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了,我儿子的第一句话,不是“妈妈”。
也不是“爸爸”。
而是在那个男人将一沓钞票甩在我脸上,轻蔑地说“苏然,你和你这个哑巴儿子,就值这点钱”时,我那被断言有语言障碍的儿子,用一种与三岁孩童完全不符的冰冷语调,清晰地开口了:“妈妈,三个月后,我要让他跪下来求你。”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钞票像雪花一样散落,沾着咖啡渍,黏在我狼狈的脸颊上。
眼前的男人叫陆明哲,我的前男友,也是我儿子名义上的父亲。虽然我们都心知肚明,他不是。
“苏然,别给脸不要脸。”陆明哲整理了一下他那身价值不菲的西装,眼神里满是厌恶,“我马上就要和薇薇订婚了,你带着这个来路不明的野种,是想讹我一辈子吗?这十万块,拿着滚。以后别再出现在我面前。”
他身边的白薇薇,我曾经的“闺蜜”,此刻正娇柔地依偎在他怀里,用胜利者的姿态看着我,嘴角噙着一抹淬了毒的笑。
“然然,你就听明哲的吧。你一个人带着孩子也不容易,这笔钱够你们生活很久了。”她柔声说着,却句句是刀,“孩子还小,别让他跟着你吃苦了。”
呵,吃苦?
三年前,我被设计,和陌生男人共度一夜。醒来后,陆明哲带着白薇薇“捉奸在床”。我声名狼藉,被苏家赶出家门。在我最绝望的时候,我发现自己怀孕了。
陆明哲当时说,他愿意不计前嫌,只要我打掉孩子。
我没同意。
这三年,他对我而言,只是一个不断提供羞辱的提款机。**着他施舍般的“抚养费”,拉扯着儿子苏念长大。所有人都以为我是为了钱赖着他,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在等一个机会,一个能将这对狗男女彻底踩进泥里的机会。
可现实是,他们即将订婚,风光无限。而我,像个阴沟里的老鼠,被堵在咖啡馆的角落,接受他们最后的“施舍”。
周围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我身上。
“你看那个女的,死皮赖脸的。”
“带着个孩子,肯定是想母凭子贵呗,结果人家根本不认。”
“活该。”
我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就在我准备捡起地上最后一点尊严,抱着儿子离开时,怀里的苏念动了。
他小小的手,异常稳定地握住了我的手腕,阻止了我。
然后,他抬起头,那双漆黑得如同深渊的眸子,冷冷地扫过陆明哲和白薇薇,重复了一遍,声音不大,却让整个嘈杂的咖啡馆瞬间安静。
“陆明哲,白薇薇。”
他准确地叫出了他们的名字。
“市场情绪具有滞后性,但最终会回归价值本身。你那家靠概念炒作起来的‘明哲科技’,泡沫将在九十四天后破裂。届时,你的资产会缩水百分之九十,负债三亿。”
“而你,白薇薇。你挪用工作室公款,填补你弟弟赌债的证据,我已经打包发到了相关部门的举报邮箱。不出意外,七天后,你会收到传票。”
苏念的声音清脆又稚嫩,说出的内容却像来自地狱的审判。
陆明哲和白薇薇的脸色,瞬间从高高在上的倨傲,变成了荒谬和惊恐。
“你……你这个小哑巴……胡说八道什么!”白薇薇尖叫起来。
陆明哲也回过神,恼羞成怒地指着苏念:“苏然!**教了这野种什么东西!你以为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就能吓到我?”
我同样震惊得无以复加。
这不是我的儿子。
我的念念,虽然沉默,但眼神总是怯生生的,像只受惊的小鹿。而眼前的这个孩子,他的眼神,冷静、漠然,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属于上位者的压迫感。
他仿佛一个掌控全局的棋手,在俯视两只蹦跶的蝼蚁。
苏念没有理会他们的咆哮,只是转过头,用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睛看着我,小小的眉头微微蹙起,似乎在思考一个复杂的公式。
片刻后,他软化了眼神,用一种几乎是叹息的语气,对我说了属于他的,真正的第一句话。
“妈妈,别怕。”
他伸出小手,笨拙地擦去我脸上的泪痕和污渍。
“游戏,开始了。”
我抱着苏念,近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那家咖啡馆。
直到回到我们那间不足三十平米的出租屋,我的心脏还在狂跳。我将苏念放在床上,蹲下身,死死地盯着他。
“念念,你……你刚才说的是什么?”我的声音在发抖。
苏念的小脸上没什么表情,他从床上爬下来,踮起脚尖,打开了我那台破旧的二手笔记本电脑。他的手指小小的,在键盘上敲击的速度却快得惊人,屏幕上瞬间弹出无数我看不懂的代码和数据流。
“妈妈,过来。”他朝我招招手。
我麻木地走过去。
屏幕上,是一个复杂的K线图。红绿交错的线条,看得我眼晕。
“这是‘明哲科技’的股票。”苏念指着屏幕,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他们的核心技术,是买来的一个淘汰版本。我用三天时间,写了一个升级版算法,并且匿名开源了。”
他顿了顿,补充道:“顺便,我还查到他们财务造假,并且将证据匿名投给了几家最喜欢搞事的财经媒体。引爆点,就在三天后。”
我张了张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这……这是一个三岁孩子能做到的事?
“你……是谁?”我终于问出了这个最让我恐惧的问题。
苏念敲击键盘的手停了下来。
他转过头,漆黑的眸子倒映着我惊惶的脸。沉默了很久,他才轻声说:“妈妈,我就是苏念。只是……我记得一些不该记得的东西。”
他的眼神里,闪过一丝与年龄不符的疲惫和沧桑。
“你可以理解为,我的脑子里,住着一个……活了很久的怪物。”
怪物。
我看着他粉雕玉琢的小脸,怎么也无法和这个词联系起来。
但我知道,他说的是真的。那种眼神,不是装得出来的。
“那你……”
“我只有一个目的。”苏念打断我,小小的脸上满是认真,“保护你。谁也不能欺负你。”
我的眼眶瞬间红了。
这三年,我受尽白眼,尝遍冷暖。支撑我活下去的,就是这个小小的、沉默的孩子。我以为是我在保护他,却没想到,他才是我的铠拜。
“妈妈,我们没钱了。”苏念指了指电脑右下角我的银行卡余额——三位数。
“陆明哲的钱,我们不能再要了。那很脏。”他皱着小鼻子,一脸嫌弃,“现在,我们需要启动资金。”
“启动资金?”我茫然。
“嗯。”苏念点点头,小手一挥,屏幕上出现了一个界面,“我刚刚黑进了一个国际黑客竞赛的平台,用你的名字报了名。冠军奖励,一百万美金。”
我:“……”
我感觉我的世界观正在被按在地上反复摩擦。
“可是我……我什么都不会啊!”我急了。
“你不需要会。”苏念从容不迫,“你只需要坐在电脑前,喝杯牛奶,等我把冠军拿回来就行。”
他的语气理所当然,仿佛在说“一加一等于二”。
这已经不是“天才”能解释的了。这是……降维打击。
我看着他小小的、可靠的背影,忽然觉得,陆明哲和白薇薇那点上不了台面的手段,简直可笑得像一场闹剧。
真正的风暴,才刚刚开始。
接下来的两天,我就像个提线木偶。
苏念说:“妈妈,去楼下便利店买一份最新的财经报纸。”我就去买。
苏念说:“妈妈,帮我注册三十个不同的证券账户。”我就用我那张快要失效的身份证,焦头烂额地去注册。
而他自己,则抱着一个比他脑袋还大的平板,小手指在上面飞快地划动。时不时,嘴里还会蹦出一些我听不懂的词。
“空头陷阱……杠杆……对冲……”
我感觉我不是在养儿子,我是在伺候一个华尔街巨鳄。
第三天。
我起了个大早,心神不宁地打开电视。财经早间新闻,头条就是——
《明哲科技涉嫌严重财务造假,核心技术被曝为淘汰品,股价开盘即跌停!》
新闻画面里,明哲科技公司门口围满了记者和愤怒的股民。陆明哲被堵在中间,脸色惨白,满头大汗,对着镜头声嘶力竭地咆哮:“是污蔑!是有人在恶意做空我们!”
我看着他狼狈的样子,心中没有一丝快意,只有一种不真实的恍惚。
苏念预言的一切,都成真了。
这时,我的手机疯狂地响了起来。
是陆明哲。
我犹豫了一下,按了接听。
“苏然!是不是你干的!你这个**!你到底用了什么手段!”电话那头的咆哮几乎要震破我的耳膜。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手里的手机就被苏念拿了过去。
他按了免提。
“陆明哲,”苏念的声音又冷又脆,“这才只是开胃菜。还记得我说过什么吗?三个月。现在,倒计时开始。”
说完,他直接挂断了电话,顺手拉黑。
做完这一切,他才抬起头看我,邀功似的说:“妈妈,他好吵。”
我看着他,忽然笑了。笑着笑着,眼泪就流了下来。
这三年的委屈、不甘、愤怒,在这一刻,仿佛找到了一个宣泄口。
“念念,”我抱住他小小的身体,“谢谢你。”
“我们是家人。”苏念在我怀里蹭了蹭,声音闷闷的,“妈妈,我们的第一桶金到了。”
他指了指电脑屏幕。
我凑过去一看,那个黑客大赛的界面上,我的ID高高挂在第一位。
ID下面,是一串数字。
$1,000,00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