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岚市消防支队第三大队驻地。空气里弥漫着水汽、橡胶和淡淡的焦糊味,
与医院冰冷的消毒水气息截然不同。
警报灯偶尔闪烁的红光掠过停放着巨大红色消防车的车库,在墙壁上投下短暂而匆忙的阴影。
这里充满了力量、汗水和随时待命的紧张感。林琛坐在一张磨得发亮的长条木桌旁,
后背挺得笔直,如同绷紧的弓弦。雨水浸透的衣衫贴在身上,冰冷刺骨,
胳膊上子弹擦伤的伤口和体内残留的毒素带来的灼痛与麻痹感不断侵袭着他的神经。
但他全部的心神,都集中在摊在桌面上的一块深蓝色厚绒布上。布中央,
静静躺着一枚铜制铭牌。边缘被高温熔融扭曲,表面布满烟熏火燎的黑色痕迹和深深的划痕。
正中央,青岚市消防支队的徽记——交叉的水枪与斧头环绕着熊熊火焰——已经模糊不清。
徽记下方,
深刻的凹痕字迹在惨白的灯光下顽强地显露着:林峰-107铭牌冰冷的触感透过指尖传来,
带着一种沉甸甸的、穿越了二十年时光的血腥与悲壮。
林琛的手指极其缓慢、极其轻柔地拂过铭牌表面每一道伤痕,
仿佛能触摸到父亲在火海中挣扎、被烈焰舔舐的灼热与痛苦。
前嘶吼的话语在脑中轰鸣:“钥匙…在火里…在…我们…消防队…兄弟…手里…”这枚铭牌,
就是钥匙。父亲用生命守护的钥匙。“林琛?”一个低沉、略带沙哑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林琛猛地回神,迅速将铭牌连同绒布一起拢入掌心,动作快如闪电,
带着一种近乎本能的警觉。他转过身。
来人是一位身材魁梧、穿着深蓝色消防常服的中年男人,
肩章上两道杠显示着他的职务——中队长。他国字脸,皮肤黝黑粗糙,
浓眉下是一双锐利如鹰隼的眼睛,此刻正带着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看着林琛。
他叫赵铁柱,是张伯临终前用尽最后力气、在混乱中向苏青低声报出的名字,
也是张伯在星火事故前,同在消防支队的生死兄弟之一。“赵队长。”林琛站起身,
声音依旧有些沙哑,但眼神锐利而平静。赵铁柱的目光在林琛脸上停留了几秒,
似乎在寻找着故人的影子,最终落在他紧握的拳头上。“张老哥…他?”他的声音低沉下去,
带着一种不祥的预感。“走了。”林琛的声音很轻,却像一块巨石砸在两人之间,“在医院。
为了护住这个。”他缓缓摊开手掌,露出那枚染血的、熔融变形的铭牌。“他让我来找你。
说…钥匙在兄弟手里。”看到那枚铭牌的瞬间,赵铁柱的瞳孔猛地收缩!
脸上的肌肉无法控制地抽动了一下,
眼中瞬间翻涌起巨大的震惊、悲痛和一种深埋已久的愤怒!
他伸出布满老茧、指关节粗大的手,指尖微微颤抖着,似乎想触碰那枚铭牌,
却又在半空中停住,仿佛那铭牌带着灼人的温度。
“林…林队的牌子…”赵铁柱的声音带着哽咽,虎目瞬间泛红,
“二十年了…张老哥他…一直藏着…”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情绪,
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而沉重,“跟我来。”赵铁柱带着林琛穿过嘈杂的车库,
走进一间挂着“战备器材库”牌子的房间。
这里堆放着备用呼吸器、破拆工具和各种保养油料,空气里混杂着机油和橡胶的气味。
赵铁柱走到最里面一个不起眼的、覆盖着厚厚灰尘的铁皮柜前,掏出钥匙打开。
柜子里没有装备,
陈旧的文件夹、泛黄的报纸剪贴簿和一个用油纸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巴掌大小的长方形铁盒。
他小心翼翼地取出那个油纸包裹的铁盒,吹掉上面的浮尘,动作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庄重。
他解开油纸,露出一个表面布满暗红色锈迹、没有任何标记的普通铁皮工具箱。
“这是当年…林队出事前,悄悄存放在我这里的东西。”赵铁柱的声音低沉而凝重,
带着穿越时光的沉痛,“他说,如果他回不来,
就把这个交给一个…值得信任的、能看懂里面东西的人。
张老哥…还有队里另外两个知道这事的老兄弟…这些年,我们一直守着,像守着个哑巴炸弹。
”他苦笑了一下,将铁盒推到林琛面前,“我们试过很多办法,打不开。锁死了。
林队只留下句话:‘火能烧毁一切,也能淬炼出真相。钥匙,在火里。’”火里?
林琛的心脏猛地一跳!他立刻看向手中紧握的铭牌!父亲的话与张伯临终的嘶吼瞬间重合!
钥匙在火里!在铭牌上!他拿起那枚沉重的铭牌,凑到灯光下,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
一寸寸检视着被烈焰灼烧熔融的边缘和布满烟熏火燎痕迹的表面。突然,
他的指尖在铭牌背面一个极其隐蔽的、被高温熔融物半封住的、极其微小的凹槽处停住!
凹槽的形状…非常规则,不像是撞击或灼烧形成的天然痕迹!反而像…一个微型的钥匙孔!
林琛眼中精光爆射!他立刻将铭牌翻过来,铭牌正面编号“107”的“7”字下端,
那熔融扭曲的边缘形态…与铁盒锁孔周围的锈蚀形态,似乎存在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呼应!
他屏住呼吸,将铭牌边缘熔融最严重、形状最奇特的那个部分,
小心翼翼地、尝试着对准铁盒正面那个不起眼的、同样布满锈蚀的锁孔。角度…契合!
形状…契合!
“咔哒…”一声极其轻微、却在此刻寂静的器材库里清晰无比的机括弹动声响起!
铁盒那看似锈死、毫无缝隙的盖子,竟然向上弹开了一道极其细微的缝隙!
赵铁柱倒吸一口冷气,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林琛用指尖轻轻撬开盒盖。
盒内没有金光闪闪的珍宝,也没有骇人的秘密文件。只有三样东西,
紧紧包裹:一小块用真空密封袋封存的、指甲盖大小的、呈现出不自然红棕色的锈蚀金属片。
金属片表面附着着深色的、如同干涸血迹般的污渍。
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边缘已经发黄变脆的便签纸。
一个极其袖珍的、老式的、塑料外壳的USB接口读卡器。
读卡器接口处同样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红棕色锈迹。
林琛的目光首先落在那块锈蚀的金属片上。
那红棕色的锈蚀…是铁锈(Fe2O3)的典型颜色!但颜色过于鲜艳,分布也过于均匀,
更像是…人为氧化处理的结果?他拿起密封袋,凑近灯光仔细观察。
金属片边缘切割痕迹明显,像是从某个更大的部件上强行切割下来的。
那深色的污渍…他心头一沉,直觉告诉他,这很可能是…血迹!接着,
他小心翼翼地展开那张脆弱的便签纸。纸上,是父亲林峰那熟悉的、刚劲有力的钢笔字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