万里,有他省吃俭用攒下的工资,有他卖掉珍藏多年邮票的钱,
甚至还有他为了凑够第一年学费,夏天顶着大太阳去工地扛水泥挣的辛苦钱。半个月前,
她大学毕业,姐姐陈兰在电话里喜气洋洋地告诉他,要给女儿在市里最好的酒店办升学宴。
他当时还笑着问:“哪天啊?我好提前把工作安排一下,我这个大功臣可不能缺席。
”电话那头的姐姐支支吾吾,说日子还没定,定了就通知他。然后,他就再也没接到过电话。
直到前几天,他刷朋友圈,看到了其他亲戚发的照片。金碧辉煌的酒店大厅,
红色的横幅上写着“祝贺王婷同学金榜题名,前程似锦”。照片里,王婷穿着漂亮的礼服,
挽着父母,笑得灿烂如花,和学校的领导、家里的亲戚一一合影。所有他认识的亲戚都在,
唯独没有他。他这个付了四年学费和生活费的亲舅舅,连一张照片的边角都没能挤进去。
心像被泡进了冰窖,从里到外凉得透透的。可他还是抱着最后一丝希望,
想着或许是姐姐忙忘了,或许是婷婷刚毕业事太多。可现在,这个他付出了十五万,
付出了四年辛劳的女孩,就站在他家门口,拉着昂贵的行李箱,用一口标准的普通话,
礼貌而疏远地问他。“你谁啊?”陈辉感觉喉咙里像是被塞了一团滚烫的棉花,
堵得他喘不过气。他看着王婷那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那上面没有一丝一毫见到亲人的喜悦,
只有不耐烦和一丝若有若无的嫌弃。她似乎在嫌弃这栋老旧的居民楼,
嫌弃他这个穿着背心拖鞋,看起来一点也不体面的中年男人。
“我……”陈辉的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在摩擦,“我是你舅舅。”王婷听到这个称呼,
脸上的表情更奇怪了,她上下又打量了陈辉一遍,那道视线像刀子一样,刮得陈辉脸上生疼。
“我妈说她只有一个弟弟,是个大老板,很有钱的。”她的言下之意再明显不过,
眼前这个住在破旧小区,浑身汗味的男人,怎么可能是她那个“有钱的”舅舅。
陈辉的心彻底沉了下去。大老板?很有钱?他什么时候成了大老板了?
他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工厂技术员,一个月工资五千多,在这个城市里勉强糊口。原来,
在姐姐陈兰的嘴里,他成了女儿面前一个可以炫耀的“大老板”舅舅。而他这个真实存在的,
节衣缩食供她上学的穷舅舅,就这么被抹去了。所以,升学宴没有他,
是因为他这个“穷舅舅”上不了台面,会给她丢人。所以,现在找上门来,
是因为她口中的“妈妈家”,其实就是他这里。陈辉只觉得一股怒火混杂着无尽的悲凉,
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他这些年到底都做了些什么?养出了一只白眼狼!
他猛地往后退了一步,指着门外,用尽全身力气吼出一个字:“滚!
”王婷被他突如其来的怒吼吓了一跳,脸上的伪装瞬间破裂,
取而代ed之的是被冒犯的愤怒和鄙夷。“你这人怎么回事?神经病啊!”她尖声叫道,
“我找我妈,你凭什么让我滚?你再不让开我报警了!”“报警?”陈辉气得笑了起来,
“好啊,你报啊!你正好跟警察说说,你是怎么不认识你舅舅的!跟他们说说,
你是怎么花了你舅舅十五万,然后问他是谁的!”他的声音在老旧的楼道里回荡,
引得对门的邻居都探出了头。王婷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她没想到这个看起来老实巴交的男人会突然爆发,更没想到他会把钱的事直接嚷嚷出来。
她拉着行李箱的手不自觉地收紧,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但嘴上依旧不饶人:“你胡说什么!
什么十五万?我妈说我的学费是她出的!你别想讹人!”“我讹人?
”陈辉看着她死不承认的样子,心里的最后一点温情也消失殆尽。他转身走进屋里,
从抽屉里翻出一个厚厚的账本,那是他专门用来记给王婷打钱的账。
他一把将账本摔在王婷脚下,纸页散开,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日期和金额。“你自己看!
从你上大学第一天起,每一笔学费,每一笔生活费!我有没有少你一分钱!王婷,
你的良心是被狗吃了吗!”2账本摔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像是一记重锤,
砸在王婷的心上,也砸碎了陈辉心里对这份亲情最后的一丝幻想。
王婷的视线落在散开的账本上,那上面熟悉的字迹,清晰的日期和金额,
让她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她当然认得,那是舅舅的字。小时候,
舅舅手把手教她写字,她的作业本上,总有他用红笔修改过的痕迹。那些数字,
更是像一根根烧红的针,刺得她眼睛生疼。“2018年9月1日,学费,12000元。
”“2018年10月1日,生活费,2000元。”“2019年3月5日,购买电脑,
5000元。”一笔一笔,清清楚楚,不容抵赖。她一直以为,
妈妈口中那个“做大生意”的舅舅,给钱是理所应当的。
她也心安理得地享受着这份“理所应当”,用着最新的手机,穿着名牌的衣服,
和同学们出入高档餐厅。她甚至在心里暗暗嘲笑过这个从未真正见过的“大老板”舅舅,
觉得他俗气,只懂得用钱来维系亲情。她从未想过,这些钱,是眼前这个穿着汗衫,
住在破旧小区里的男人,一分一毫从牙缝里省出来的。楼道里,
邻居的窃窃私语声越来越清晰,像无数只手,在撕扯她身上那件昂贵的连衣裙,
撕扯她最后的体面。王婷的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引以为傲的口才,
在这些冰冷的数字面前,显得那么苍白无力。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响了,
尖锐的**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僵持。是她妈妈,陈兰。王婷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手忙脚乱地接起电话,声音里带着哭腔:“妈!你快来啊!舅舅他……他欺负我!
”她恶人先告状,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了陈辉身上。电话那头的陈兰一听女儿哭了,
立刻炸了毛,声音尖利地传了出来:“陈辉!你想干什么!婷婷刚下火车,人生地不熟的,
你不安慰她,还欺负她?你是不是见不得我们家好!”陈辉一把夺过手机,
对着听筒怒吼:“陈兰!你还有脸说!你就是这么教女儿的?你告诉她,她有个大老板舅舅,
然后让她管我叫‘你谁啊’?你安的什么心!”“我……我那不是为了你好吗?
”陈兰的声音弱了下去,但仍在狡辩,“我在女儿面前把你形象说得高大一点,
你脸上不也有光吗?再说了,小孩子不懂事,她刚毕业,压力大,一时没认出你来,
你跟她计较什么?你一个当舅舅的,就不能大度一点?”“大度?
”陈辉被这套说辞气得浑身发抖,“我把卖邮票的钱都给她交学费了,我还不够大度?
我为了给她凑生活费,大夏天去工地扛水泥,我还不够大度?升学宴,
你们一家三口风风光光,把我这个付钱的扔在一边,现在你让我大度?
”他的声音一声比一声高,充满了压抑多年的委屈和愤怒。“我告诉你陈兰,这事没完!
你现在,立刻,马上,带着你的好女儿,从我家门口消失!不然我把这账本复印一百份,
贴满你们小区,让所有人都看看,你们是怎么当白眼狼的!”“你敢!
”陈兰在电话那头尖叫起来,“陈辉,你疯了!那是你亲外甥女!你这么做,
是想毁了她一辈子吗?她才刚毕业,前途一片光明,你不能这么对她!”“我毁了她?
”陈辉冷笑,“是你们自己把路走绝了!我给她光明的前途,她回报我一句‘你谁啊’!
这前途,她爱找谁要去就找谁要去!别再来找我!”说完,他毫不犹豫地挂断了电话,
然后将手机重重地摔在鞋柜上。他看着门口脸色煞白,摇摇欲坠的王婷,
心中的怒火没有丝毫平息。“还愣着干什么?等着我请你吃饭吗?
”他的话语里不带一丝温度。王婷被他的话惊得一个激灵,
她看着陈辉那张再无半点温情的脸,第一次感觉到了害怕。她从小到大,
这个舅舅对她都是有求必应,百依百顺。她要买新裙子,舅舅给;她要换新手机,舅舅给。
她一直以为,这个舅舅是她予取予求的提款机。她从未想过,提款机也有没钱的时候,
也有发脾气的时候。“舅舅……我……”她想说点什么,想道歉,想解释,可话到嘴边,
却又变成了带着委屈的辩解,“我不是故意的……我妈一直那么说,
我真的不知道……”“你不知道?”陈辉打断她,“你不知道你妈一个月工资多少?
你不知道你爸常年在家待业?你不知道你们家什么条件?你穿着几千块的裙子,
用着上万的手机,你心安理得地花了四年,现在跟我说你不知道钱是哪来的?”“王婷,
你不是蠢,你是坏!”陈辉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锋利的刀,剥开她精心伪装的外衣,
露出底下那个自私、虚荣的灵魂。王婷被骂得哑口无言,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
可她的眼泪,再也换不来陈辉的半点心软。他指着电梯口,一字一句地说:“带着你的东西,
滚。”3王婷最终还是拖着行李箱,在邻居们指指点点的视线中,狼狈地离开了。
陈辉“砰”地一声关上门,整个世界瞬间安静下来。他背靠着冰冷的铁门,
身体顺着门板缓缓滑落,最终颓然地坐在地上。刚才那股支撑着他的怒气,
在关上门的一刹那,被抽得一干二净。取而代之的,是无边无际的疲惫和荒凉。
他看着客厅里那个专门为王婷准备的房间,里面崭新的被褥、书桌、台灯,都显得那么刺眼。
他原以为,外甥女毕业了,来他这里暂住,开始新的生活,这个冷清的家也能多点人气。
他甚至计划好了,周末带她去哪里玩,给她做什么好吃的。结果,一切都成了一个笑话。
手机不依不饶地再次响起,屏幕上“姐姐”两个字,像是一个巨大的讽刺。陈辉看了一眼,
直接按了静音,任由它在桌上震动,直到彻底消停。可没过多久,手机又响了,
这次是一个陌生号码。陈辉皱着眉接起,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是他的姐夫,
王婷的父亲,王建国。“阿辉啊,你别生你姐和婷婷的气了。她们娘俩就是头发长见识短,
你一个大男人,别跟她们一般见识。”王建国一开口就是和稀泥的论调。陈辉冷哼一声,
没有说话。“婷婷都跟我说了,是她不对,她给你道歉。可你想想,她刚毕业,
从学校那个象牙塔出来,什么都不懂,你姐又总在她面前说你多厉害多有钱,她一时糊涂,
才说了错话。你就原谅她这一次吧。”“原谅?”陈辉终于开了口,声音沙哑得厉害,
“姐夫,这话你说出来,自己信吗?一个二十二岁的成年人,连自己的亲舅舅都不认识,
这是糊涂?这是压根没把我放在心上!”“她心里要是还有我这个舅舅,
升学宴为什么不叫我?啊?全家上下,亲戚朋友都去了,就我这个掏钱的没资格去?
怕我穿得寒酸,给你们丢人是不是?”王建国在电话那头沉默了,显然是被问住了。
过了好半天,他才叹了口气,说:“阿辉,我知道你委屈。这事确实是你姐做得不对。
可……可婷婷现在怎么办啊?她一个女孩子,拉着个大箱子,人生地不熟的,
总不能让她睡大街吧?她妈都快急疯了。”“那是你们的事,不是我的事。
”陈辉的态度很坚决,“当初把她当公主一样养着的时候,就该想到有今天。
我这里不是酒店,更不是收容所。”“你怎么能这么说呢?我们是一家人啊!
”王建国的音量也高了起来,“你忘了你小时候,是谁背着你去看病的?
你忘了你刚来城里没工作,是谁家收留你的?”陈辉听到这话,气得笑了。是,他没忘。
小时候他发高烧,是姐姐背着他走了五里山路去镇上看医生。他刚来城里,
也是在姐姐家挤了一个月。可这些恩情,他早就加倍偿还了!姐姐结婚,
他拿出了自己所有的积蓄当嫁妆。姐夫下岗,他托关系找门路,
前前后后搭进去不少人情和钱。王婷从小到大的学费、补习费,哪一样他少过?这些年,
他就像一头老黄牛,被陈兰一家人牢牢地套着,不断地从他身上榨取价值。“王建国,
你少拿这些陈年旧事来道德绑架我。”陈辉的声音冷得像冰,“我陈辉对得起你们家,
是你们家对不起我!你们要是真把我当一家人,就不会做出这种猪狗不如的事情!
”“你……你……”王建国被噎得说不出话来。“我告诉你们,想让我原谅,门都没有!
以后你们家的事,跟我一分钱关系都没有!王婷是死是活,都别再来找我!”说完,
陈辉直接挂断了电话,并且毫不犹豫地将王建国和陈兰的号码全都拉进了黑名单。他站起身,
走到那个为王婷准备的房间,将里面的新被褥、新枕头、新床单,一股脑地扯下来,
全部扔进了垃圾袋。然后,他将那个厚厚的账本拿了过来,翻到最后一页。他拿起笔,
在下面重重地写下了一行字:“2022年7月15日,亲情终结,金额:无法计算。
”写完,他合上账本,像是完成了一个庄重的仪式。从今天起,他陈辉,再也没有姐姐,
再也没有外甥女。那些沉重的枷锁,他不要了。做完这一切,陈辉感觉心里空了一大块,
但同时也有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他瘫倒在沙发上,双眼无神地望着天花板。
他以为事情到这里就该结束了。他以为只要他态度够坚决,就能和这家人彻底划清界限。
但他还是低估了陈兰一家的**程度。两天后的一个下午,他的手机突然开始疯狂地响起,
一个又一个的陌生号码打了进来,接通之后,全都是劈头盖脸的质问和辱骂。“是陈辉吗?
你还是不是人啊?你姐姐对你那么好,你现在发达了,就不认人了?”“我告诉你,
做人不能忘本!你外甥女那么优秀,你不帮衬一把,还把她赶出家门,你良心过得去吗?
”“陈辉,我以前真是看错你了,没想到你是这种冷血无情的人!”打来电话的,
有老家的亲戚,有过去的邻居,甚至还有一些他根本不认识的人。
所有人的口径都出奇地一致:他陈辉,飞黄腾达了,成了大老板,却翻脸不认人,
嫌弃穷亲戚,将刚毕业、无依无靠的亲外甥女赶出家门,逼得姐姐一家走投无路。
陈辉握着手机,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他不用想也知道,这肯定是陈兰的杰作。
她这是要动用舆论,把他钉在道德的耻辱柱上,逼他就范!好,真是好得很!4“陈辉啊,
你到底在搞什么名堂?你姐都打电话到我这里哭诉了,说你发了财就不认她这个姐姐,
还把你外甥女大半夜赶出家门,是不是真的?”电话是老家的三叔公打来的,
他是族里辈分最高的老人,说话向来有分量。陈辉捏着手机,
听着电话那头长辈不容置疑的质问,一股邪火直冲脑门。他深吸一口气,
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些:“三叔公,事情不是她说的那样。”“不是那样是哪样?
”三叔公的声调拔高了八度,“全村的人现在都在传,说你陈辉在城里当了大老板,
看不起我们这些乡下亲戚了!你让婷婷那孩子住你家几天怎么了?她是你亲外甥女!
你小时候你姐是怎么背着你去看病的,你都忘了?”又是这套说辞。
陈辉感觉自己的耐心正在被一点点耗尽。“三叔公,我没发财,也没当老板。
我就是一个普通工人。我外甥女大学毕业,来我家,我欢迎。但她站在我家门口,问我是谁。
她的毕业酒宴,全家都去了,就没通知我这个给她付了四年学费的人。您说,这事换成您,
您能忍吗?”陈辉把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没有添油加醋,只是陈述事实。
电话那头沉默了。过了许久,三叔公才带着一丝不确定,
迟疑地问:“你说……婷婷的学费……是你出的?”“是。”陈辉回答得斩钉截铁,
“四年学费,四年生活费,一分不少。我这里有银行转账记录,还有我记的账本,
随时可以对质。”“这……这怎么可能……”三叔公的声音听起来也有些动摇,
“你姐明明说,是你姐夫做生意赚了钱……”“姐夫做生意?”陈辉冷笑出声,
“他做什么生意了?他下岗多少年了您不知道?陈兰一个月两千多的工资,
她拿什么供出一个大学生?她自己买件衣服都要跟我伸手要钱!”这一连串的反问,
像是一记记重拳,彻底击溃了陈…兰编织的谎言。三叔公在电话那头长长地叹了口气,
语气软了下来:“阿辉啊,这事……是他们家做得不地道。但是你看,毕竟是一家人,
血浓于水,闹得太僵也不好看。要不,你给我个面子,让孩子先有个地方住,其他的事,
等我回头好好说说他们。”“三叔公,不是我不给您面子。”陈辉的态度没有丝毫松动,
“是他们没给我留半点情面。这扇门,我关上了,就不会再为他们打开。
他们想怎么在外面败坏我名声,随他们去。我陈辉要是怕这个,我就不叫陈辉。”挂掉电话,
陈辉坐在沙发上,一根接一根地抽烟。他知道,这场家庭战争,已经从内部矛盾,
升级成了公开的舆论战。陈兰的目的很明确,就是要把他搞臭,让他众叛亲离,
最后不得不低头求饶,继续当他们家的提款机。但他偏不。他打开手机,
找到了一个律师朋友的电话,拨了过去。“喂,老张,有点事想咨询你一下。”……第二天,
陈辉请了一天假。他没有去找那些打电话骂他的亲戚对质,也没有在家族群里跟陈兰撕破脸。
他做了一件更直接,也更狠的事。他将自己那本厚厚的账本,每一页都用手机拍了照,
然后去了打印店,将所有的转账记录、取款凭证,全部打印了出来。
他甚至把自己当年为了凑学费,卖掉那套珍藏版猴票的交易记录都找了出来。然后,
他带着这些厚厚一沓,足以压垮任何谎言的证据,直接开车回了老家。他没有去三叔公家,
也没有回自己那个早已不住的老屋。他把车停在了村口的大槐树下,
这里是村里人白天最喜欢聚集聊天的地方。果然,他一出现,
周围那些正在闲聊的七大姑八大姨们,瞬间安静了下来,一道道复杂的视线齐刷刷地投向他。
有好奇,有鄙夷,有探究。陈辉没有理会这些,他径直走到村委会,找到了村长。“叔,
我姐陈兰在外面造我的谣,说我发财了不认亲,把外甥女赶出家门。
这事严重影响了我的名誉。我现在要求村委会出面,召集所有人在大队部开个会,
我要当着全村人的面,把这件事情说清楚。”村长看着陈辉严肃的表情,
又看了看他手里那厚厚一沓材料,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很快,
村里的大喇叭就响了起来。“通知,通知!所有村民请注意,所有村民请注意!下午三点,
到大队部开会!在外的陈辉回来了,有重要事情要宣布!”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
迅速传遍了整个村子。下午三点,大队部的院子里,黑压压地站满了人。
陈辉的姐姐陈兰和姐夫王建国也来了,他们的脸上带着一丝慌乱和不安。王婷没有出现。
陈辉站在院子中央,手里拿着一个扩音喇叭,面前摆着一张桌子,桌子上,
是他带来的所有证据。他环视了一圈台下交头接耳的村民,最后,
将视线定格在姐姐陈兰那张强装镇定的脸上。“今天,把我耽误大家的时间,
是想澄清一件事。”“我姐,陈兰,到处跟人说,我陈辉发了财,当了大老板,就六亲不认,
把刚毕业的外甥女赶出家-门。”“今天,我就让大家看看,我这个‘大老板’,
是怎么当的!也让大家评评理,这门亲戚,到底还要不要认!”说完,他打开了投影仪,
将第一张银行转账记录,清晰地投射在了墙壁的白幕上。5白色的幕布上,
黑色的字体清晰无比。“转账金额:12000元。收款人:王婷。
附言:2018学年学费。”人群中发出一阵轻微的骚动。陈辉没有停顿,按下了翻页键。
“转账金额:2000元。收款人:王婷。附言:2018年9月生活费。
”“转账金额:2000元。收款人:王婷。附言:2018年10月生活费。
”……一页又一页的转账记录,像是一部无声的电影,在所有人面前播放。
从2018年到2022年,四年,四十八个月,每个月的生活费,每一年的学费,
一笔不落。除此之外,还有各种名目的额外转账。“购买笔记本电脑,5000元。
”“英语四级报班,3800元。”“暑期社会实践,2000元。”人群彻底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看着幕布上那些触目惊心的数字。他们中的大多数人,
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而这些钱,都流向了同一个人——王婷。
陈辉的声音通过扩音喇叭,在寂静的院子里回荡,带着一丝压抑的颤抖。“大家看到了,
这就是我外甥女四年的花销。不算学费,光生活费和各种额外开销,加起来就超过了十万。
而我,一个月工资五千块,不吃不喝也要两年才能攒够。”他顿了顿,又放出了一张照片。
那是一张邮票的交易截图,上面是80版的猴票,成交价,两万块。“这套邮票,
是我爸留给我唯一的念物,我珍藏了二十年,没舍得动。为了凑够婷婷第一年的学费,
我卖了。”他又放出一张照片,那是他自己的胳膊,上面布满了被水泥磨破后留下的疤痕。
“为了每个月能准时给她打生活费,我下班后去工地扛水泥,一袋五十斤,从一楼扛到六楼,
挣二十块钱。这就是你们口中,我这个‘大老板’的生活。”院子里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的视线,都从幕布上,转移到了站在人群后方的陈兰和王建国身上。那视线里,
不再是之前的同情和支持,而是充满了震惊、怀疑和鄙夷。陈兰的脸已经毫无血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