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城的冬夜,风刮在人脸上,像刀子。
名利场“鎏金”会所的黑人,暖气开得人脸发烫,空气里都是饮料和酒精烧出来的味道。
沉宴就坐在那儿,靠着沙发,一条腿伸着,另一条屈着,手搭在膝盖上。他没看任何人,就趴在自己面前那杯威士忌,冰块在杯子里撞撞来,叮当响。
他那帮兄弟,还有几个生意上的伙伴,围了一圈。谁都不敢先开口。
气氛不。
主人都知道,沈家完了。
那个在申城呼风唤雨了几十年的沈氏集团,就在今天下午四点,股票崩盘得连裤衩都不剩,正式宣布破产清算。
沉宴,这个从出生起就站在云端的天之骄子,现在,成了全申城最大的笑话。
一个姓张的胖子,以前跟在沈宴**后面的“沉哥沉哥”叫得最亲热,这会儿端着酒杯,晃晃悠悠走过来,脸上那笑,腻得能往下滴油。
“哎哟,这不是沈大少吗?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喝闷酒啊?”
他的一个**坐在沈席旁边,沙发都陷了一块。
“别说嘛,张总。”旁边有人打圆场,“谁还个不顺的时候。”
“不顺?”张胖子笑得更大声了,“这叫不顺?这叫从天上掉进了坑坑!沉宴,我说,你以前那套,现在不好使了。你现在,什么都不是。”
沉宴一动不动,眼皮都抬一下,愿那胖子是团空气。
他这副样子,更让张胖子火大了。
“**还装上了?你不知道,你家那栋别墅,现在是我的了!你爸的书房,以后就是老子的厕所了!”
这话太晦涩了。
周围的人脸色都变了。
沉宴终于有了点反应。他慢慢地,慢慢地抬头,那双以前总是淡漠疏离的眼睛,现在黑得像两个洞,里面都是什么。
他看着张胖子,没有说话。
可张胖子却被看清了他心里发毛,好像被什么野兽盯上了一样,后退了半步。
“看……看什么看!”张胖子给自己壮胆,声音都虚了,“你现在就是条丧家之犬!哦,对了,你那只养了三年级的金丝雀呢?叫秦书是吧?啧啧,那小脸蛋,那小身段……”
他话还没说完,沉宴就动了。
没有人看清楚他是怎么站起来的。
只听“砰”的一声,张胖子二百多斤的身躯,像个破麻袋一样飞了出去,撞翻了一张桌子,酒瓶子碎了一大半。
沉宴站在那儿手里,还抓着刚才砸人的那个空酒瓶。
血顺着瓶口往下滴,也顺着他的手指关节往下滴。
他自己的手,也被玻璃划破了。
他想要感觉不到疼痛,那双洞洞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地上哼哼哼哼的胖子。
“你再说一遍。”
他的声音很轻,很哑。
整个包厢里,安静得连根针掉地上到处都有。
张胖子捂着头,吓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那张嘴,把我撕烂了。”沉宴对着旁边的一发小,淡淡地说。
那发小名叫陆景然,家里也是有头有脸的。他看看沉宴,又看看地上的张胖F子,一脸为难。
“阿宴,算了。他喝了很多。”
“我让你撕破他的嘴。”沉宴重复了一遍,眼神没变。
那眼神,让陆景然打了个哆嗦。他认识沉宴多年,从没见过他这个样子。
那不是人的眼神。
是野兽。
是一种被逼到绝路,准备跟全世界同归于尽的野兽。
就在这个时候,包厢的门被打开了。
一个穿着红色丝绒长裙的女人走了进来。
她长得太好看了,像一团火,一进来,整个屋子都亮了。
是秦书。
主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她身上。
有同情,有怜悯,更有幸灾乐祸。
看吧,金主倒了,这只最漂亮的鸟儿,也要飞走了。
秦书没有看任何人,她径直走到沉宴面前。
她伸出手,很自然地从他手中拿过那个还在滴血的酒瓶,随手扔在地上。
然后,她从自己的小包里,拿出一方丝巾,小心翼翼地,把手上的血和玻璃渣擦掉。
她的动作很慢,很轻柔。
“手疼不疼?”她问。
沉宴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
“我听说你在这里,就过来看看。”秦书抬头,冲他笑了,“走吧,我带你回家。”
回家?
周围的人都愣住了。
回哪个家?沈家已经没了。
沉宴也愣住了。
他看着她,眼神复杂得如同一片深海。
“秦书。”他开口了,声音终于哑得厉害,“你走吧。”
他顿了顿,又说了一句。
“我们结束了。”
他以为,他说出这句话,会看到她哭,要么闹,要么转身就走。
他都想到了什么。
独自一人到了,秦书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然后说了一句。
“好啊。”
她顿了顿,嘴角的笑意熄灭了。
“那……沉先生,我现在可以追你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