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证件。”
掌心向上的手指勾了勾,男人开口。
宋时序这才反应过来,慌忙从随身的包里掏出孩子的证件递过去。
他手掌收拢,指尖不经意碰到她的指背,只是一个轻触,她却像是被蜜蜂蛰了般,快速收回手。
沈砚却没什么反应,拿了证件转身离开。
深夜的急诊科只开着一个缴费窗口,零零散散的排着几个人,沈砚缀在队伍的末尾,打开手里的户口本。
首页是她的名字。
宋时序。
他默念着这三个字,突然觉得很荒谬。
三年前,他们曾经肌肤相亲,有过真实又荒诞的一晚,可她的名字,他时至今日才知道。
再翻一页,是小朋友的名字。
和她一样的姓,叫宋念安。
户口本后面的页码全部都是空的,没有再看到任何人的名字。
再次翻到第一页,他目光落在婚姻状况那一栏,上面明晃晃的写着“未婚”两个字。
未婚,却有了孩子?
沈砚看着那两个字,眉头微微皱起。
未婚先孕,这个孩子难道是……
像是想到什么,他捏着本子的手指蓦然收紧,骨节泛起青白色。
他们那一晚来的太突然,根本就没来得及做任何措施。
如果她没有吃药,那么这个孩子……有可能是他的。
长指捻起,他在心中快速算着孩子的年龄。
可在看到户口本上孩子出生年月后,他的心猛然坠下。
时间不对,宋念安的生日,比他算的晚了近半年。
还没等他细想,前面排队的人离开,窗口传来“下一位”的呼叫声。
他上前一步将证件递上,始终无法忽略心里腾起的那股异样情绪。
……
诊断很快出来,安安确实如医生所说,细菌合并病毒感染肺炎。
病房里。
宋时序坐在床边的凳子上,轻声哄着刚刚因为扎针而哭到嗓子沙哑的小朋友,轻压着她的胳膊,防止她乱动扯到针水。
大概是生着病又哭累了,安安很快在妈妈的轻哄声中睡过去。
小嘴还扁着,时不时的抽噎一声。
宋时序亲亲她通红的鼻头,轻轻放回小床,抬头看了眼缓慢滴落的药水,这才脱力的靠回椅背。
人放松下来,才察觉自己浑身都还湿着,衣服紧贴在身上,被病房里冰凉的空调风一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伸手搓搓胳膊,她将目光落在安安熟睡的小脸上。
她怎么都没想到,时隔三年,自己会在这里遇到沈砚。
他突然出现,像是一把钥匙,转开了尘封在心中数年的箱子,那些被压在里面的记忆,没有丝毫预兆地涌出。
年少的沈砚,是驻足在她青春里的一道光。
即便是现在看到他,依旧能感受到那份不曾被遗忘的心悸。
喜欢他,就像是呼吸一样简单。
可是,这从来都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如果被他知道,安安是他的孩子,那双淡漠无波的眼睛里,会掀起怎样的滔天巨浪。
他那样的家世,怎么会允许一个陌生人生下他的孩子……
思及此,她紧紧握住女儿的小手。
无论如何,她都不能让沈砚知道这件事。
正出神想着,病房门被推开,一个高大的身影走进来。
那道身影太熟悉,熟悉到她不用去细看,就知道是谁。
握着安安的手骤然收紧,宋时序赶忙拉高被子遮住小小的身体,站起身来。
病房里只留着一盏小夜灯,浅浅的映出男人挺拔的身姿。
一如那年他踹开器材室门,站在楼道中看过来的样子。
宽肩、窄腰、长腿,就连普通的白衬衫穿在他身上,都有种常人难以企及的矜贵清冷。
褪去年少时的青涩,此时的沈砚已经初具上位者模样,黑眸浅淡无波,但看过来会自然浮出一层常年身居高位者积累起的威严。
比在学校时,还叫人难以鼓起勇气接近。
“东西拿好。”
沈砚将手里的东西递过去,下意识的看了眼病床,只能看到一处小小的隆起,小脸隐在暗处,看不清楚。
宋时序压下鼓噪不已的心跳,不着痕迹的挪了挪,挡住他看过来的视线。
双手接过证件放在随身的包里,低声道谢:“住院押金和治疗费用是多少,我这就把钱转给你。”
说着掏出手机,打开微信准备转钱。
“不用……”
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女人细细的声音在安静的病房里尤为清晰:“要给。”
她不想欠他的。
沈砚没有再拒绝,沉默了一会打开手机。
递上手机的手指修长且骨节分明,青色的经络微微凸起,沿着手背一路延伸进白色的衬衣袖口。
宋时序不敢多看,垂眸扫码,却没想到弹出来的是添加好友界面。她手指悬在手机屏幕上空:“可以直接扫码收款的。”
沈砚收回手机:“就这样。”
语气中多了丝不容拒绝。
宋时序咬咬下唇,最后还是点了添加。
虽然不知道他这么做是因为什么,但好友加了还可以删,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低垂着头计算着缴费单上的金额,想要尽快把钱还给他,却没注意男人穿过她看向身后的安安。
他依旧心存怀疑,想要看清孩子的脸。
只不过被她挡的严严实实,什么都看不见。
无声的挪开视线,最后落在她低垂的脑袋上,装作不经意的开口:“孩子的爸爸呢?”
计算金额的手一颤,宋时序差点没拿住手机,慌乱中抬头。
幽幽暗色中,她看见沈砚的眼眸彷如熠熠生辉的黑曜石,浸着一缕灼灼的明亮。
像是……看透了什么般。
她心一慌,赶忙扭头错开,假装整理手中的缴费单子:“出差了。”
强装淡定的声音里,透露着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心虚。
沈砚像是信了,点点头,紧接着又说:“孩子爸爸也姓宋,真是……”
好巧呢。
掌心的手机震了下,一条收款信息被推送到屏幕中央,打断了他后面的话。
宋时序深吸口气,抬头看向他,眼里已经没有了刚才的慌乱:“沈先生,我丈夫姓什么又去了哪里,这些都是我的家事,没必要向您一一汇报吧?”
对于一个刚刚帮过忙的人来说,这些话有些不太好听。
可是宋时序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身后安安睡不踏实,来回翻动,再僵持下去,她怕孩子会醒来,到时候那张脸被看到,浑身有嘴都说不清了。
她心下焦急,于是开始赶人:“很晚了,沈先生赶紧回家吧。”
沈先生。
三年前还知道哭着叫他沈砚,现在倒是生分起来了。
沈砚像是没听到她的话一样,捏着手机轻轻滑动,眉宇间隐着一层浅浅的嘲讽,轻启唇,似呵笑般:“丈夫?”
“如果我没看错的话,户口本婚姻状况一栏,宋**填的是未婚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