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毕业考上县城国企,初中辍学的堂弟一家闻讯赶来。
大伯理直气壮:“你把这工作让给你弟,他不好找工作。”我拒绝后,
他退而求其次:“那你每月把工资给你弟。”正准备把这奇葩亲戚怼回去时,
堂弟突然补刀:“爸,要不让姐顺便帮我娶个媳妇?她文凭高,女方肯定不要彩礼。
”我看着这对父子,默默掏出了手机——这么会做梦,不如帮你们报名《奇葩说》海选?
---七月的日头,毒得能晒化柏油路面,空气里浮着一层黏腻的热浪,
蝉在窗外声嘶力竭地叫着,像是跟这天气赌气。
林晓薇四仰八叉地瘫在自家客厅的老旧竹编沙发上,
手里捏着那张薄薄的、却重若千钧的录取通知书——老家县城唯一一家像样点的国有企业,
“新源水务”,行政岗。她大学毕业,投了无数简历,在省城撞得头破血流,
没想到最后收容她的,竟是这个她一度拼命想离开的小县城。心情有点复杂,
像是往一杯温水里兑了不知名的调料,说不清是释然多些,还是失落多些。但总归,
是有了着落。老妈喜滋滋地在厨房里忙活,说要炒两个好菜庆祝,
油烟机嗡嗡的响声和菜下锅的“刺啦”声交织成一片熟悉的烟火气。这片刻的安宁,
被一阵毫不客气、近乎砸门的“砰砰”声打断。林晓薇皱了皱眉,趿拉着拖鞋去开门。
门一开,热浪裹着两个人涌了进来。当头的是她大伯林国栋,矮壮身材,
一件洗得领口发黄的Polo衫紧紧裹着微凸的肚腩,黑红的脸上淌着油汗,
眉毛习惯性地拧着,看人时总带着点审视的意味。跟在他身后半步的,是堂弟林大宝,
快二十岁的人了,瘦得像根麻秆,穿着紧身豆豆鞋,头发挑染了几缕扎眼的黄毛,眼神躲闪,
嘴角习惯性地往下撇着,一副对什么都提不起劲又隐隐不服气的模样。“大伯,大宝,
你们怎么来了?”林晓薇侧身让开。林国栋没接话,
目光像探照灯一样在不算宽敞的客厅里扫了一圈,
最后定格在林晓薇随手放在茶几上的那张通知书上。他喉咙里发出一种类似满意的“唔”声,
径直走过去,一**陷进沙发里,竹沙发发出不堪重负的**。林大宝则摸出手机,
自顾自地坐到角落的单人沙发里,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划动,游戏音效噼里啪啦地响起来。
“晓薇啊,听说你考上了新源水务?”林国栋拿起那张通知书,翻来覆去地看,
手指在那红色的印章上摩挲着,仿佛能摸出真金白银来。林晓薇心里“咯噔”一下,
面上还是维持着客气:“嗯,刚接到通知。”“好啊,国企,铁饭碗!
”林国栋把通知书放回茶几,声音洪亮,震得人耳膜发痒,“咱们老林家,
总算出了个端公家饭碗的!”这时,林妈妈端着两杯水从厨房出来,
脸上堆着笑:“他大伯来了,喝点水。天热。”林国栋接过水,没喝,往茶几上一顿,
水溅出来几滴。他清了清嗓子,进入正题,那姿态不像是来商量事,
倒像是来宣布某项既定决议。“晓薇,你看,你是大学生,有文化,将来机会多的是。
”他挥了挥粗短的手,像是在驱赶不存在的苍蝇,“不像我们家大宝,初中毕业就没读了,
没个文凭,在外面晃荡几年,也找不到个正经工作,我这心里急啊!”林晓薇没吭声,
等着他的下文。她这个大伯,向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林国栋往前倾了倾身子,
压低了点声音,却更透出一股不容置疑的理直气壮:“所以啊,大伯跟你商量个事。
你把这个工作,让给你弟去。他正需要这个铁饭碗稳住。你呢,以后再考别的,
或者去大城市找,路子宽着呢!”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厨房里的炒菜声停了,
林妈妈站在厨房门口,围裙擦着手,脸上是错愕和难以置信。
林晓薇以为自己热中暑出现了幻听。她眨了眨眼,看着大伯那张理所当然的脸,
又瞟了一眼角落里头都不抬、完全事不关己的林大宝,一股荒谬绝伦的感觉直冲头顶。
“大伯,”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您没开玩笑吧?
这工作是我自己笔试面试考上的,怎么让?再说了,现在都是实名制,录取了谁就是谁,
没法**。”林国栋眉头一竖,显然对这个回答很不满意:“怎么没法让?
你不去报到不就行了?到时候让大宝顶你的名字去!都是一个姓,谁分得清?再说,
我在水务局还有个远房表侄,打点一下,说不定能成!”他越说越觉得可行,
仿佛已经看到了林大宝穿着工装、按月领钱的光明未来。“大伯,这是国企!正规单位!
不是咱村头小卖部招伙计!”林晓薇哭笑不得,声音不由得拔高了些,“冒名顶替是违法的!
查出来谁都跑不了!”“什么法不法的,就你读书多懂得多?”林国栋不耐烦地一摆手,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想想办法总能行!你就说,你肯不肯为你弟牺牲这一回?
”“牺牲?”林晓薇气笑了,“我寒窗苦读十几年,好不容易有个着落,
凭什么要我为他把工作牺牲了?他自己当初不肯读书,怪谁?”“你怎么说话呢!
”林国栋“嘭”地一拍茶几,水杯震得一跳,“他是你弟!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个女娃子,
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最后不还是要嫁人?有个稳定工作就行了,
那么好工作让给你弟怎么就不行了?一点家族观念都没有!”林妈妈听不下去了,
走上前来:“他大伯,话不能这么说。晓薇为了这个考试,熬了多少夜,掉了多少头发。
这工作是她应得的。大宝的工作,可以慢慢找,或者学门手艺……”“学手艺?那多辛苦!
”林国栋打断她,唾沫星子横飞,“能有现成的铁饭碗好?嫂子,你就是太惯着晓薇了,
一点不懂为家族考虑!女孩子家,迟早是别人家的人!”这**裸的重男轻女言论,
像一根针,狠狠扎进林晓薇的耳朵里。她胸口剧烈起伏,感觉血液都在往头上涌,
手指紧紧掐住了沙发边缘。眼看硬逼着让工作这条路似乎走不通,林国栋眼珠转了转,
语气忽然缓和了一些,但那股子理直气壮丝毫未减,甚至透出一种“我已经退了一步,
你该识相”的意味。“行行行,你们现在年轻人,主意大,我说不动。”他摆了摆手,
做出一副妥协的样子,“不让工作也行。那这样,晓薇,你以后每个月工资发了,
把你工资给你弟。他在县城花销大,交朋友、应酬,处处要钱。你反正吃住在家里,
花不了什么钱。你一个女孩子,要那么多钱干嘛?你弟以后还要娶媳妇买房子,
正是用钱的时候。你这当姐的,得帮衬着点!”林晓薇张大了嘴,半天没合上。
她活了二十二年,自认也算见过些世面,刷社交媒体也见识过各路奇葩,
但如此清新脱俗、理直气壮的要求,真真是头一回亲耳听闻。这已经不是道德绑架了,
这是直接开着一辆名为“亲情”的抢银行专用车,轰隆隆碾过你的智商和底线,
还指望你主动把金库密码交出来。她气得浑身发抖,正准备组织语言,
用毕生所学的文明词汇,把这对父子连同他们奇葩的脑回路一起怼到太平洋去——角落里,
一直沉迷游戏的林大宝,大概是一局结束了,终于舍得暂时放下手机。他抬起头,
打了个哈欠,用那双因为长期熬夜玩游戏而显得有些浮肿的眼睛,懒洋洋地扫了过来,
接过他爸的话头,用一种比他爸更理所当然、更充满“智慧”的语气,
补上了这绝杀的一刀:“爸,你说得对。姐要是肯把工资给我,那挺好。
”他挠了挠他那头黄毛,眼神里甚至带上了一点对他姐“高学历”的物尽其用的赞许,
“不过,光给钱还不够。爸,要不让姐顺便帮我娶个媳妇呗?她文凭高,认识的人也多,
由她出面去说,女方家里肯定不好意思要彩礼!说不定还能倒贴嫁妆呢!这多划算!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冻结了。
林晓薇清晰地听到自己脑子里某根名为“理智”的弦,“嘣”地一声,彻底断裂。
她感觉自己的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在这一家子面前,碎得连渣都不剩,
并且被他们用那神奇的脑回路搅拌了一下,糊在了她裂开的表情上。
直气壮;一张是年轻却麻木、理所当然地认为全世界都欠他一个老婆和富足人生的浑不在意。
荒谬感如同海啸,瞬间淹没了最初的愤怒。她忽然觉得,跟这样的人讲道理,
简直是对牛顿定律和达尔文进化论的双重侮辱。她默默地,极其缓慢地,
从牛仔裤口袋里掏出了自己的手机。指尖因为强忍的笑意和某种即将爆发的情绪,微微颤抖。
她解开锁屏,手指在屏幕上轻点了几下,调出了浏览器搜索界面。
林国栋和林大宝看着她这一系列动作,有点莫名其妙。林国栋皱着眉:“你干啥?
跟你说正事呢!”林晓薇抬起头,脸上露出一个极其古怪的,
混合着怜悯、惊叹和极度讽刺的笑容。她把手机屏幕转向他们,
上面清晰地显示着几个大字——《奇葩说》第六季选手全国海选报名通道。她的声音不大,
却清晰地响彻在寂静的客厅里,带着一种经过极致压抑后的、近乎愉悦的轻快:“大伯,
大宝。”“我看你们父子俩这思路,这口才,不去参加个辩论节目,真是屈才了。
”“这么会做梦,逻辑这么‘缜密’,站在舞台上,肯定能惊艳四座,
说不定还能拿个BBking回来光宗耀祖。”“怎么样?我这当侄女、当姐的,
别的忙帮不上,这个报名链接,我先帮你们记着?”林晓薇的手机屏幕,
像一面小小的、闪烁着理性之光的盾牌,直直地怼向林国栋那双被荒谬逻辑糊住的眼睛。
屏幕上,“《奇葩说》海选”那几个字,在略显昏暗的客厅里,显得格外刺眼。
林国栋眯缝着眼,脖子往前伸,像一只试图看清猎物细节的老龟。
他显然没完全理解“BBking”和“海选”是啥玩意儿,
但“辩论节目”和“做梦”这两个词,像两根小针,精准地扎了他一下。
他脸上的横肉抖动了一下,
那是一种被冒犯、但又因为对方攻击方式过于新颖而暂时无法组织有效反击的憋闷。
“你……你这丫头,胡说八道什么!”他最终选择用提高音量来掩盖理解上的滞后,
手指头差点戳到手机屏幕上,“我跟你说正事!你少给我扯这些没用的!”角落里的林大宝,
反应稍微直接点。他虽然没完全搞懂他姐在说什么“节目”,
但“做梦”和“屈才”他听懂了,这明显不是好话。他把手机往沙发缝里一塞,梗着脖子,
那几缕黄毛都仿佛更支棱了:“姐,你啥意思?看不起谁呢?我咋就做梦了?
你帮弟弟不是应该的吗?”林晓薇缓缓收回手机,脸上的笑容越发“核善”,
她甚至悠闲地翘起了二郎腿,竹沙发又发出一阵吱呀的**。“应该的?”她重复了一遍,
语气轻飘飘的,带着点研究外星生物的好奇,“大宝,来,你跟姐说说,
这‘应该’是哪个朝代的律法规定的?是写在《宪法》里了,还是刻在咱林家祖训的碑上了?
我怎么不记得有这么一条——‘凡林家女子,若有幸觅得糊口之职,须自动上缴薪俸,
并包办其堂弟之婚配,且需确保女方倒贴’?”她语速不快,每个字都咬得清晰,
带着一种律师宣读条款般的冷静,偏偏内容又荒诞到极致。林妈妈在厨房门口,
已经忍不住用手死死捂住嘴,肩膀抖得像筛糠,眼看就要憋出内伤。
林大宝被他姐这一长串文绉绉又夹枪带棒的话给绕晕了,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
只能求助似的看向他爸。林国栋到底多吃了几十年饭,虽然逻辑感人,
但胡搅蛮缠的功力深厚。他大手一挥,试图用气势压垮一切:“什么律法祖训!这是人情!
是道理!你一个女娃,读那么多书把人情味都读没了?一家人不互相帮衬,
难道看着你弟打光棍?你良心过得去吗?”“哦——人情,道理。
”林晓薇恍然大悟般点点头,随即话锋一转,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那按照大伯您这人情道理,是不是也该先表示表示?”林国栋一愣:“表示什么?
”“表示您对我们家的‘帮衬’啊。”林晓薇笑得像只小狐狸,“您看,我爸走得早,
我妈一个人把我拉扯大,供我读书,多不容易。按照‘一家人互相帮衬’的道理,
您作为我爸的亲大哥,是不是早就该把我大学的学费、生活费全包了?毕竟,
您可是‘长辈’,‘家族观念’又这么强。还有啊,我妈身体不好,
前段时间看病花了不少钱,您这当大哥的,是不是也该表示表示?不用多,
先把这几年欠的‘人情债’清算一下?”她掰着手指头,一项一项数,眼神清澈,语气诚恳,
仿佛真的在认真探讨“人情道理”的具体实施细则。林国栋的脸瞬间憋成了猪肝色。
他这辈子只有他占别人便宜的份,什么时候被人这么明晃晃地反向索要过?他嘴唇哆嗦着,
指着林晓薇:“你……你……反了你了!你这是跟长辈说话的态度吗?”“态度?
”林晓薇无辜地眨眨眼,“我这不是在跟您学习‘家族观念’和‘人情道理’吗?
您教我要无私帮衬弟弟,我举一反三,想到您更应该无私帮衬我们孤儿寡母啊。
这逻辑没错吧?还是说,您这‘道理’是单向的,只流通从我家到您家,不能反向?
”“噗——”林妈妈终于没忍住,笑喷了出来,又赶紧背过身去,假装咳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