谨以此故事,致敬所有为缉毒事业奉献出生命的无名英雄。由于叙事载体的限制,
真实案件的残酷与隐秘无法尽述,故事情节不得不进行艺术化改编。
但其中蕴含的赤诚、牺牲与坚韧,皆源于那些行走在刀尖上的守护者。他们身处黑暗,
却心向光明;他们姓名湮没,却铸就丰碑。愿这虚构的篇章,
能承载我们最深的敬意——献给所有在无声战场上燃烧自己的英魂。——————他醒来时,
第一个感觉是静。不是寻常的安静,而是一种吞噬了一切声音的、绝对的死寂。
没有血液流动的嗡嗡声,没有心脏搏动的沉闷回响,甚至没有呼吸进出时细微的气流声。
然后,他“看”见了雨。灰色的雨丝,穿透了他,落在一块光洁的黑色大理石上。
他顺着雨水向上“看”,看到了石刻的文字:孔小龙生于新历57年,
卒于新历79年忠诚的净化者他的牺牲警示我们,纪律重于生命孔小龙。
这个名字像一把钥匙,猛地**他混沌的意识,拧开了一道缝隙。
记忆的碎片裹挟着灼热的气流喷涌而出——蝰蛇那张扭曲狰狞的脸。
改装能量枪口刺眼的蓝光。胸口炸开的、无法形容的剧痛和灼烧感。最后时刻,
他用尽全部力气,按下加密通讯器,
对着唯一信任的频道嘶吼:“证据…‘影座’是…武…”通讯戛然而止。武宏。
这个名字带来的冰冷,瞬间压过了记忆中的灼痛。净化者组织三位最高指挥官之一,
以铁腕和正义著称的武宏,就是他拼死要指认的内鬼——“影座”。那么,我现在是……鬼?
孔小龙低头,看到了雨水毫无阻碍地穿过他半透明的、泛着微光的“手掌”,落在地上。
他没有实体,只是一团有意识的、不甘心的能量。他抬起头,
环视这片他如今“存在”于其中的陵园。雨下得不大,但足够让一切变得湿冷、粘腻。
一排排黑色的伞像蘑菇般生长在墓碑之间,伞下是他曾经的战友、同僚。
他们的脸藏在伞布的阴影和雨幕之后,模糊不清。悼词正在被宣读,声音平稳,措辞精准,
由最高指挥部审定。他被塑造成一个能力出众但纪律松懈的悲剧天才,
他的“牺牲”成了警示后人的反面教材。纪律重于生命。他看着那行字,
意识里翻涌着一种近乎荒诞的嘲讽。他们用他誓死捍卫的准则,给他盖棺定论,
同时抹去了他用生命换回的真相。他的“目光”穿透人群,
死死锁定在站在最前面的那个人身上。周启明,他的人生导师。那个把他从街头捡回来,
送进警校,手把手教会他一切的男人。周启明没有打伞。雨水浸透了他花白的短发,
顺着饱经风霜的脸颊滑落,在那身笔挺的指挥官制服肩头,洇开深色的水渍。
他站得如同一尊石雕,唯有垂在身侧的那只手,紧握成拳,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失去血色,
微微颤抖着。孔小龙“看”不见周启明低垂着的脸上的表情,
但他能感觉到那股几乎凝成实质的悲恸和……质疑。周头…你不信,对不对?他无声地呐喊,
试图靠近,灵体却只是在原地波动,无法向前。
葬礼在一种压抑的、心照不宣的氛围中结束了。人群沉默地散去,黑色的人群像潮水般退去,
留下满地凌乱的脚印和一地湿冷的寂静。没有人交谈,没有人停留,仿佛多待一秒,
都会沾染上他这份“失败”的不祥。最后,只剩下周启明,和他这个无人得见的孤魂。
周启明终于动了。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抬起脚,走到墓碑前。他伸出手,
指尖触碰到那冰冷光滑的石面,从“孔小龙”的名字,一直抚摸到“纪律重于生命”那行字。
他的手指在那行字上停留了很久,久到指腹被石头的寒意浸透。然后,孔小龙清晰地看到,
导师的肩膀几不可查地耸动了一下,仿佛咽下了一声哽咽。他猛地收回手,
仿佛那行字烫伤了他。“小龙……”周启明开口,声音嘶哑得几乎碎裂,被雨声掩盖了大半。
但孔小龙“听”见了。“他们说你错了。”周启明的声音很低,像是自言自语,
又像是在对这方墓碑倾诉,“但我知道……你最后那条信息,是想告诉我……你找到了。
”孔小龙的灵体剧烈地一震。“武宏指挥官亲自签发了报告。”周启明继续说道,
声音忽然提高了一些,像是在宣告什么,但他的眼神却锐利地扫过四周空寂的陵园,
“结论很清楚。”就在说话的同时,周启明那只刚刚抚摸过墓碑的右手,看似无意识地垂落,
手指在湿冷的空气中,极快、极轻地弹动了几下。那是……他们以前在特种部队时,
在无法说话的极端环境下使用的手语!
——心——内——鬼——武——危——险——信——任——无——人——每一个无声的词汇,
都像一记重锤,敲打在孔小龙的意识上。周启明不仅不信,他查到了武宏,他意识到了危险,
他正处于极度孤立无援的境地!说完这些,周启明深深看了一眼墓碑,
仿佛要将什么烙印在脑海里。他猛地转身,大步离开,湿透的制服背影在雨幕中决绝而孤独,
每一步都踏得沉重,溅起细小的水花,脚步声在空旷中回响,渐行渐远。雨,还在下。
穿过他虚无的身体,落在那块刻着错误结论的墓碑上。周启明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雨幕之后,
陵园陷入了真正的死寂。孔小龙的灵体悬浮着,导师离去时那无声的手语,
像烙印一样灼烧着他的意识:小心内鬼,武,危险,信任无人。他必须知道周启明要做什么。
一种无形的牵引感,让他脱离了墓碑的束缚,朝着周启明离开的方向追去。
这种移动并非行走,更像是一种意念驱动的漂流,周围的景物在模糊中向后飞掠。
他很快在总部大楼的地下停车场追上了周启明。周启明没有直接去办公室,
而是坐进了他那辆黑色的公务车里,却没有立刻发动。他靠在驾驶座上,
双手紧紧握着方向盘,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落在制服上,
但他浑然不觉。他就那样静静地坐着,闭着眼,胸口起伏,仿佛在与某种巨大的压力抗争。
孔小龙穿透车门,停留在副驾驶的位置上。他无法触碰,无法出声,
只能作为一个痛苦的旁观者。许久,周启明猛地睁开眼,眼中所有的脆弱和迷茫都已褪去,
只剩下一种近乎决绝的坚定。他拿出一个不记名的加密通讯器,快速输入了一段信息。
孔小龙“看”到,收件人是一个代号——“铁砧”。启动紧急协议‘铁砧’。
目标:核实‘影子’与武宏关联性。权限:孔小龙遗留最高密级线索。风险自担。
信息发送成功,周启明立刻拆毁了通讯器的核心模块。他深吸一口气,
整理了一下湿透的制服,脸上恢复了平日那种沉稳威严的表情,打开车门,大步走向电梯间。
仿佛刚才那个瞬间的脆弱和决绝,从未发生过。孔小龙紧紧跟随。他知道,
“铁砧”是周启明多年前埋下的一枚暗子,连他都只闻其名,不知其人。
他这是在动用最后的力量,也是在与时间赛跑。回到办公室,周启明表现得一切如常。
他处理了几份日常文件,参加了两个视频会议,甚至在走廊里遇到武宏时,
还能如常地点头致意,讨论了几句关于近期“播火者”活动频繁的议题。
武宏依旧是那副沉稳威严的模样,拍了拍周启明的肩膀:“启明,节哀。小龙是个好苗子,
可惜了。组织不会忘记他的贡献。”“谢谢指挥官。”周启明微微颔首,表情无懈可击。
但孔小龙却感到一阵寒意。在两人目光交错的瞬间,
他捕捉到武宏眼底一闪而过的、极其隐晦的审视。那绝非上级对下级的关心,
而是猎手对潜在威胁的评估。周启明回到办公室后,立刻反锁了房门。
他绕开正常的内部网络,使用了一条物理连接线,接入了一个独立的终端。
他的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击,调阅的正是孔小龙牺牲前三个月内,
—特别是那些与武宏的行程、权限审批以及几个已被封存的“蚀心草”相关项目有关的记录。
孔小龙在一旁看得心惊肉跳。周启明正在触碰的,是武宏绝对不允许任何人窥探的禁区。
时间在寂静和紧张中流逝。窗外的天色渐渐暗沉,雨停了,但乌云仍未散去。突然,
周启明的动作停顿了。他死死盯着屏幕上一条被多次加密和跳转的访问记录,记录显示,
在孔小龙牺牲前一周,武宏的私人权限曾在一个非工作时间,
访问过一个标记为“已销毁”的档案库——那个档案库,
正是存放早期“蚀心草”原料供应链原始数据的地方!几乎在同一时间,
周启明办公室的内线电话响了。是武宏。“启明,来我办公室一趟。
”武宏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温和,“关于下周的安保联席会,
有些细节需要和你当面敲定。”周启明沉默了一秒,随即应道:“好的,指挥官,我马上到。
”放下电话,周启明的脸色凝重到了极点。
他飞快地将关键日志的截图和那段要命的访问记录压缩加密,存入一个微型的物理存储芯片,
然后迅速将芯片塞进了自己制服内衬一个极其隐蔽的口袋里。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领,
目光扫过办公室,最后,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的视线在孔小龙所在的位置停留了半秒,
那眼神复杂无比,有关切,有决绝,也有一丝……告别意味。不要!不要去!
孔小龙在心中疯狂呐喊,灵体不顾一切地冲向门口,想要阻挡。
但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周启明的手握上门把,拧开。他跟着周启明穿过走廊,
来到武宏的办公室门外。秘书不在,门虚掩着。周启明敲了敲门,
里面传来武宏“请进”的声音。孔小龙紧随其后穿透门板。
武宏的办公室比他自己的更加宽敞、奢华。武宏没有坐在办公桌后,而是站在落地窗前,
背对着门口,望着外面华灯初上的城市。“指挥官。”周启明在办公室中央站定。
武宏缓缓转过身,脸上带着一丝看似疲惫的笑容。“启明,坐。”他指了指旁边的沙发。
周启明没有动。“指挥官,有什么事请直说吧。”武宏脸上的笑容淡了些,
他踱步走到酒柜旁,给自己倒了一小杯琥珀色的烈酒,却没有喝。“我收到消息,
‘铁砧’在三个小时前,试图调用七级权限,查询我的私人日志。
”周启明的瞳孔微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但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我不明白指挥官的意思。
”“你不明白?”武宏轻轻晃动着酒杯,走到周启明面前,距离很近,带着压迫感,“启明,
我们共事多少年了?我一直很欣赏你,把你当作我最得力的臂膀。
为什么……要为了一个已经死了的、不守纪律的愣头青,毁掉自己的前程呢?
”周启明挺直了脊梁,目光平静地与武宏对视:“我只是在履行我的职责,查明真相。
孔小龙或许有他的问题,但他的忠诚,不容置疑。”“忠诚?”武宏嗤笑一声,
那笑声冰冷刺骨,“忠诚是对组织,对秩序!而不是对某个人的愚忠!
他孔小龙的所谓‘证据’,会毁掉我们多年来维持的平衡,会让无数人的努力付诸东流!
你还不明白吗?”“我不明白的是,什么样的‘平衡’,需要用掩盖真相和背叛誓言来换取!
”周启明的声音也提高了,带着压抑的愤怒。办公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武宏盯着周启明,
眼神一点点变得冰冷、残酷。他不再掩饰,那目光如同看着一个死人。“看来,是谈不拢了。
”武宏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随手将酒杯放在旁边的茶几上,发出清脆的磕碰声。“很遗憾,
启明。你真的……太让我失望了。”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异变陡生!
周启明身体猛地一僵,右手捂住了胸口,脸上瞬间失去所有血色,嘴唇发绀。
他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看着武宏,身体晃了晃,向前栽倒。
孔小龙发出了无声的、撕裂般的咆哮,扑到周启明身边。他看到周启明蜷缩在地上,
身体痛苦地抽搐着,眼睛死死地盯着武宏,那里面有愤怒,有不甘,最终,化为一片空洞。
武宏冷漠地看着这一切,仿佛只是在观察一个实验结果。他蹲下身,
伸手在周启明的颈动脉探了探,然后,极其熟练地从周启明的制服内衬里,
摸出了那枚微小的存储芯片。他站起身,将芯片在指尖把玩了一下,
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弧度。“心脏病突发……真是可惜了一位优秀的指挥官。
”他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某个看不见的观众解释。
他按下桌上的通讯器:“立刻通知医疗队,周启明指挥官在我的办公室突发疾病……是的,
情况很不好,让他们带上急救设备,快!”做完这一切,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袖,
重新走到落地窗前,背对着地上逐渐冰冷的尸体和那个濒临疯狂的灵魂,
身影在城市的霓虹背景下,显得无比高大,也无比黑暗。孔小龙跪在周启明身边,
徒劳地想要扶起他,想要堵住那根本不存在的伤口。导师最后看向武宏的眼神,
那无声的控诉和最终的沉寂,像一把烧红的匕首,在他的意识核心反复搅动。
他看着武宏的背影,看着那枚被夺走的、承载着真相最后希望的芯片。冰冷的杀意,
混合着滔天的怒火和无尽的悲伤,如同火山喷发般在他体内积聚。他的整个世界,
收缩成周启明倒在地板上,那逐渐冰冷、僵硬的躯体。周启明最后看向武宏的眼神,
那凝固在脸上的不甘与愤怒,像用滚烫的烙铁刻印在他的“视线”里。
他试图去触碰周启明的手,
那曾无数次拍过他肩膀、指导他动作、在他迷茫时给予他力量的手。但他的指尖,
一如既往地,毫无阻碍地穿了过去,只留下一片虚无的冰凉。武宏的身影消失在门口,
医疗队的人涌了进来,嘈杂,忙碌,检测,最终盖上白布,抬走。
整个过程像一场无声的哑剧,在孔小龙凝固的感知中扭曲、拉长。
他像一个被钉在原地的幽灵,眼睁睁看着一切发生,无法干预,无法呐喊,
甚至无法流下一滴眼泪。当办公室重新恢复空旷,只剩下空气中若有若无的消毒水气味,
以及那挥之不去的、属于死亡的冰冷气息时,孔小龙才开始剧烈地、无声地颤抖起来。
不是恐惧,而是某种东西在体内崩裂、爆炸、然后重组的感觉。悲伤?有。但更多的,
是一种冰冷的、纯粹的杀意。像北极冰层下涌动的暗流,沉寂,却蕴含着碾碎一切的力量。
武宏的名字,不再仅仅是一个需要揭露的真相,而是成了一个必须被摧毁的坐标。复仇。
这个念头清晰无比,取代了所有的茫然和无力。但他随即感到了更深的禁锢。一个灵魂,
如何复仇?他连触碰都做不到。他穿透墙壁,离开了这间吞噬了他最后希望的办公室。
总部大楼的廊道依旧明亮,巡逻的警卫迈着规律的步伐,夜班文员抱着文件匆匆而行。
这个世界照常运转,仿佛周启明的死,不过是另一个需要被处理的日常条目。
他被这种“正常”刺痛了。他漫无目的地飘荡,像一团失控的能量,
在建筑的实体结构中穿梭。他撞进忙碌的指挥中心,穿过寂静的档案库,
掠过宿舍区熟睡的人们……他试图寻找任何一丝可能被利用的破绽,
任何一点能够承载他意志的支点。一次次的尝试,换来一次次的徒劳。
他对现实的影响微乎其微,最多引起一阵莫名的冷风,或者让某盏灯极其短暂地闪烁一下,
旋即被忽视。绝望如同冰水,再次缓慢渗透。难道就只能这样无望地徘徊,
直到某一天意识彻底消散,或者变成一只只剩下怨念的怪物?不知不觉间,
他飘荡到了那条位于副楼、通往地下深层档案库的备用通道。
这里的光线比其他地方昏暗许多,空气里飘浮着陈旧纸张和金属架子的味道,
与主楼的科技感格格不入。寂静,是这里的主旋律。也正是在这片近乎凝固的寂静里,
那个细微的、带着吃力感的喘息声,显得格外清晰。通道深处,
一个穿着后勤文职制服的女孩,正踮着脚,试图去够架子顶层一个落满灰尘的纸箱。
她身形纤细,在昏暗的光线下,侧脸显得有些过分苍白,鼻尖沁出细小的汗珠。
那箱子看起来沉重异常,她的指尖几次勉强触到,却无法将其挪动。孔小龙无意识地靠近。
他掠过她与架子之间的空隙,带着尚未平息的、混乱而冰冷的能量场。
就在这一刹那——“呃!”女孩猛地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呼,
像是被无形的冰锥狠狠刺中了太阳穴。她整个人剧烈地颤抖起来,双手猛地抱住头,
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踉跄,脊背重重撞在冰冷的金属手推车上,发出“哐当”一声巨响!
那沉重的纸箱终于失去平衡,从架子边缘轰然翻落,里面的文件如同雪崩般倾泻而出,
哗啦作响,扬起的尘埃在昏暗的灯光下狂乱飞舞。她蜷缩着,身体微微发抖,过了好几秒,
才惊魂未定地、缓缓地抬起头。她的脸色比刚才更加苍白,额角甚至渗出了冷汗。
那双因为疼痛和惊吓而氤氲着水汽的眼睛,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难以置信,如同受惊的幼鹿,
警惕万分地扫视着空无一人的通道。最终,她的目光,带着一种近乎本能的、精准的直觉,
死死地定格在了孔小龙所在的位置!她的瞳孔在昏暗光线下骤然收缩成两个黑点。“谁……?
”她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破碎不堪,在寂静的通道里碰撞出微弱的回音,
“是……是谁在那里?!”她能感知到他!不是模糊的寒意,不是错觉般的微风。
她分明是直接感受到了他存在所带来的某种冲击!她的反应,是如此剧烈,如此真实!希望,
如同一颗被投入死水的石子,骤然打破了令人窒息的绝望。他不敢有任何动作,
生怕惊走了这唯一的光亮。他只是停留在原地,
将自己所有狂暴的杀意和冰冷的愤怒强行压下,努力传递出一丝微弱而纯粹的、求助的意念。
女孩依旧惊恐地看着他所在的方向,呼吸急促。她扶着金属推车,艰难地站直身体,
眼神中的恐惧并未消退,但却多了一丝探究和极度的困惑。“你……”她舔了舔干燥的嘴唇,
声音依旧发颤,却努力维持着镇定,“你……是不是……有什么未了的心事?”她没有逃跑。
她在尝试沟通。孔小龙的意识核心剧烈地波动起来。他无法说话,无法点头。
他只能再次凝聚起全部的精神,将那份求助的意念,更加清晰地投向对方。
女孩微微蹙起了眉头,她似乎接收到了什么。她的目光缓缓下移,
落在了散落一地的、那些泛黄的旧文件上。她犹豫了一下,然后,像是下定了巨大的决心,
缓缓蹲下身,开始默默地收拾。她的动作很慢,似乎在等待着什么,感知着什么。
孔小龙明白了。他需要引导她。他集中精神,将意念聚焦在散落的文件中,
着数年前一次关于蚀心草初级原料走私案的简报——那是他刚入行时参与的第一个相关案件。
他努力着,试图去“影响”那张纸。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
灵力的消耗让他感到一种虚脱般的疲惫。就在他快要支撑不住时,那张简报的页角,
极其轻微地、几乎不可察觉地,卷动了一下。女孩收拾文件的手,骤然停顿。她的目光,
死死锁定了那张微微卷角的简报。不是巧合。她抬起头,再次望向孔小龙的方向,
眼中的恐惧被一种极度震惊和某种觉悟所取代。她缓缓站起身,走到通道墙边,
那里挂着一块用于临时记录的白板。她拿起一支笔,在白板上写下:你是谁?然后,
她退后一步,紧紧握着笔,像是握着武器,紧张地等待着。孔小龙看着那行字,
意识深处涌起滔天巨浪。他飘到白板前,凝聚起此刻所能调动的全部意念,尝试着,
去移动那支笔。笔,微微颤抖了一下,在白板上留下了一个扭曲的、几乎无法辨认的墨点。
但这足够了!女孩倒抽了一口冷气,捂住了嘴。她眼中的震惊达到了顶点,但奇怪的,
那份恐惧反而消退了些许,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杂着怜悯和决绝的复杂情绪。她再次上前,
擦掉那个墨点,重新写下:你需要帮助?孔小龙再次尝试。这一次,笔颤抖着,
在“是”这个词上,画下了一个歪歪扭扭的圆圈。林默死死盯着那个墨圈,
仿佛能从中看出无形的形体。她的心跳依旧很快,撞击着肋骨,
但最初的、本能的恐惧正在被一种更复杂的情绪取代——一种混杂着震惊、困惑,
以及……难以言喻的责任感。她能“感觉”到它——那个存在。不是用眼睛看,
也不是用耳朵听,而是一种更原始的、皮肤以下的感知,像对即将来临的暴风雨的敏锐,
或者对黑暗中注视目光的直觉。它冰冷,带着一种挥之不去的悲伤和……愤怒?不,
不完全是愤怒,是某种更尖锐、更绝望的东西。“你……”她舔了舔更加干涩的嘴唇,
声音轻得几乎只剩气音,生怕惊散了这诡异的沟通,“你需要我……做什么?
”她再次拿起笔,但这次没有写在白板上,而是从散落的文件里抽出一张空白附录纸,
铺在稍微干净些的金属推车表面。孔小龙萦绕在她身旁,那冰冷的能量场微微波动。
沟通的困难远超想象,每一次试图影响事物都像在逆着激流游泳,
消耗着他本就不稳定的魂力。他“看”着那张白纸,
又“看”向地上那些散落的、记载着过往案件的文件。他需要更有效的方式。更精确的指引。
他凝聚意念,不再试图去移动沉重的笔,而是像一阵最微弱的风,拂过地上那些泛黄的纸页。
一张,又一张。文件被无形的气流微微掀动,发出沙沙的轻响。林默屏住呼吸,
目光紧紧跟随着那诡异的、自动翻动的纸页。它掠过行动报告,掠过物资清单,
掠过人员档案……最终,
经磨损的简报上——《关于三河口区蚀心草初级原料走私案的阶段性报告(新历71年)》。
风停了。纸张安静下来。林默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捡起那份简报。这是很多年前的旧案了,
那时候她可能还没进入总部工作。她快速浏览着内容,
只是一起普通的、未完成的走私案记录,涉及一种蚀心草提炼前的初级植物原料,
代号“灰烬蕨”。报告本身没有任何特别之处。“这个……案子?”她抬起头,
疑惑地看向孔小龙的方向。没有回应。那冰冷的存在感依旧萦绕,但没有进一步的指示。
她皱了皱眉,将简报翻来覆去地看。纸张泛黄,字迹有些模糊,
除了常规的行动概述和毫无结果的结论,似乎别无他物。就在她几乎要放弃时,
她的指尖在报告末尾的审批签名栏上顿住了。审批人:周启明。而就在周启明签名的下方,
用极淡的、几乎与纸张颜色融为一体的铅笔,
写着两个几乎被忽略的小字:“种子”林默的心脏猛地一跳。这不是报告该有的格式!
这像是一个……标记?一个备注?她似乎明白了什么,立刻起身,不顾满地狼藉,
快步走向通道深处那一排排厚重的、存放非电子化旧档案的金属柜。
她根据简报的年份和编号,找到了对应的区域。柜子上落着锁,但她有后勤管理的通用钥匙。
咔哒一声,锁开了。柜门发出沉闷的摩擦声,一股更浓重的陈腐气味扑面而来。
里面塞满了牛皮纸档案袋,都标注着相同的案件编号。她一份份地翻找,动作急促而专注。
孔小龙紧随其后,那冰冷的感知似乎也带上了一丝紧张的期待。终于,在柜子最底层,
一个看起来与其他无异的档案袋里,她摸到的不是厚厚的报告,而是一个坚硬、扁平的物体。
她将它抽了出来。是一个老式的、黑色封皮的笔记本。封面没有任何标识,入手微沉。
她捧着笔记本,回到推车旁,借着昏暗的灯光,翻开了第一页。里面不是文字,而是代码。
各种复杂的符号、数字序列、以及手绘的、看似毫无规律的拓扑图。这像是一本天书。
“这……我看不懂。”林默抬起头,有些无助。孔小龙靠近,
他的“目光”落在那本笔记本上。一股强烈的、熟悉的波动传来——这是他的东西!
是他早期卧底时,用于记录无法电子化保存的敏感信息时用的密码本!里面的符号和拓扑图,
对应着特定的人员、地点和行动代号。周启明签名下的“种子”,指的就是这个!
这是他埋下的,预防不测的“种子”!他必须让她明白这本子的重要性!他再次凝聚力量,
这次的目标是林默手中的笔。他引导着她的手指——不是控制,
而是像磁铁般牵引——在空白附录纸上移动。笔尖颤抖着,划出歪歪扭扭的线条。
林默惊愕地看着自己的手,感受着那微弱却明确的牵引力,没有反抗。
一个模糊的、残缺的图形逐渐显现。像是一条盘绕的龙,又像是一个复杂的徽记。
林默认出来了。这是孔小龙还是学员时,自己设计的个人标识,
曾经一度被他用在非正式的文件上。她因为整理过早期学员档案,所以有印象。
“孔……小龙?”她失声低呼,猛地抬头,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是你?
那个……殉职的孔小龙?”附录纸上,笔尖颤抖着,在那个残缺的龙形图案旁,
重重地画下了一道竖线。——是!林默捂住嘴,倒退一步,背脊再次撞上金属柜,
发出沉闷的响声。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孔小龙?
那个被总部定性为因违纪而牺牲的“反面典型”?他的灵魂……徘徊在这里?他真的有冤情?
周启明的突然死亡、这本诡异的密码本、还有这个无法安息的灵魂……她不是在帮一个游魂,
她是在触碰一个足以将她碾得粉碎的巨大阴谋!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淹没了她。
她下意识地想扔掉那本笔记,想逃离这个通道,逃离这令人窒息的一切。但就在这时,
她感受到了那股冰冷的能量场发生了变化。愤怒和尖锐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几乎将她灵魂也浸透的……悲恸和恳求。像是一个溺水者,
在最后时刻,望向岸边唯一可能伸出援手的人的眼神。她看着纸上那个歪歪扭扭的“是”,
看着那个代表孔小龙的残缺龙徽。她想起了周启明指挥官。那个在她刚入职时,
曾因为她细心发现一处档案归档错误而公开表扬过她的、严肃却公正的上司。
他就这样……“心脏病突发”死了?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但伴随而来的,
还有一种连她自己都惊讶的愤怒。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将密码本紧紧抱在胸前,仿佛它能给予她力量。她看向孔小龙所在的方向,
眼神虽然依旧带着恐惧,却多了一份决然。“我……我不知道能做到哪一步。
”她的声音依旧有些发抖,却异常清晰,“但我答应你,我会试试。”通道里,
那冰冷的能量场仿佛微微“温暖”了一丝。一阵极微弱的气流拂过她的发梢,
像一个无声的、感激的触碰。密码本像一块灼热的炭,紧贴在林默胸前,
透过薄薄的制服面料,传递着一种不祥的温热。她快速将散落一地的文件胡乱塞回纸箱,
仿佛那些泛黄的纸张也变成了窥探的眼睛。推着哐当作响的手推车,
她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那条昏暗的备用通道。孔小龙紧随其后,像一道无声的警戒线。
他能感觉到林默紧绷的神经,那急促的心跳声在他超越常人的感知中如同擂鼓。
总部大楼的灯光此刻显得格外刺眼,每一个转角都可能隐藏着危险。
林默没有回嘈杂的主档案室,而是绕到了后勤区域最偏僻的一间小型工具储藏室。
这里堆放着清洁用具和报废的办公器材,平时很少有人来。她反锁上门,背靠着冰冷的门板,
大口喘着气,冷汗这才后知后觉地浸湿了她的后背。她滑坐在地上,
就着从门缝透进来的微弱光线,再次翻开了那本黑色的笔记。符号,数字,拓扑图。
依旧是天书。“我看不懂……”她对着空气低语,声音带着挫败感,“这些……到底是什么?
”孔小龙无法言语,只能尝试引导。
着笔记某一页边缘绘制的一个简单拓扑图——那代表着一个早期、已被废弃的蚀心草加工点,
位于废弃的第三工业区。他集中意念,
的管道、刺鼻的化学试剂残留气味、地面上特定的污渍图案——打包成一股强烈的“意象”,
传递给林默。“!”林默猛地捂住额头,一阵尖锐的、仿佛被强行塞入信息的胀痛感袭来。
一些模糊的画面:生锈的金属、肮脏的水洼、某种难以形容的酸臭气味……虽然短暂且模糊,
但那种身临其境的厌恶感和危险感却无比真实。她惊骇地看向孔小龙的方向,脸色更加苍白。
“你……你刚才……”笔和纸就在旁边。孔小龙引导着她的手指,
在纸上颤抖地画下了一个扭曲的、代表“危险”的通用警示符号,
然后在那拓扑图旁边画了一个箭头。林默明白了。这不是普通的记录,
这是孔小龙用只有他自己才完全理解的密码,
记录的关于蚀心草网络的据点、人员和交易信息!而他在用这种近乎精神传导的方式,
向她揭示冰山一角!“我……我们该怎么办?”她声音发颤,“把这个……交给谁?
”这个问题让孔小龙也陷入了沉默。交给谁?周启明已经死了。
内部监察部显然在武宏的控制之下。其他高层?谁敢质疑武宏?
谁能相信一个“已死”之人留下的密码本和一个底层文员的指控?笔尖在纸上划动,
缓慢而沉重地写下两个字:无人绝望的气氛在狭小的储藏室里弥漫。就在这时,
林默的个人通讯器发出了一声极轻微的震动。不是常规呼叫,
而是她设定的一个特定警报——当有人以较高权限查询或试图定位她的实时位置时,
会触发这个警报。她的心脏瞬间漏跳了一拍。她点开通讯器,
一条加密的日志显示:“权限ID:L7-MH09,
于新历79年10月XX日21:37,
查询员工林默(ID:B4-772)当前位置及今日活动区域记录。”L7权限!
那是内部监察部高级官员才有的级别!MH09……她飞快地在脑海里搜索,
是监察部长马辉的权限代码!他们被注意到了!
是因为她在通道里的异常反应被监控捕捉到了?还是因为她调阅了那个旧案卷?
或者……武宏在周启明死后,开始系统性清理所有可能的关联者,
而她这个刚刚接触过周启明遗留“线索”的人,进入了清洗名单?冷汗顺着她的脊柱滑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