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村里到镇上卫生院有五里路,全是坑坑洼洼的土路。
林晚抱着童童,一路狂奔。怀里的儿子越来越烫,呼吸也越来越微弱,她心急如焚,恨不得肋生双翼。
上一世的记忆像潮水般涌来,童童就是在这条路上,在她无助的哭求和婆婆的咒骂声中,一点点没了气息。那种眼睁睁看着亲生骨肉离去的痛苦,她这辈子再也不想经历第二次!
“童童,坚持住,马上就到了!”林晚喘着粗气,汗水和泪水混在一起,模糊了视线。她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力气,只知道跑,不停地跑。
终于,卫生院那栋孤零零的二层小楼出现在视野里。
“医生!医生救命!”林晚像一阵风冲了进去,声音嘶哑。
值班的是个戴眼镜的老医生,看到她怀里孩子的模样,脸色一变,立刻接过孩子,沉声说:“高烧惊厥!怎么才送来!”
“医生,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林晚腿一软,差点跪在地上。
“赶紧去办手续,孩子要马上打退烧针,可能还要住院观察!”医生一边给童童做紧急处理,一边催促道。
林晚这才想起,她身上一分钱都没有。
家里的钱全在婆婆张桂芬手里,她每个月只能拿到几块钱买盐买醋。今天出门急,她什么都没带。
怎么办?
林晚急得团团转,眼泪又快掉下来了。
不,不能哭!哭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重生了,她有别人没有的优势,她不能被这点困难打倒。
她深吸一口气,走到医生面前,语气诚恳又坚定:“医生,我……我出门急,没带够钱。您能不能先救孩子,我马上就去筹钱,我把我的身份证明押在您这儿!”
说着,她从贴身的口袋里摸出一个用手帕包着的小本本,是她的户口页。
老医生看了看她,又看了看病床上昏迷不醒的童童,叹了口气:“算了,救人要紧。你先去外面等着,钱的事,下午下班前补上就行。”
“谢谢您!谢谢您医生!”林晚感激得语无伦次,对着医生连连鞠躬。
坐在走廊的长椅上,林晚的心才稍微安定下来。看着护士进进出出,听着里面传来童童微弱的哭声,她知道,儿子这关算是挺过来了。
接下来,就是钱的问题。
回顾家要钱,无异于痴人说梦。他们不把自己扫地出门就不错了。
必须想办法自己挣钱!
可是,1985年,能有什么快速来钱的办法?
林晚皱着眉,脑子飞速运转。她努力回忆着上一世这个时间点发生过的大事。改革开放的春风已经吹了好几年,个体户也渐渐多了起来,但对于一个农村妇女来说,没有本钱,没有人脉,想挣钱谈何容易。
就在她一筹莫展的时候,旁边两个等待看病的男人聊天,声音飘进了她的耳朵。
“听说了吗?县里好像要搞个什么商品展销会,就在下个月。”
“真的假的?那可热闹了!城里人都往那儿挤。”
“可不是嘛!我听说,到时候不光有国营厂的好东西,还允许个体户摆摊呢!就是摊位费贵得吓人!”
商品展销会!
林晚的眼睛瞬间亮了!
她想起来了!1985年春天,县里为了搞活经济,确实举办了第一届春季商品展销会。当时这个展销会轰动一时,很多人就是靠着这个机会,挖到了人生的第一桶金!
特别是服装生意!
这个年代,人们的审美开始苏醒,但市面上的衣服款式还很单调,不是灰就是蓝。而南边广城那边,已经开始流行各种新潮的喇叭裤、蝙蝠衫、连衣裙。
上一世,她记得有个邻村的女人,就是胆子大,从广城进了批“奇装异服”,在展销会上卖疯了,几天就赚了别人一年的工资!
当时她还跟顾振生提过,说也想试试做点小生意,结果被顾振生和婆婆劈头盖脸一顿骂,说她不守本分,净想些歪门邪道,丢人现眼。
现在想来,真是可笑!
她有上一世几十年的记忆,她知道未来三十年的流行趋势!她会画图,会踩缝纫机,做衣服对她来说根本不是难事!
这简直是老天爷送到她手里的机会!
林晚激动得浑身发抖,一个大胆的计划在脑海中迅速成型。
“林晚!”
一声冷硬的呵斥打断了她的思绪。
林晚抬头,看到顾振生黑着一张脸站在她面前。他身后没有跟来顾家人,显然是自己找来的。
“你还知道来?”林晚看着他,眼神里没有一丝波澜,就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顾振生被她淡漠的态度刺了一下,心里的火气更盛了:“你闹够了没有?打了妈,还拿着刀跑出来,你是不是想让全村人都看我们家的笑话!赶紧跟我回去,给妈道歉!”
他理所当然的语气,仿佛林晚天生就该被他们家搓圆捏扁。
林晚缓缓站起身,个子比顾振生矮了半头,气势却丝毫不输。
“回去?回哪个家?”她轻笑一声,反问道。
“你什么意思?”顾振生皱起眉头,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我的意思很清楚。”林晚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清晰无比地说道:
“顾振生,我们离婚吧。”
石破天惊。
顾振生整个人都僵住了,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离婚?
这个年代,离婚是天大的事,是会被人戳脊梁骨的!
而提出离婚的,竟然是一直对他百依百顺的林晚!
他看着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女人,第一次感觉到,事情,已经彻底失控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