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我大概是活不成了。经脉寸断的剧痛像有无数根烧红的针在顺着血液游走,
随着最后一点灵力都被灼烧成灰烬渐渐消失。视线里的血色越来越浓,疼得我倒抽冷气,
恍惚间我好像看见了那个我朝思暮想的身影。是钟离长珩。我的……师兄,天衍宗的少主,
惊才绝艳之人,也是这修真界里,唯一能让我在意到剜心刻骨的人。说起我们的渊源,
那可真是三天三夜都说不完的孽缘。我本是个身无灵力的普通人,
数年前天衍宗的宗主下山游历,在一个荒僻的小山村降服了一只金雀鸟。那鸟儿实力强悍,
口中吐出的业火能将青石熔成岩浆,所过之处焦土千里。我家的茅草屋在火海里噼啪作响,
爹娘把我塞进柴房的地窖,他们转身去救隔壁的张婆婆时,再也没回来。
那时我只是个梳着总角的小童。失去意识的最后一秒,只见那天边有仙人踏剑而来,
青衫猎猎,袖口绣着的流云纹在火光里翻飞,他随手挥出一道青光,将我从火海里捞了出来。
“我要拜您为师。”醒来时我攥着他的衣袍下摆,指节泛白,嗓子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那时我躺在临时搭建的草棚里,周围是其他幸存的村民,有人在哭,有人在骂那只鸟妖,
还有人在对着天衍宗宗主的方向磕头。他蹲下身,用袖口擦去我脸上的黑灰,
露出我被烟火熏得通红的眼睛。“修仙很苦。”他说,声音温和如春风。“我不怕。
”我盯着他腰间的玉佩,那玉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我想变得很强,强到能保护自己,
也能保护别人。”再睁眼时却已是三年后,我躺在天衍宗的客房里,脑子里空空如也。
窗外的桃花开得正好,粉白的花瓣落在窗台上,像一层薄薄的雪。
宗主摸着我的头叹道:“忘了也好,免得沉溺于悲伤,难成大道。
”他说我当年被业火灼伤灵脉,陷入沉睡,是他用珍贵的灵药吊着我的性命,
又为我重塑灵根。或许是他看我灵根通透颇有资质,竟真的收我为徒,赐名“灵汐”。
我也未想到自己竟是块修仙的好料子,短短一月便筑基成功。
那时钟离长珩还是我的嫡亲师兄,是我最喜欢最信任的人。他比我入门早十年,
已是筑基后期,在一众弟子里遥遥领先。他教我御剑时会用灵力托着我的脚踝,
生怕我从剑上摔下来;讲心法时会特意放慢语速,
见我皱眉便重新讲解;连递过来的疗伤丹药,都会提前用灵力温得暖暖的,
怕那丹药的寒凉伤了我的脾胃。有一次我练剑时走火入魔,灵力在体内乱窜,
是他不顾自身安危,用自己的灵力为我疏导。我醒来时见他坐在床边运功,嘴角挂着血丝,
脸色苍白得像纸。“师兄,”我伸手想去碰他的脸,又怯怯地缩回来,“你疼不疼?
”他睁开眼,眼底还有未散的疲惫,却笑了笑:“小师妹,下次可不许这么莽撞了。
”那一瞬,我仿佛听到了桃花盛开的声音。筑基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去找他报喜,
我提着刚从膳堂领的桂花糕,跑到他常住的听风轩。他正在练剑,白衣在风里飘动,
剑如寒星,卷起地上的落叶。师兄虽性子冷淡,对我却总有格外的耐心,他接过桂花糕,
放在石桌上,拿起我的剑比划:“你握剑的姿势还是不对,手腕要再沉一点。
”他站在我身后,温热的胸膛几乎贴着我的后背,手把手教我调整姿势,
指尖敲在我剑穗上纠正姿势时,我总觉得那点触感能烧到心口,脸上烫得厉害,
连呼吸都乱了。日子就这样在练剑、问学、偷偷看他的侧影里一天天过去。2我长大了,
铜镜里映出的少女眉眼渐开,人人赞我琼姿花貌,艳色绝世。修为更是一日千里,
年纪轻轻就已是金丹后期,仅次于早已结婴的师兄。他结婴那天,整个天衍宗都在庆贺,
宗主亲自为他主持大典,赐他“长珩”之名。我躲在人群后,看着他穿着崭新的衣衫,
接受众人的道贺,白衣金纹,风姿卓绝,像天上的月亮,清冷又耀眼。送他下山历练那天,
我攥着偷偷绣了半宿的平安符,针脚歪歪扭扭,是我学了好久才绣成的。
我想在他临走前说些什么,比如“师兄一路小心”,或者“我等你回来”,可话到嘴边,
却只变成了红着脸低下头,把平安符往他手里塞。“师妹,”他接过平安符,
指尖触到我的掌心,微凉的触感让我一颤,“等师兄回来……告诉你一件事。”“嗯。
”我不敢抬头,只听见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直到那声音消失在山门外,我才敢抬起头,
看着他御剑离去的方向,心里默默念着:等你回来,我就告诉你,我喜欢你。三个月过去,
师兄终于回来了。我提着裙摆跑出去,发簪都跑歪了。却在看到他身后那抹粉色身影时,
像被施了定身咒,脚步猛地顿住。那女子穿着一身粉裙,眉眼弯弯,怯生生地躲在师兄身后,
手里还牵着他的衣袖,那姿态亲昵得刺眼。那一瞬间我如遭雷劈,耳朵里嗡嗡作响,
像有无数只蜜蜂在里面飞。师兄笑着说“这是蓁蓁,她家乡遭了妖兽袭击,无家可归,
我便带她回宗门了。”我看到他看向蓁蓁的眼神,竟然是那样的温柔。我转身就走,
回到房间把自己埋在被子里,被子上还残留着他上次来给我送药时留下的清蕴草香气,
此刻却觉得那味道无比刺鼻。从前那些以为的特殊对待,比如他总记得我的喜好,
记得我喜欢桃花所以在我窗外种了棵桃树……难道都只是错觉?师兄来找我时,
我攥着被角指尖发颤,指节都泛白了。我把脸埋在被子里,不敢看他,心里却在疯狂地期待,
期待他能解释些什么,哪怕说他对蓁蓁只是同情也好。他却坐在桌边的椅子上,看着我,
沉默了片刻,然后说:“灵汐,一月后,我要与蓁蓁举办合籍大典。”如此匆忙,
如此迫不及待吗?连让我缓冲的时间都不肯给。我甚至能想象出他说这句话时的表情,
一定是平静的,或许还带着一丝我看不懂的歉意。我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一丝血腥味,
才把眼泪憋回去。我慢慢从被子里抬起头,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恭喜师兄。
”他看着我,欲言又止,最后只是说:“你……好好休息。”然后起身离开了。
门关上的那一刻,我再也忍不住,趴在枕头上失声痛哭,枕头很快就湿了一大片。
那只我绣了半宿的平安符,还被我攥在手里,硌得手心生疼。3合籍大典的前一夜,
我在后山凉亭独自喝闷酒。月色如水,洒在亭子里的石桌上,酒瓶倒在一边,
里面的酒洒了出来。我已经喝了不少,脑袋晕乎乎的,却还是觉得心里堵得慌,
像有块大石头压着。忽闻一阵极淡的魔气飘过,那感觉阴冷诡异,
和天衍宗纯净的灵气格格不入。我猛地清醒过来,抬眼便见蓁蓁提着裙摆,
鬼鬼祟祟地往禁地方向去。她穿着一身素白的衣裙,和白天那副柔弱的样子不同,
此刻她的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和阴狠。我心头一紧,
那禁地可是护山大阵的中枢所在,寻常弟子不得靠近,她深夜去那里做什么?我悄悄跟上去,
连忙运转灵力,让自己的脚步变得轻盈无声。禁地入口有结界,蓁蓁却像熟门熟路般,
指尖弹出一道黑气,结界便出现了一个小小的缺口。她闪身进去,我只好紧随其后。
禁地里黑漆漆的,只有墙壁上镶嵌的夜明珠散发着微弱的光芒,照亮了地上刻着的复杂阵纹。
护山大阵的阵眼就在禁地中央,那是一块巨大的水晶,
里面流淌着天衍宗历代弟子注入的灵力,散发着柔和的白光。
眼看蓁蓁指尖凝结出黑色雾气就要触到阵眼,我拔剑出鞘,
剑身划过空气发出一声清越的鸣响:“住手!”她猛地回头,脸上的柔弱瞬间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笑意。“哦?灵汐师姐?你怎么会在这里?”她故作惊讶地问。
“你到底想做什么?”我持剑指着她,灵力在体内运转,随时准备出手。
交手时才发现她竟藏着一身诡异修为,魔气裹着媚术扑面而来,那些魔气像有生命般,
我拼死抵抗,挥动长剑斩碎那些魔气,却渐落下风。她的招式阴狠刁钻,
招招都往我的要害攻来,和她白天那副弱不禁风的样子判若两人。她一掌拍在我心口,
筋脉断裂,疼痛非常,我呕出鲜血倒在地上,血溅在洁白的阵纹上。她却不杀我,
缓步走到我面前,素来柔软的脸上突然多了几分邪肆的笑:“天衍宗的小凤凰,倒是有趣。
”“我是魔域圣女,”她蹲下身掐住我下巴,“人人都拜倒在我的媚术之下,只有你,
眼神这么干净,居然能不受我的影响。”她忽然凑近,温热的气息喷在我耳边,
带着一股浓郁的体香,那体香却让我觉得恶心:“你喜欢钟离长珩,对不对?
从你看他的眼神里,我就看出来了。”我猛地偏头,想挣脱她的钳制,
颤抖的眼睫还是泄露了心事。“你对他用了媚术?”我咬着牙问,声音因为愤怒而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