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知遥在停尸房咽下最后一口气。再睁眼,回到十年前,她刚进丈夫陈砚洲公司的第一天。
前世,他出轨联手商业伙伴害她破产身败名裂,闺蜜落井下石。如今,
她笑着接下行政助理的职位:“老公,我会好好‘帮’你的。”陈砚洲的竞标底价,
她提前泄露给对手。他看中的地块,她抢先布局开发。他暗中转移的资金链,她精准狙击。
当陈砚洲焦头烂额时,她正悠闲品茶:“急什么,这才刚开始。”闺蜜设局污蔑她出轨,
她反手放出录音:“你老公床上功夫,连他公司账目一样烂。”记者会直播现场,
陈砚洲的阴暗副业和出轨铁证突然投屏。他跪地哀求:“知遥,
我们重新开始……”她高跟鞋碾过他手指:“我的血,流够了。该你了。
”——正文——1消毒水的味道。刺鼻,冰冷,钻进许知遥的鼻腔,直抵大脑深处。
每一次艰难的呼吸,都像在吞咽碎玻璃。喉咙里堵着一团灼热的、铁锈味的棉花。
视野是模糊的,天花板惨白的灯光晕染开,像一团化不开的、冰冷的雾。耳边嗡嗡作响,
是仪器单调的蜂鸣?还是血液在颅骨里缓慢凝固的声音?她动不了。一根手指都抬不起来。
全身的骨头仿佛被抽走了,只剩下一滩烂泥般的皮囊,沉重地压在冰冷的金属床板上。
每一次心跳都带来一阵尖锐的钝痛,从胸口炸开,蔓延到四肢百骸。有人说话。
声音忽远忽近,隔着厚重的毛玻璃传来。
“……太惨了……”“……听说全赔光了……还欠着天文数字……”“……陈太太?呵,
早不是了……陈总早划清界限了……新欢都登堂入室了……”“……那些闺蜜?
跑得比谁都快,还倒打一耙……”“……跳楼?
没那个胆吧……听说病了很久了……众叛亲离……”字句像淬了毒的冰锥,
精准地凿进她的意识。陈砚洲。那个名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得她灵魂都在抽搐。
还有她们……那些曾亲热地挽着她手臂,分享着“秘密”的女人们……背叛的刀子,
捅得又快又狠。愤怒。滔天的愤怒在她僵死的血管里咆哮,却冲不破这具腐朽的牢笼。
恨意如同岩浆,灼烧着五脏六腑,却找不到出口。她像一头困兽,被钉死在这张冰冷的床上,
连发出最后一声嘶吼都成了奢望。太冷了。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寒意,比停尸房的冷气更甚。
黑暗,浓稠得化不开的黑暗,正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
贪婪地吞噬着视野里最后一点模糊的光晕。意识在沉沦,向着无底的深渊滑落。
不甘心……凭什么……凭什么……视野彻底被黑暗吞没的最后一瞬,
那刻骨的恨意凝聚成一个无声的尖啸,撕裂了她残存的意识——凭什么!!!2“知遥?
许知遥!”声音穿透迷雾,带着一种久违的、属于活人的真实感,
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轻慢?许知遥猛地睁开眼。刺目的光线让她瞬间眯起了眼。
不是停尸房惨白的顶灯。是明亮的、带着温度的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
慷慨地洒满整个空间。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咖啡香气,
还有新打印文件特有的、微涩的油墨味。她正站着。
站在一间宽敞、明亮、充满现代感的办公室里。巨大的落地窗外,
是鳞次栉比、反射着阳光的摩天大楼,勾勒出熟悉又陌生的城市天际线。这不是医院。
不是停尸房。她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她下意识地低头看向自己的手。
皮肤光滑,指甲修剪得干净圆润,没有一丝病态的苍白或青灰。
身上穿着一套剪裁合体的米白色香奈儿套装,优雅得体。手腕上,那块**版的百达翡丽,
指针正稳稳地走着。时间……她猛地抬头,视线撞上对面墙上巨大的电子显示屏。
清晰的红色数字,如同命运冰冷的嘲弄:2015年6月12日,上午9:07。
2015年。十年前。呵呵……她回到…她刚进入陈砚洲公司的第一天!“发什么呆呢?
”刚才那个声音再次响起,带着点不耐烦的催促,“陈总在里面等着了。第一天就迟到?
小心印象分扣光哦。”许知遥缓缓转过头。
一张妆容精致、眼神里带着审视和不易察觉优越感的脸,映入眼帘。是林薇。
陈砚洲的行政秘书,后来…也是她“闺蜜团”里的核心人物之一。此刻的林薇,年轻、张扬,
还没修炼出后来的八面玲珑,眼底的轻慢几乎不加掩饰。前世的记忆碎片,
裹挟着滔天的恨意和冰冷的停尸房气息,如同决堤的洪水,狠狠冲撞着许知遥的神经。
陈砚洲虚伪的温柔,他和小三滚在属于她的大床上的画面,
他联合对手做空她公司时冷酷的眼神…还有林薇、苏曼、李晴那些女人,
在她破产后假惺惺的安慰,背地里却四处散播谣言,将她踩进泥里……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喉咙涌上腥甜的铁锈味。她死死咬住牙关,口腔内壁瞬间被咬破,
尖锐的疼痛让她混乱的思绪猛地一清。不能吐。不能失态。现在,她是二十五岁的许知遥。
是那个刚刚嫁入陈家不久,对未来充满玫瑰色幻想的、不谙世事的豪门阔太。
是那个为了“支持丈夫事业”,主动要求进入他公司,准备从底层“学习”的傻女人。
林薇见她脸色煞白,眼神直勾勾的,眉头皱得更紧:“喂?你没事吧?脸色这么难看,
别是昨晚‘操劳’过度了吧?”她刻意加重了最后几个字,嘴角勾起一抹暧昧又刻薄的弧度。
许知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冰凉的、带着尘埃和阳光气息的空气涌入肺腑,
压下了那股翻涌的恶心和杀意。她抬起头,对着林薇,嘴角一点点向上弯起。那笑容,
初看温婉无害,像春日初绽的梨花。可细看之下,眼底深处却是一片冻彻骨髓的寒潭,
没有丝毫暖意,只有深不见底的漩涡。“没事。”许知遥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
像冰层下缓缓流动的水,“可能…有点紧张。第一次来‘砚洲’的公司。
”她刻意念出“砚洲”两个字,亲昵得恰到好处。她抬手,
轻轻抚平了套装上并不存在的褶皱,动作优雅从容。“我们进去吧,别让陈总等久了。
”说完,她不再看林薇脸上错愕混杂着探究的表情,率先迈开脚步。
高跟鞋敲击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稳定、一声声叩击心脏般的“嗒、嗒、嗒”。
走向那扇紧闭的、象征着权力核心的总经理办公室大门。走向她前世的愚蠢,
走向她今生的猎场。门被推开。巨大的办公桌后,陈砚洲闻声抬起头。三十岁的陈砚洲,
英俊依旧,西装笔挺,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阳光落在他脸上,勾勒出温润如玉的轮廓。
他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对“新婚娇妻”的温柔笑意,眼神专注,仿佛她就是他的全世界。
“知遥来了。”他声音低沉悦耳,带着能溺死人的宠溺,“等你半天了。薇薇,
去给太太倒杯温水来,她第一次来公司,别太紧张。”林薇应了一声,退了出去,
关门时瞥向许知遥的眼神,充满了复杂的探究。办公室只剩下他们两人。
空气里漂浮着陈砚洲惯用的木质调香水味,前调温暖干燥,如同他此刻伪装的深情。
许知遥站在原地,隔着宽敞的办公区,静静地看着他。阳光勾勒着他的侧影,
完美得像一幅精心绘制的假画。前世临死前听到的那些刻薄话语,那些冰冷的背叛细节,
那些深入骨髓的痛楚和恨意,如同淬毒的藤蔓,瞬间缠紧了她的心脏,几乎让她窒息。
指甲深深陷进掌心,尖锐的疼痛再次成为锚点。“老公。”她开口,
声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属于“新人”的微颤,甚至染上了一点点羞涩的红晕,
“第一天来,有点…不适应。”陈砚洲绕过宽大的办公桌,朝她走来。皮鞋踩在地毯上,
发出沉闷的轻响。他伸出手,似乎想揽她的肩,动作自然而亲昵。
许知遥不着痕迹地微微侧身,避开了他的触碰,脸上笑容却更加温软,
带着全然的依赖:“你上次说,让我从基层做起?”她微微歪头,眼神清澈,
像个求知欲旺盛的学生,“我想…行政部那边是不是需要一个助理?薇薇姐那么忙,
我可以先跟着她学习,熟悉公司流程,帮大家打打下手,也…帮帮你,好不好?
”她的语气轻柔,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和讨好,
将一个渴望融入丈夫事业、又怕添麻烦的娇妻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
陈砚洲伸出的手在半空中微微一顿,随即自然地收回,顺势**西裤口袋。
他脸上的笑容没有丝毫变化,依旧温柔似水,
眼底却飞快地掠过一丝极淡的、不易察觉的满意和放松。行政助理?
一个端茶倒水、整理文件、接触不到任何核心机密的边缘职位?
这简直是他理想中“花瓶妻子”该待的位置。省心,安全,不会碍事。“当然好。
”他语气宠溺,带着一丝“纵容”的无奈,“你想学,我当然支持。不过…”他走近一步,
抬手,极其自然地拂开她额前一缕并不存在的碎发,指腹的温度若有似无地擦过她的皮肤,
带着虚伪的暖意,“别太累着自己。就当来玩玩,打发时间,嗯?”许知遥微微垂眸,
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掩去眸底瞬间冻结的寒冰。她顺从地点点头,
声音又轻又软:“嗯,我知道的。老公放心,我会好好‘帮’你的。”“帮”字,
在她舌尖轻轻一转,带着一种奇异的重量,悄然坠落。3“小许,把这份会议纪要整理出来,
下午三点前放陈总桌上。”“小许,去楼下星巴克,陈总美式,不加糖不加奶,
林秘书的焦玛,我的冰摇柠檬茶,都记得吧?”“小许,前台快递堆成山了,去分拣一下,
按部门放好!”“小许,茶水间的咖啡豆没了,赶紧联系供应商补货!
”“小许……”“行政助理”许知遥的工位,在公共办公区最不起眼的角落,
紧挨着打印机和饮水机。这里像是一个信息与杂物的漩涡中心,嘈杂、琐碎、永不停歇。
各种声音、指令、打印机的嗡鸣、咖啡机的嘶吼,交织成一张无形的网,将她牢牢困在底层。
她像一枚最不起眼的螺丝钉,被随意拧在庞大机器最无关紧要的位置,
日复一日地处理着最枯燥、最耗费精力的杂务。“好的,薇薇姐。
”许知遥从堆积如山的快递盒后抬起头,对着趾高气扬的林薇,
露出一个毫无破绽的、带着点谦卑的微笑。她脸上甚至还沾了一点搬箱子蹭上的灰,
显得有些狼狈。林薇抱着手臂,挑剔的目光在她身上扫了一圈,从她简单挽起的发髻,
到身上那件早已不是当季新款、甚至有些磨损的套装裙,
最后落在她那双沾了灰的普通通勤鞋上。一丝轻蔑和快意从她眼底闪过。“动作快点。
”林薇下巴微抬,“下午还有重要客户来访,茶水间和会客室的卫生,再仔细检查一遍。
陈总最讨厌看到灰尘,别给我出岔子。”她丢下这句话,踩着八厘米的高跟鞋,
摇曳生姿地走向她那间独立、宽敞、采光极好的秘书室。许知遥看着她关上的门,
脸上的笑容如同潮水般褪去,只剩下一片深海般的平静。她低下头,继续分拣着快递,
动作麻利而精准。指尖划过一个个印着不同公司logo的纸盒,大脑却在高速运转,
像一台冰冷精密的仪器,无声地扫描、过滤、储存着所有看似无用的信息碎片。
“薇薇姐今天脾气真大,听说昨晚跟陈总去应酬那个新客户,
又被灌了不少……”“嘘…小点声!不过那个‘宏远科技’的刘总,
看薇薇姐的眼神是有点不对…”“哎,你们听说了吗?城西那块老工业区的地,
好像要重新规划了?**文件是不是快下来了?”“谁知道呢,不过陈总最近总往规划局跑,
估计有戏……”“财务部那边愁云惨淡的,好像那个‘星辉娱乐’的项目回款又出问题了?
现金流绷得死紧……”“可不是嘛,听说陈总私下在找过桥资金呢,
打印机吐出的文件残页上零星的关键词、林薇偶尔对着电话抱怨的只言片语……所有的一切,
如同散落的珍珠,被许知遥不动声色地一一拾起,串连。前世模糊的记忆碎片,
在这些细节的不断**下,正一点点变得清晰、锐利,如同擦拭去尘土的利刃。
城西老工业区地块…规划调整…陈砚洲前世就是靠提前拿到内幕消息,低价囤地,
转手暴赚数亿,奠定了后来吞并她公司的基础!宏远科技…刘总…那个色眯眯的老狐狸,
前世也是陈砚洲的重要“伙伴”之一,参与了对她的围剿。
星辉娱乐项目…资金链紧绷…过桥资金…高利贷…时间,地点,人物,事件,
甚至那些潜藏在阴影里的交易细节,都如同早已写好的剧本,清晰地在她脑中铺陈开来。
打印机发出刺耳的卡纸声。旁边的女同事烦躁地抱怨了一句:“又卡!这破机器!小许,
你弄一下!”许知遥立刻应声:“好的,张姐,我来。”她快步走过去,
熟练地打开机器侧盖,处理卡住的纸张。指尖触碰到滚烫的硒鼓,细微的灼痛感传来。
她神情专注,动作利落,仿佛全身心都投入在这微不足道的故障排除中。只有她自己知道,
胸腔里那颗被仇恨反复淬炼过的心脏,正以冷静到可怕的频率跳动着。时机,正在逼近。
4深秋的冷风卷着枯叶,狠狠拍打着巨大的落地窗。陈砚洲的办公室里,
气氛却比窗外更阴沉。“砰!”一只昂贵的骨瓷咖啡杯狠狠砸在厚厚的地毯上,
深褐色的液体瞬间洇开一片污渍。陈砚洲脸色铁青,额角青筋暴跳,
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困兽,在宽大的办公桌后来回踱步,昂贵的皮鞋暴躁地碾过地上的狼藉。
“废物!一群废物!”他低吼着,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扭曲,“宏远那个老色鬼!
明明酒桌上拍着胸脯保证得天花乱坠!临到签约,他妈的给我玩这手?!
他宏远算个什么东西!也敢截我的胡?!”他猛地转身,
猩红的眼睛死死盯住办公桌前垂手而立、大气不敢出的市场部经理赵凯。“说!
到底怎么回事?!我们的方案是纸糊的吗?!
价格、技术、后期服务…哪一点输给宏远那个暴发户?!
为什么标书递上去连个水花都没有就被直接打回来了?!啊?!”赵凯冷汗涔涔,
后背的衬衫已经湿透一片,紧紧贴在皮肤上。他喉结滚动,艰难地开口:“陈…陈总,
宏远…宏远那边…他们的报价…比我们的…低整整五个点…”“五个点?!
”陈砚洲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声音陡然拔高,尖锐刺耳,“他们疯了?!那个项目体量,
压五个点?他们喝西北风去?!做慈善吗?!”他冲到赵凯面前,
几乎要喷火的目光死死锁住对方,“他们怎么可能知道我们的底价?!嗯?!说!是不是你?
!”“不是我!陈总!天地良心!”赵凯吓得腿一软,差点跪下,声音带着哭腔,
那一页…只有您和林秘书…还有…还有财务总监看过…我…我发誓我碰都没碰过核心数据啊!
”陈砚洲猛地顿住,像被按下了暂停键。他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疯狂翻涌的怒火瞬间凝固,
随即被一种更深的、带着剧毒的怀疑取代。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头,
目光如同淬了冰的毒蛇,一寸寸地滑向站在角落、同样脸色惨白如纸的林薇。
林薇被他看得浑身一抖,下意识地后退半步,
是我…真的不是我…我…我那天封装的时候很小心…办公室就我一个人…我…”她语无伦次,
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她。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敲响。笃,笃,笃。三声,节奏平稳,
不疾不徐。在这死寂而紧绷的空气中,显得格外突兀,甚至带着点不合时宜的从容。
陈砚洲猛地吸了一口气,强行压下几乎要爆炸的怒意,从齿缝里挤出一个字:“进!
”门被推开。许知遥端着一个托盘,静静地站在门口。托盘上,
放着一杯刚刚泡好的、热气氤氲的碧螺春。她穿着一身简单干净的米白色套装,
头发整齐地挽在脑后,脸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对眼前混乱场景的惊讶和关切。“老公,
”她声音轻柔,像一阵无害的风,目光快速扫过地上的狼藉和林薇惨白的脸,
“看你们忙了一上午,还没顾上喝水吧?刚泡的茶,润润喉。”她端着托盘,
步履轻盈地走了进来,仿佛完全没有感受到房间里那几乎要凝固成实质的低气压。
她径直走向陈砚洲的办公桌,小心地将那杯碧绿的、散发着清香的茶放在他面前,动作轻柔,
带着一种安抚的意味。然后,她才像是刚注意到地上的咖啡渍和碎片,微微蹙起秀气的眉,
带着点不赞同的担忧看向林薇:“薇薇姐,怎么这么不小心?快拿工具来清理一下,
小心扎到陈总。”林薇被她这“关切”的眼神看得一滞,
一股难以言喻的憋屈和怒火猛地冲上头顶。这女人!装什么好人?!
她凭什么用这种眼神看自己?!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
却被陈砚洲那冰冷刺骨的目光钉在原地,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只能僵硬地转身去找清洁工具。
许知遥的目光这才转向陈砚洲。他正死死地盯着她,眼神里翻涌着审视、怀疑,
还有一丝被强行压抑的暴戾。她迎上他的目光,清澈的眼底没有一丝波澜,
只有全然的、带着点懵懂的担忧。“老公,”她微微倾身,声音压得更低,
带着一种“贴心人”的私密感,“别太生气了。生意场上,得失常有的事。
气坏了身子多不值当?”她的目光扫过他攥紧的拳头,语气愈发轻柔,
像在哄一个不懂事的孩子,“你看你,手都攥红了。喝口茶,消消气?我特意泡的,
水温刚好。”她的声音温软,话语熨帖,眼神无辜而纯粹。像一捧最干净的雪,
悄然落在陈砚洲那熊熊燃烧的怒火之上。没有发出“嗤”的声响,
却带来一种诡异的、冰冷的窒息感。陈砚洲看着眼前这张近在咫尺的、写满“关切”的脸。
她的眼神太干净了,干净得让他无法将任何阴谋与之联系。
一个连公司财务报表都看不懂、只会端茶倒水整理文件的花瓶妻子?她能做什么?她懂什么?
紧绷的身体似乎松懈了一丝丝,攥紧的拳头也微微松开。他疲惫地闭了闭眼,再睁开时,
里面的风暴似乎被强行压了下去,只剩下浓重的阴郁和挫败。他有些烦躁地挥挥手,
像赶走一只嗡嗡叫的苍蝇:“知道了。茶放下,你出去忙你的吧。
”许知遥顺从地应了一声:“嗯,那你记得喝。”她直起身,
公桌一角——那里放着一份摊开的、关于城西老工业区改造的**内部研讨会议纪要复印件,
上面几个关键的区域划分和补偿标准,被红笔粗粗地圈了出来。她的视线只停留了不到半秒,
便平静地移开,脸上依旧是那副温顺无害的表情。她转身,
步履从容地离开了这间弥漫着硝烟和挫败的办公室。高跟鞋踩在地毯上,
发出轻微而规律的闷响。嗒。嗒。嗒。如同倒计时的钟摆,敲在陈砚洲紧绷的神经上,
也敲在门外林薇那充满怨毒和惊疑的心上。门轻轻合拢。许知遥脸上的所有表情瞬间消失,
只剩下深海般的冰冷和沉寂。她走向茶水间,步履没有丝毫停顿。路过巨大的落地窗时,
她微微侧头,目光投向窗外城市西边那片灰蒙蒙、被遗忘的旧工业区轮廓。阳光落在她脸上,
一半明亮,一半隐在阴影之中。那冰冷的唇角,
缓缓地、极其细微地向上勾起了一个锋利的弧度。城西……该动工了。
5初冬的寒风在城市上空呼啸,卷起枯叶和尘埃,
拍打着“知洲地产”刚刚落成的、位于城西项目工地旁的临时指挥部。彩旗在风中猎猎作响,
巨大的奠基仪式背景板前,人头攒动,闪光灯亮成一片。
陈砚洲站在临时搭建的简易演讲台上,一身剪裁完美的深灰色羊绒大衣,衬得他身姿挺拔。
他脸上是志得意满的笑容,意气风发。他对着话筒,声音透过音响传遍整个喧嚣的场地,
充满了力量和煽动性:“……‘未来新城’,这不仅仅是一个地产项目!
它承载着城市更新的希望,是我们‘知洲地产’倾注全力打造的城市新名片!我们有信心,
也有实力,将它打造成……”台下掌声雷动。媒体记者们纷纷举起相机,
捕捉着这位新晋地产新贵的风采。合作伙伴们脸上堆满笑容,互相恭维着。
一片繁荣、热烈、充满希望的景象。陈砚洲的演讲被淹没在掌声中,他微微抬手示意,
享受着这久违的、属于胜利者的荣光。城西这块肥肉,终于被他牢牢咬在了嘴里!
虽然过程有些波折,耗费的资金远超预算,
甚至不得不抵押了部分核心资产去借那笔昂贵的过桥贷款,但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只要项目顺利推进,巨大的利润足以覆盖所有成本,甚至让他跻身顶级富豪之列!
他目光扫过台下,带着睥睨一切的气势。然而,当他的视线掠过人群后方,
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时,那意气风发的笑容,骤然僵在了脸上。角落的阴影里,
安静地站着一个女人。许知遥。她没有靠近喧闹的中心,只是安静地站着,
穿着一件款式简约的米白色长款羽绒服,围着一条柔软的灰色羊绒围巾,
几乎与背景融为一体。寒风卷起她几缕散落的发丝,拂过她沉静的侧脸。她手里没有香槟,
没有鲜花。她只是微微抬着头,目光平静地、穿透喧闹的人群和飞扬的彩旗,
落向更远处那片被巨大围挡圈起来的工地深处。那里,并非“未来新城”的蓝图。
在陈砚洲看不到、也绝不会想到的角度,
在那片被遗忘的、原本计划作为“未来新城”边缘绿化带的荒地上,几台挖掘机的钢铁巨臂,
正沉稳而有力地探入冻土!那不是“知洲地产”的施工队!
它们属于另一个名字——“长河实业”。一个低调却实力雄厚的国资背景企业。
挖掘机轰鸣着,巨大的铲斗破开坚硬的地面,扬起一片土黄色的烟尘。
那烟尘在冬日稀薄的阳光下弥漫,像一条蛰伏苏醒的巨龙,正悄然搅动着地下的格局。
许知遥的目光,就落在那翻腾的烟尘之上。没有得意,没有嘲讽,只有一片深海般的平静,
仿佛眼前这喧天的锣鼓、陈砚洲**的演讲、以及那象征着“知洲”胜利的奠基仪式,
都不过是一场与她无关的、吵闹的皮影戏。她看得专注,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陈砚洲顺着她的目光望去,起初是疑惑,随即瞳孔猛地收缩!
他看到了那些不属于他项目的挖掘机!看到了那翻腾的尘土!一股冰冷的寒意,
瞬间从脚底板窜上头顶,将他所有的热血和志得意满冻结!他的演讲卡在喉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