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逸尘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冰锥,瞬间刺破了病房里虚假的温情。
陈曦的心脏猛地一缩,但她没有移开视线,而是直直地迎上他的目光。
“我知道了所有。”她回答,每一个字都带着千钧的重量。
顾逸尘没有说话,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她,那双深邃的眼眸像两个黑洞,要将她整个人都吸进去。病房里的空气仿佛被抽干了,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过了许久,他忽然笑了。
不是之前那种温柔的,宠溺的笑,而是一种带着几分赞许,几分玩味的笑。
“不愧是我看上的女人,果然聪明。”
他承认了。
他就这么轻描淡写地,承认了自己是那个双手沾满鲜血的魔鬼。
尽管心里早有准备,但当亲耳听到他承认的那一刻,陈曦的血液还是瞬间冻结了。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让她浑身僵硬。
“为什么?”她用尽全身的力气,才从喉咙里挤出这三个字。
“为什么?”顾逸晨像是听到了一个很有趣的问题,他放下手里的水果刀和苹果,身体微微前倾,凑近陈曦,压低了声音,像情人间的呢喃,“因为他们该死啊。”
他的气息拂过陈曦的耳畔,带着一丝淡淡的烟草味,却让她感到一阵战栗。
“那个叫方淼的舞蹈老师,私生活混乱,同时交往三个男人,还骗了其中一个五十万。那个叫李莉的白领,虐待自己的亲生女儿,差点把孩子打死。还有那个在便利店打工的大学生,长期**女顾客的裙底……曦曦,我在帮这个世界清理垃圾,你不觉得,我做的是一件很伟大的事吗?”
他的语气那么理所当然,那么冠冕堂皇,仿佛他不是杀人犯,而是替天行道的审判者。
“伟大?”陈曦觉得荒谬至极,“你有什么资格去审判别人?你凭什么决定他们的生死?法律呢?警察呢?”
“法律?”顾逸尘嗤笑一声,靠回椅背,姿态慵懒而优雅,“曦曦,你跟在我身边这么久,难道还不明白吗?法律是有漏洞的。它惩罚不了所有该死的人。至于警察……我就是警察。我比任何人都清楚,要如何绕开那些所谓的程序和证据,去执行真正的‘正义’。”
他看着陈曦,眼神里带着一丝悲悯,仿佛在看一个天真无知的孩子。
“我以为,你会懂我。毕竟,我们是那么相像的一类人,都对这个世界的不完美,有着近乎偏执的苛求。”
陈曦只觉得一阵反胃。
“我跟你不一样。”她冷冷地说,“我追求的是真相和公义,而你,只是在满足自己变态的控制欲和杀戮欲!”
“变态?”顾逸尘玩味地咀嚼着这个词,脸上的笑意更深了,“或许吧。但你不觉得,这样的我,更有魅力吗?”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背对着陈曦,看着窗外的夜色。
“我本来以为,我们可以成为最完美的搭档。你用你的画笔,勾勒出罪恶的轮廓;我用我的刀,终结这些罪恶。我们会成为这个城市的地下君王,制定新的秩序。”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蛊惑和狂热。
“可惜,你让我失望了。”他转过身,脸上的笑容已经完全消失,只剩下一片冰冷的漠然,“你选择了最愚蠢的方式,想要毁掉我。”
“我不是要毁掉你,我是要让你接受法律的制裁。”陈-曦一字一句地纠正他。
“法律?”顾逸晨像是听到了最好笑的笑话,“就凭你?凭那些所谓的‘证据’?陈曦,你太天真了。你以为你跳一次楼,就能让赵海东他们相信你?你以为你找到了那些小玩意儿,就能给我定罪?”
他一步步走回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里充满了轻蔑和怜悯。
“我告诉你,没用的。李伟会把我的口供做得天衣无缝。我母亲会找最好的律师团队。很快,我就会被无罪释放。而你,陈曦,”他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脸颊,动作温柔,说出的话却残忍无比,“你会被送进精神病院。一个因为嫉妒和妄想,而诬告自己未婚夫的可怜疯子。你说的每一个字,都不会再有人相信。”
他的指尖冰凉,像蛇一样滑腻,让陈曦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她猛地偏过头,躲开他的触碰。
“你做梦!”
“是不是做梦,我们拭目以待。”顾逸尘收回手,脸上重新挂上了那副温文尔雅的笑容,“你好好养伤,我们的婚礼,可不能延期。”
说完,他转身,从容地走出了病房。
门关上的那一刻,陈曦紧绷的身体才猛地一松,她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
恐惧,像一只无形的手,紧紧地扼住了她的心脏。
顾逸尘说得对。
她太天真了。
她以为只要把证据交出去,警察就会将他绳之以法。
但她忘了,顾逸尘本身就是这个体系里最顶尖的玩家。他熟悉所有的规则,也懂得如何利用规则。
他就像一张巨大的网,而她,只是网中一只拼命挣扎的蝴蝶。
不行,不能就这么放弃。
陈曦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顾逸尘越是自信,就说明他越是自负。他一定有弱点,一定有还没来得及处理干净的破绽。
她闭上眼睛,开始疯狂地回忆方淼案的卷宗。
每一个细节,每一张照片,每一个人的证词……
忽然,一个被她忽略的细节跳进了脑海。
尸检报告!
报告上说,方淼的死亡时间是晚上九点到十一点之间。而根据走访记录,顾逸尘那天晚上十点半,还在跟李伟他们一起吃宵夜,他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
这也是警方最先排除他嫌疑的原因之一。
但是……法医的死亡时间推断,是根据尸僵、尸斑和体温等一系列指标综合判断的,它本身就存在一定的误差范围。
如果,方淼的死亡时间,并不是在九点到十一点呢?
如果,有人用了某种方法,干扰了法医的判断呢?
陈曦的心跳开始加速。
她想到了一个人。
市局的法医,刘芸。一个业务能力极强,但性格孤僻,不善交际的女法医。
陈曦和她打过几次交道,知道她对顾逸尘有一种近乎崇拜的迷恋。每次开案情分析会,刘芸的视线总是若有若无地追随着顾逸尘。
如果顾逸尘想在尸检报告上做手脚,刘芸是唯一有可能,也是最容易被他说服的人。
这是一个突破口!
但陈曦很快又陷入了另一个困境。
她现在被困在医院里,行动不便,根本没办法去接触刘芸,更不可能拿到原始的尸检数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