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煎药吧。”
我对上他关切的眼,平静地重复。
顾长绝愣了一下,随即无奈地笑了。
“好,都听你的。”
他伸手想揉我的头发,被我偏头躲开。
他的手僵在半空,眼里的宠溺淡了几分,转为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阿书,还在为『刹那枯荣』的事怨我?”
他收回手,叹了口气。
“曼娘她……她只是痴迷于此道,想与我分个高下。她知道我一定能解,才敢对你下手。”
“委屈你了。”
又是这样的话。
十年来,我听了无数遍。
从最初的心如刀绞,到后来的麻木,再到如今的……平静。
我看着他俊美无俦的脸,这张曾让我一眼万年的脸。
曾几何时,他也是护着我的。
新婚第二日,苏曼娘便在我的茶里下了「三日痒」。
他怒不可遏,一剑劈开苏曼娘的院门,扬言要废了她那双手。
是苏曼娘跪在雨里,哭着说她只是嫉妒我,说她陪了师兄十几年,凭什么一夕之间就输给了一个外人。
雨水混着泪水,让他心软了。
他回来时,浑身湿透,抱着我说:“阿书,她只是一时想不开,我欠她的,我们一起还,好不好?”
从那以后,我便成了他们之间论道的棋子,她试毒的药皿。
我一次次退让,一次次原谅。
直到苏曼娘用天下奇毒「刹那枯荣」耗尽我最后一丝生机。
直到脑海中的系统冰冷地告诉我,他取回的“解药”,将是我真正的催命符。
我笑了。
挺好的。
终于可以回家了。
“怎么不等我喂你?”
顾长绝端着煎好的药走进来,见我已经坐起身,眼底划过一丝讶异。
药碗里是浓稠的黑色汁液,散发着一股奇异的草木腥气。
我伸手去接。
“我自己来。”
他没给我,反而舀起一勺,细心地吹了吹,递到我唇边。
“听话,这药需得趁热喝。”
他的动作一如既往的温柔,眼神专注得仿佛我是他唯一的珍宝。
我看着他,忽然觉得有些恍惚。
这么多年,他一直如此。
一边纵容苏曼娘用剧毒折磨我,一边又无微不至地为我解毒疗伤。
他给了我最深的痛苦,也给了我最极致的温柔。
像一场打在身上,又悉心为你上药的漫长凌迟。
见我迟迟不张嘴,他微微蹙眉。
“阿书?”
我回过神,无声地笑了笑,张口将那勺毒药喝了下去。
滚烫的药汁滑入喉咙,一股撕裂般的剧痛瞬间从胃里炸开,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
我疼得浑身痉挛,却强忍着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怎么了?可是药太苦?”
他放下药碗,紧张地替我抚背。
我摇摇头,缓过那阵剧痛,对他伸出手。
“我自己喝。”
这一次,他没有坚持。
我接过药碗,仰头一饮而尽,动作快得让他来不及阻止。
“咳咳……”
我呛得撕心裂肺,咳出的却不是口水,而是一缕带着黑丝的血。
血滴在雪白的被褥上,像一朵妖异的梅花。
顾长绝的脸“唰”地一下白了。
他闪电般扣住我的手腕,真气探入。
片刻后,他脸上血色尽褪,眼神里满是震惊和不敢置信。
“怎么会……你的经脉……怎么会衰败至此?”
他喃喃自语,像是见到了什么最恐怖的事情。
“『刹那枯荣』的毒,我已经解了……不该是这样的!”
我看着他方寸大乱的模样,心中一片冷然。
是啊,不该是这样的。
你以为的解药,是催我上路的最后一道符。
【叮!『万毒归一』已激活。】
【宿主体内百种残毒与『无回』相融,凝成世间至毒。】
【恭喜宿主,获得新能力:毒之视界。】
脑海中,系统的声音再次响起。
我眼前的世界,忽然变了。
空气中漂浮着五颜六色的光点,顾长绝身上笼罩着一层温润的白光,那是医仙的生命本源。
而在他那纯净的白光之上,缠绕着一缕极细极淡的黑线。
那黑线的一头,深深扎根在他心脏的位置。
另一头,则虚虚地伸向门外,仿佛在与什么人连接着。
那是……苏曼娘的毒。
一种我从未见过的,寄生在他生命本源上的毒。
我心中巨震。
她不只是在用我挑衅他。
她是在……吸食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