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静。
必须冷静。
陈锋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强迫自己深呼吸。
跟这帮无赖硬碰硬,吃亏的只会是自己。
他掏出手机,手指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拨通了110。
“喂,警察同志吗?我要报警。”
“我的房子被人强占了!”
他用尽可能平静的语气,叙述了事情的经过。
接线员安抚了他的情绪,并告知他会立刻派附近的民警过来处理。
等待的时间里,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陈锋死死盯着1602的门,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他能听到里面张翠花一家人还在高声说笑,仿佛外面的一切都与他们无关。
大约十五分钟后,两个穿着制服的民警乘电梯上来了。
为首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老民警,姓李,国字脸,表情严肃。
另一个是刚入职不久的年轻警察,脸上还带着一丝稚气。
“谁报的警?”李警官问道。
“是我。”
陈锋立刻迎了上去,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他把房产证、购房合同、身份证一股脑地掏出来,递了过去。
“警察同志,这就是我的房子,房产证上写的是我的名字。现在,对门1601一家人,强行住了进去,还换了我的锁!”
李警官接过材料,仔细核对了一遍。
确认无误后,他点了点头,走到1602门前,用力敲了敲门。
“开门!警察!例行检查!”
里面的声音再次消失。
过了好一会儿,门才开了一条缝,露出张翠花警惕的脸。
当她看到门口的警察时,脸色一变。
但仅仅一秒钟,她就换上了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
“警察同志,你们可要为我做主啊!”
她一把拉开门,也不管警察,直接扑到陈锋面前,就差坐地上了。
“这个小伙子,他欺负我们孤儿寡母啊!”
陈锋都气笑了。
王老赖那一百八十斤的体重,叫孤儿寡母?
李警官皱起了眉:“到底怎么回事?慢慢说。”
张翠花立刻抹着根本不存在的眼泪,开始颠倒黑白。
“警察同志,这房子,是他自愿借给我们住的!”
“我儿子要结婚,没地方,他看我们可怜,就说这房子先借给我们,等他结婚的时候我们再搬。”
“谁知道他今天突然反悔了,非要赶我们走,还动手打人!你们看,我的手都被他推红了!”
她举起自己粗壮的手腕,上面连个印子都没有。
陈锋气得浑身发抖:“你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说过要把房子借给你?”
“你就是说了!”张翠花的声音陡然拔高,像个泼妇一样撒泼,“大家都是邻居,你可不能睁着眼睛说瞎话啊!你这不是坑人吗?”
屋里的王老赖和王浩也走了出来,一唱一和。
“对,就是他亲口答应的!警察同志,你们可不能只听他一面之词!”
“现在他女朋友不愿意了,他就想把我们赶出去,哪有这么办事的?”
他们一家人配合默契,把无辜的受害者形象演得淋漓尽致。
年轻警察听得一愣一愣的,看向陈锋的眼神都带上了一丝怀疑。
李警官经验老道,他没有说话,只是看着陈锋。
陈锋强压下怒火,对李警官说:“警察同志,我有人证。我女朋友可以证明,我们正准备下个月就搬进来住,根本不可能把房子借给他们。”
“而且,你们可以看,这门锁是新换的。如果是我自愿借的,我为什么要换锁?他们又为什么要换我的锁?”
这个逻辑很清晰。
李警官点了点头,转向张翠花:“这锁是怎么回事?”
张翠花眼珠子一转,立刻有了说辞。
“哎呀,警察同志,这你可就冤枉我们了。”
“是小陈他自己说,原来的锁不安全,特意给我们换了个新的!他还把钥匙给我们了呢!”
说着,她还真从兜里掏出了一把钥匙,在警察面前晃了晃。
“你看,这就是证据!”
**!
**到了极点!
陈锋感觉自己的认知被这家人一次又一次地刷新。
他这辈子就没见过这么厚颜**的人。
李警官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他看了一眼陈锋,又看了一眼撒泼耍赖的张翠花一家,叹了口气。
“行了,都别吵了。”
他转向陈锋,语气有些无奈。
“小伙子,这个情况我们了解了。但是,你们这个属于房产纠纷,不是我们的管辖范围。”
陈锋一愣:“什么意思?他们强占我的房子,这不犯法吗?”
“从法律上讲,他们这叫‘非法侵占’,属于民事纠셔。”
李警官解释道。
“也就是说,我们警察没有权力强行把他们赶出去。我们能做的,就是从中调解。如果调解不成,我们建议你通过法律途径,去法院起诉他们。”
去法院起诉?
陈锋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他知道,打官司是一个漫长而复杂的过程。
取证、立案、开庭、判决、执行……
一套流程走下来,少说也要半年,多则一两年。
等官司打赢了,黄花菜都凉了。
他和柳如烟的婚礼怎么办?
这期间,他就得眼睁睁看着这帮无赖,住在他的新房里,用他的新家具,睡他的新床?
他接受不了!
“警察同志,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哀求。
李警官摇了摇头,脸上也带着歉意:“抱歉,我们的权限就到这里。”
“我们会对他们进行口头警告和法制教育,但强制措施,确实没有。”
说完,李警官转身,对张翠花一家厉声警告了几句。
无非是“邻里之间要和睦”、“占用他人财产是不对的”之类的官话。
张翠花一家点头哈腰,满口答应。
“是是是,警察同志说得对,我们一定好好沟通,和平解决。”
可陈锋从他们闪烁的眼神里,看到的全是得意和嘲讽。
他们知道,警察也拿他们没办法。
送走了警察,楼道里又只剩下陈锋一个人。
他靠在墙上,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法律,规则,在这些无赖面前,仿佛成了一个笑话。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
是柳如烟的妈妈,他的准丈母娘。
陈锋心里一紧,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接起电话,强装镇定:“喂,阿姨。”
电话那头的声音,冰冷而尖锐。
“小陈,我听人说了,你的婚房出事了?”
“有人住进去了,你还被赶了出来?”
陈锋的心沉到了谷底。
消息怎么传得这么快?
“阿姨,您听我解释,这是个误会,我……”
“误会?”
准丈母娘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质疑和不满。
“自己的房子都看不住,你让我们家如烟怎么放心嫁给你?”
“我告诉你,这个问题你要是解决不好,这个婚,我看也就不用结了!”
“嘟……嘟……嘟……”
电话被无情地挂断。
陈-锋握着手机,站在昏暗的楼道里,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他输掉的,不仅仅是一套房子。
还有他的爱情,他的尊严,他未来的人生。
他缓缓抬起头,再次看向那扇紧闭的门。
眼神中,最后一丝犹豫和软弱,被彻骨的冰冷所取代。
既然讲道理没用,那就不讲了。
既然你们不当人,那我也没必要当个好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