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我和顾言共同的家,我没有开灯。
黑暗像一张温柔的巨网,将我包裹,也隐藏了我所有的情绪。
这套位于市中心顶层的大平层,每一处设计都出自我的手笔。墙角的落地灯,沙发上的抱枕,甚至是他书房里那个黄铜笔筒,都是我亲手挑选的。
我曾以为,这是我们爱的巢穴。
现在看来,不过是一个精心打造的金色牢笼。
我赤着脚,踩在冰冷的大理石地板上,一步步走向我们的卧室。
空气中还残留着他出门前喷的木质香水的味道,曾经让我无比安心的气息,此刻却让我阵阵作呕。
我推开衣帽间的门。
这里占据了整整一个房间,左边是我的,右边是他的。泾渭分明,一如我们现在割裂的关系。
我径直走向顾言的那一侧。
一排排昂贵的西装,熨烫得笔直,按照颜色深浅依次排开。下面是各式各样的名牌皮鞋,擦得锃亮。
这就是他的伪装。
精致、体面、一丝不苟。
我的目光扫过那些熟悉的衣物,最终落在一个保险箱上。
保险箱藏在衣柜的最深处,被几件不常穿的大衣挡着。
密码是我的生日。
多讽刺的设定。他用我的生日,锁住了他所有的秘密。
我输入密码,箱门应声而开。
里面没有我想象中的金条或机密文件,只有一个黑色的文件夹,和一部崭新的手机。
我先拿起那部手机。
没有密码。
开机后屏幕上只有一个加密的聊天软件。
点开软件,里面只有一个联系人,头像是空白,昵称是一个冰冷的字母“K”。
而顾言的昵称,是“Hunter猎人”。
我从头到尾,快速翻阅着他们的聊天记录。
时间跨度,整整五年。
从我们相遇的第一天开始。
“Hunter:目标已接触。沈婧,26岁‘境’工作室创始人。才华有,但性格清高,有感情洁癖,是最好的猎物。”
“K:很好。按计划进行先攻心。”
往后是我和顾言五年感情的实时直播。
他向汇报着我们每一次约会,每一次争吵,每一次温存。
K则像一个幕后导演,精准地指导着他下一步的行动。
“她最近因为工作室扩张,压力很大。你可以趁机展现你的能力,帮她解决一些小麻烦。记住,要让她产生依赖感。”
“她喜欢细节,下次送花,记得附上一张手写卡片。”
“吵架了?别急着道歉。冷她两天,让她知道你的重要性。这是的第一步,掌控情绪。”
我一目十行地往下看,身体越来越冷,仿佛坠入冰窟。
原来我所有的心动,所有的感动,所有的依赖,都是被设计好的程序。
我像一个提线木偶,在他的剧本里,上演着一幕幕可笑的独角戏。
最新的一条消息,是今天下午发的。
“Hunter:今晚是五周年,最后一场戏。半个月内收网。”
“K:做得干净点。”
我关掉手机,拿起那个文件夹。
里面是一份详细的调查报告,关于我和我的家庭,我的朋友,我所有的社会关系。
甚至包括我大学时期的几段无疾而终的暗恋。
巨细无遗,令人毛骨悚然。
文件夹的最后,是一份股权**意向书。
甲方是顾言控股的一家海外空壳公司,乙方是我,“境”工作室。
**价格一元。
下面还有一行小字,是顾言的笔迹,龙飞凤舞,充满了掌控者的傲慢。
“等她走投无路时,签这份才是最大的羞辱。”
“啪嗒。”
一滴冰冷的液体落在纸上,迅速晕开。
我抬手一抹,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
不是为那段虚假的感情,而是为一个愚蠢了五年的自己。
沈婧啊沈婧,你真是天底下最大的傻瓜。
我合上文件夹,将所有东西恢复原样,关上保险箱。
然后我拿出自己的手机,对着保险箱里的手机和文件,拍下了清晰的照片。
做完这一切,我走出衣帽间,像个幽灵一样在房间里游荡。
最终我在他的书房停下。
书房被反锁了。
我从工具箱里找出一根回形针,捋直**锁孔。
我是学建筑设计的,对这种简单的锁芯结构了如指掌。
几秒钟后锁开了。
书房里很整洁,但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陌生的女士香水味。
不是韩梦常用的那款。
我的心一沉,拉开他书桌的抽屉。
最底层压着一个相框,屏幕是扣着的。
我翻过来。
照片上顾言和一个陌生的女人亲密地相拥。
那女人长相美艳,眉眼间带着一股英气,看顾言的眼神,充满了爱意和占有欲。
而顾言笑得比在我面前任何时候都要真实。
照片的右下角,有一行烫金小字:
“祝贺顾言、秦总监,‘捕蝉’计划,首战告捷。”
落款是K。
我盯着那个女人的脸,脑子里轰的一声。
秦岚。
一个在金融圈声名赫赫的女人,以手段狠辣,眼光毒到著称。
也是顾言所在投资公司的,实际控股人。
所以就是秦岚。
这根本不是顾言一个人的阴谋。
这是一场由秦岚主导,顾言执行,韩梦协同的,针对我的围猎。
她们一个出钱,一个出人,一个出力。
目标就是把我连皮带骨,吞得一干二净。
而那个所谓的“学妹”韩梦,不过是他们推出来,用来混淆视线的烟雾弹。
真正的敌人,一直藏在最深处。
我慢慢放下相框,心脏的跳动反而平复了下来。
绝望到极致,便是新生。
既然知道了你们所有人的底牌,那这场牌局,就该换个玩法了。
我走出书房,轻轻带上门,将一切恢复原状。
然后我回到卧室,洗了个热水澡,换上丝绸睡衣,躺在床上。
凌晨两点,门锁传来轻微的响动。
顾言回来了。
他带着一身酒气和另一种女人的香水味,悄无声息地走进卧室。
黑暗中他走到床边,俯身看着我。
我能感觉到他审视的目光,像毒蛇的信子,冰冷黏腻。
我闭着眼,呼吸平稳,假装熟睡。
许久他似乎确认了我没有异样,才转身走进了浴室。
水声响起。
我睁开眼,眼中没有一丝睡意,只有一片冰冷的,燃烧的荒原。
顾言秦岚韩梦。
你们的戏,我看完了。
现在轮到我登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