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花了半个小时,才消化掉老鬼带给我的信息。
林雪的尸体被偷了。天启集团。今晚的杀手是林雪本人。
每一个信息,都像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我的神经上。
三斤核桃四斤壳。我以前总觉得,我这辈子吃的苦,已经够多了。现在才知道,以前那些,顶多算是开胃小菜。
我没有听老鬼的话,立刻离开。我不能走。楼下的杂物间里,还关着一个“林雪”。我必须把她弄出来。
我从箱子里翻出一个微型摄像头,和一个高强度的电磁脉冲器。然后,我走到了那个地板开关旁边。
我深吸一口气,再次按下了开关。
地板翻开,露出黑洞洞的口子。我把连着细线的微型摄像头,慢慢放了下去。
笔记本屏幕上,出现了杂物间的画面。
她躺在地上,一动不动。那把黑色的手枪,掉在离她不远的地方。
死了?还是晕过去了?
我不敢大意。我拿起电磁脉冲器,对着下面,按下了开关。
“滋——”
一道无形的电磁波瞬间覆盖了整个杂物间。如果她身上有任何电子设备,都会被瞬间瘫痪。
屏幕上的她,还是没动静。
我一咬牙,从洞口跳了下去。
杂物间里很黑,一股霉味。我落地后一个翻滚,捡起了地上的手枪,然后迅速躲到一个废旧的柜子后面,枪口对准了地上的“林雪”。
她还是没动。
我小心翼翼地凑过去,用脚尖踢了踢她的胳膊。
没反应。
我壮着胆子,蹲下身,伸手探了探她的鼻息。
没有呼吸。
我又摸了摸她的颈动脉。
没有脉搏。
我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她……真的只是一个机器人?一个仿生人?
就在这时,我注意到她的后颈处,皮肤下面,似乎有一个非常微小的指示灯,正在一闪一闪地发着红光。
我伸手,轻轻拨开她的头发。在她的后颈脊椎连接处,有一块大约指甲盖大小的皮肤,颜色比周围要浅一点。我用手指按了按,那块皮肤下面,是冰冷的金属。
我心里大概有数了。
这是一个高度仿生的机器人,甚至可能,是一个用人类尸体改造的……生化人。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我就一阵反胃。
天启集团,你们到底在搞什么鬼东西?!
我把她从地上拖了起来。她的身体很沉,但并不僵硬,关节可以活动,皮肤也保留着弹性。除了冰冷,没有呼吸和心跳,几乎和一个真人一模一样。
我把她拖回客厅,扔在沙发上。
看着那张和林雪别无二致的脸,我心里五味杂陈。愤怒,恶心,悲伤,还有一丝……我说不清楚的诡异情绪。
我该怎么处理她?报警?警察来了怎么解释?一个长得像我亡妻的机器人杀手?他们会把我当成疯子。
毁掉她?我看着那张脸,下不去手。
我坐在一旁,点了一根烟,一根接一根地抽。
天,快亮了。
我给老鬼打了个电话。
“我没走。我把她弄出来了。”
“你疯了?!”老鬼在电话那头咆哮,“那是个杀人机器!你把她留在身边干嘛?等她重启了再给你一枪吗?”
“她好像……没电了。”我看着沙发上的“林雪”,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没电?”老鬼愣了一下,“你先别动她,我马上过来。”
一个小时后,老鬼来了。他还是老样子,穿着一件皱巴巴的格子衬衫,头发乱得像鸟窝,黑眼圈重得像是画上去的。
他看到沙发上的“林雪”时,也是倒吸一口凉气。
“**……**一模一样。”
他没敢靠近,而是从他的背包里,拿出了一个手持式的扫描仪,对着“林雪”从头到脚扫了一遍。
扫描仪的屏幕上,出现了一具复杂的人体结构图。
“怎么样?”我紧张地问。
“麻烦了。”老鬼的脸色很难看,“这不是纯粹的机器人。你看这里,”他指着屏幕上大脑和脊椎的区域,“这些地方,保留了生物组织。她的大脑,是人脑。只不过,被植入了一个芯片,用来控制她的行为。”
“你说……她的大脑,是人脑?”我的声音都在发抖。
“八九不离十。”老鬼关掉扫描仪,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同情,“李朔,你要有心理准备。天启集团搞的这个东西,叫‘仿生复制体’。他们会找到一个合适的‘素体’,然后清除掉素体原有的意识,植入AI芯片和任务指令。这个过程,是不可逆的。”
“素体……”我重复着这个冰冷的词,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捏碎了。
“也就是说,”老鬼艰难地开口,“他们偷走林雪的尸体,把她……改造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我再也站不住了,一**瘫坐在地上。
我看着沙发上那张沉睡的脸,眼泪再也控制不住,汹涌而出。
我的小雪,我那个爱笑、爱闹、爱撒娇的小雪。她死了,连一具完整的尸体都没能留下。被人偷走,被人改造,被人变成了一个没有感情、没有记忆、只会杀人的工具。
三斤核桃四斤壳。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不讲理的恶!
“李朔,你听我说。”老鬼蹲下来,拍了拍我的肩膀,“她现在处于强制休眠状态,应该是你那个EMP起作用了。但她体内的微型核能电池还在运转,随时可能重启。我们必须想办法,把她脑子里的那个芯片取出来。”
“取出来……能让她活过来吗?”我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抬头问他。
老鬼沉默了。
他的沉默,给了我答案。
“不过,”老鬼话锋一转,“或许还有另一个办法。不是让她活过来,而是……让另一个‘她’,活过来。”
他指了指“林雪”的太阳穴:“我刚才扫描发现,那个主控芯片旁边,还有一个非常小的存储单元,处于休眠状态。我怀疑,天启集团在清除林雪原有意识的时候,并没有完全删除,而是把她的记忆数据,备份在了这里。”
“如果,我们能想办法激活这个存储单元,用她的记忆数据,覆盖掉那个AI杀手的程序……”
老鬼没再说下去,但他眼里的光,让我重新燃起了一丝希望。
“我要怎么做?”我抓着他的胳膊,像是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首先,我们需要一个地方,一个绝对安全、设备齐全的地方。你这里不能待了。”老鬼说,“其次,我们需要进到天启集团的内部网络,找到关于‘仿生复制体’的原始数据和控制协议。这是一个……九死一生的任务。”
我看着沙发上的林雪,慢慢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那就去做。”我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像是在刀尖上滚过。
“就算是九死一生,我也要去做。”
“我要把我的小雪,抢回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