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兰正式住进了秦家。
第二天,我就让张姨把爸妈主卧的门锁换了。
我爸收藏的那些乱七八糟的古董,我妈那些花里胡哨的珠宝,我都让张姨收进了保险库。
张姨做得小心翼翼,生怕被新来的女主人看见。
“大**,这么做,少爷会不会不高兴?”
“他高不高兴不重要。”我看着监控里,周兰正在我妈的衣帽间里东摸摸西看看,“重要的是,别让家里进贼。”
张姨没再说话。
过了几天,秦朗又给我打电话。
“小昭,这周末有空吗?周兰她爸妈想跟我们家人一起吃个饭。”
我正在签一份对赌协议。
“我们家人?爸妈不都在国外吗?”
“就是我们仨啊。你,我,周兰。总得有个长辈在吧,你得来。”秦朗的语气理所当然。
我,长辈?
我才二十七。
“我没空,周末要加班。”我直接拒绝。
“加什么班啊!你那个破公司还能比家里的事重要?必须来!”秦朗的语气不容置喙,“周兰都跟她爸妈说好了,你不来,我怎么跟她交代?”
又是周兰。
我捏着钢笔的手紧了紧。
“地址发我。”
算了,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我倒想看看,这一家子,到底想唱哪出戏。
周末,我按照地址,找到了那家餐厅。
一家装修得金碧辉煌的海鲜酒楼。
大堂经理认识我,看到我,立刻迎了上来:“秦总,您来了,还是老位置吗?”
“不了。”我指了指手机上的包厢号,“我今天跟家人吃饭。”
经理愣了一下,但还是恭敬地把我引了过去。
我到的时候,他们已经在了。
一个大圆桌,坐了五个人。
我哥秦朗,周兰,还有一对看起来很局促的中年夫妻,应该就是周兰的父母。
还有一个染着一头黄毛的年轻人,吊儿郎当地靠在椅子上玩手机,那应该就是她那个宝贝弟弟,周岩。
看见我,秦朗立刻站起来。
“小昭,你可算来了,怎么这么晚?”
“堵车。”我拉开椅子坐下,扫了桌上一眼。
菜已经点好了,满满一桌子,全是龙虾、鲍鱼、帝王蟹这些硬菜。
看样子,不是我哥点的。
他没这个脑子。
“叔叔阿姨好。”我客气地打了声招呼。
周兰的妈妈立刻堆起满脸的笑。
“哎哟,这就是小昭吧?长得真俊。比照片上还好看。”
她一边说,一边不动声色地打量我。
眼神和我那个新嫂子如出一辙。
周兰的爸爸比较沉默,只是对着我憨厚地笑了笑。
“姐。”那个黄毛弟弟,头都没抬,从鼻子里哼出一声。
我没理他。
“来,小昭,快坐。”周兰热情地给我倒茶,“今天就是一家人随便吃个便饭,你别拘束。”
我看着这一桌子能抵我“一个月工资”的菜,心想,这可真够“随便”的。
饭局开始。
周兰的妈妈,是今天的主角。
她清了清嗓子,开始发言。
“亲家……哦不,现在还不能这么叫。小秦啊,”她笑眯眯地看着我哥,“我们家兰兰呢,从小就被我们惯坏了,没什么心眼,人也单纯。以后嫁到你们家,要是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你可要多担待啊。”
秦朗立刻表忠心:“阿姨您放心,我肯定会对兰兰好的,把她当公主一样宠着!”
我差点没把嘴里的茶喷出来。
“那就好,那就好。”周兰妈妈满意地点点头,话锋一转,就到了我身上。
“小昭啊,你今年……二十七了吧?”
“嗯。”
“哎哟,那可不小了,得抓紧了。女孩子嘛,事业再好,终归还是要有个家。”她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你看我们家兰兰,就比你小一岁,现在都结婚了。”
我没说话,继续喝茶。
“你哥也真是的,自己结婚了,也不知道帮你张罗张罗。你放心,这事儿包在阿姨身上。我认识好多优秀的男孩子,改天给你介绍介绍。”
“不用了,阿姨。我暂时不考虑。”我放下茶杯。
“哎,怎么能不考虑呢?你一个人在外面,又要上班又要还房贷,多辛苦啊。”她说着,看了周兰一眼。
周兰立刻接上话。
“是啊,姐。我妈也是心疼你。对了,说到房子,我听阿朗说,你的房子是一个人住?”
来了。
狐狸尾巴露出来了。
“嗯。”我看着她。
“那正好。”周兰拍了一下手,好像想到了什么绝妙的主意,“我弟,周岩,他不是也大了嘛,正准备结婚呢。他女朋友家里要求,必须在市区有套婚房。我们家呢,条件你也知道,一时半会儿也凑不出那么多钱。”
她顿了顿,一脸真诚地看着我。
“姐,你看,你那房子反正是你一个人住,空着也是空着。要不……就先给我弟他们结婚用?也算是你这个当姐姐的,送给弟弟的一份新婚礼物了。”
整个包厢,瞬间安静了下来。
秦朗的表情有点尴尬。
周兰的父母,则是一脸期待地看着我。
那个叫周岩的黄毛,终于放下了手机,抬起头,理直气壮地看着我,仿佛我把房子给他,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我笑了。
气笑的。
我活了二十七年,见过**的,没见过这么**,还把**说得这么清新脱俗的。
“你的意思是,”我看着周兰,慢悠悠地开口,“让我把我的房子,给我不认识的你的弟弟,当婚房?”
“什么叫不认识呀,以后不就认识了嘛。都是一家人。”周兰还在笑,“再说了,不是给,是先借给他住。等你结婚的时候,再还给你嘛。不过话说回来,你这都二十七了,估计也快了。”
她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我这房子,借出去,就别想要回来了。
我端起茶杯,吹了吹上面的热气。
然后,我抬起头,目光从周兰,到她妈,再到那个黄毛弟弟脸上,一一扫过。
最后,我的视线落在了我那个好哥哥,秦朗的脸上。
他从头到尾,一句话都没说。
没有反驳,没有替我解围。
只有一脸的为难和纠结。
我心里那点仅存的兄妹情,在那一刻,凉了半截。
“嫂子。”我轻轻开口,声音不大,但足够清晰。
“你刚说,你弟弟结婚,女方要求市区有婚房?”
“是啊是啊。”周兰妈妈抢着说,“现在的女孩子,现实得很!”
“哦。”我点点头,“那没房子,就不结婚了?”
周岩的脸一下子涨红了:“你什么意思?咒我结不成婚?”
“我没别的意思。”我看着他,忽然觉得很好笑,“我只是觉得,一个大男人,结婚要靠抢姐姐的房子,挺丢人的。”
“你说谁丢人!”周岩猛地站了起来。
“小昭!”秦朗也急了,低声呵斥我,“怎么说话呢!”
“我说错了吗?”我迎上他的目光,毫不退缩,“哥,她要的是我的房子。我辛辛苦苦赚钱,还贷款买的房子。凭什么要给他一个陌生人?”
“什么陌生人!那是我小舅子!”秦朗也火了。
“你的小舅子,不是我的。”我站了起来,“这顿饭,我吃不下了。你们慢用。”
我拿起包,准备走。
“站住!”周兰妈妈也站了起来,一把拉住我,“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我们好心好意跟你商量,你这是什么态度?你是不是看不起我们家?”
“我没有看不起谁。”我甩开她的手,“我只是,看不起没本事还想占便宜的人。”
说完,我不再理会身后的叫骂声,拉开门,走了出去。
走到走廊上,我还能听到包厢里传来周岩的怒吼,和他妈尖锐的哭诉。
“秦朗!你看看**妹!这是什么态度!我们家兰兰嫁到你们家,就是来受这个气的吗!”
“姐她太过分了!不就是一套破房子吗?有什么了不起的!”
我深吸一口气,拨通了助理的电话。
“Connie,帮我查一下,海天酒楼今天是不是有一个姓周的客人订了‘帝王阁’包厢。”
“是的,秦总。是周岩先生订的,预付了一千块定金。”
“把他拉进我们集团旗下所有餐饮酒店的黑名单。”
“好的,秦总。”
“另外,”我顿了顿,看着电梯门上反射出的自己冰冷的脸,“查一下我哥最近的公司账户,看看有没有大额的资金调动。尤其是……给他那个新婚妻子的。”
“明白。”
挂了电话,电梯刚好到了。
我走了进去。
门缓缓关上,隔绝了外面的一切嘈杂。
我看着镜子里那个面无表情的自己。
秦朗,周兰。
你们最好,别再来惹我。
我的耐心,是有限的。
那顿“鸿门宴”不欢而散后,我哥大概也觉得脸上挂不住,一连好几天都没联系我。
我也乐得清净。
直到周五下午,我正在开会,秦朗的电话又来了。
我直接挂断,给他发了条信息:【开会。】
他秒回:【我在你公司楼下咖啡馆,你开完会下来一趟,急事。】
我看着手机屏幕,冷笑一声。
他怎么知道我公司地址的?
哦,对了,我入职的时候,按流程填过家庭联系人信息。
他大概是翻了我的档案了。
会后,我让Connie把剩下的事处理完,自己下了楼。
秦朗坐在靠窗的位置,对面坐着周兰。
周兰眼眶红红的,好像刚哭过。
看到我,秦朗立刻站起来,把我拉到一边,压低了声音。
“小昭,你上次太过分了!你知不知道,你把兰兰和她妈都气病了!”
“是吗?”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什么病?气死的吗?”
“你!”秦朗气结,“你怎么能这么说话!她们是长辈!”
“倚老卖老的长辈,在我这里,什么都不是。”我绕过他,走到桌边坐下。
周兰抬起头,用那双红肿的眼睛看着我。
“姐,我知道,上次是我不对,是我太心急了。”她吸了吸鼻子,声音哽咽,“我只是……我只是太心疼我弟弟了。我没别的意思,你别生我的气。”
她这副梨花带雨的样子,要是换个男人,估计早就心软了。
可惜,我不吃这套。
“有事说事。”我看了看手表,“我只有十分钟。”
周兰的表情僵了一下。
秦朗赶紧打圆场:“是这样的,小昭。兰兰她……她之前那个公司,做得不开心,辞职了。”
我挑了挑眉。
辞职了?我怎么记得,她跟秦朗说的是在一家公司做行政?
我让Connie查过。
她所谓的“公司”,是一家只有五个人的皮包公司,上个月就因为拖欠工资倒闭了。
她根本就是无业游民。
“所以呢?”我问。
“所以,我想着,你不是在公司当总监嘛。”秦朗搓着手,一脸讨好,“能不能……给兰兰在你公司安排个职位?不用太好,清闲一点,工资过得去就行。她是你嫂子,总不能让她在家里闲着吧?”
我差点没被气笑。
他还真敢想。
把这个女人安排到我的公司?
是嫌我的公司命太长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