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台走廊的冷气开得很足,吹得我**的臂膀起了一层细小的鸡皮疙瘩。我没有立刻离开,而是靠在冰冷的墙壁上,让那股寒意渗透进来,帮助我冷静。
手机在掌心震动了一下,是阿哲发来的消息。
“姐,你家老爷子最近在秘密转移林氏的股份,接收方信息被加密了,我正在想办法破解。”
我瞳孔骤然一缩。爷爷在转移股份?为什么?是给我的嫁妆,还是……另有隐情?一股不安的预感像藤蔓一样缠绕上我的心脏。
“继续查,任何蛛丝马迹都不要放过。”我回复道。
收起手机,我刚准备离开,就看到季沉的助理张航去而复返,手里拿着一个黑色的文件夹,正恭敬地站在不远处等我。
“林总,”他微微躬身,“季总让我把这个交给您,说这是我们双方合作的基础。”
我接过文件夹,触手是冰凉的皮质封面。打开,映入眼帘的是几个加粗的大字——“婚前协议”。
我差点气笑了。好一个季沉,发布会刚结束,协议就递到了我面前,真是分秒都不浪费。
“季总人呢?”我合上文件夹,淡淡地问。
“季总在地下车库等您,他说顺路送您回去。”张航的表情毫无波澜,仿佛在说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顺路?我们的住所一个在东,一个在西,这路顺得可真够离谱的。
我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地点点头,“知道了。”
地下车库里,一辆黑色的宾利慕尚静静地停在VIP车位上。季沉坐在后座,车窗降下一半,露出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他正低头看着手机,屏幕的光映在他脸上,显得他神情愈发冷漠疏离。
我拉开车门坐了进去,将那份协议扔在旁边的空位上。
“季总真是深谋远虑,连婚前协议都准备得如此周全。”我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嘲讽。
他闻言,这才缓缓抬起头,将手机熄屏。车内空间密闭,他身上清冽的雪松香气无孔不入地传来,带着一种强势的侵略感。
“这不是深谋远虑,是契约精神。”他看向那份协议,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天气,“既然是合作,自然要把权责利弊都写清楚,免得日后产生不必要的纠纷。林总不也是这么教下属的吗?”
他总有办法把话说得冠冕堂皇,让人挑不出错处。
我懒得跟他逞口舌之快,直接翻开协议,一目十行地扫过去。协议内容极尽详细,从财产分割、合作义务,到对外形象维护、婚姻存续期限,几乎囊括了所有方面。
财产方面,婚前财产各自独立,婚后共同收益按约定比例分配。我倒是无所谓,我林晚还不至于觊觎他季沉的钱。
让我觉得刺眼的是其中一条:婚姻存续期间,乙方(林晚)需无条件配合甲方(季沉)出席所有必要的商业及家庭活动,塑造恩爱夫妻形象。乙方不得在未经甲方同意的情况下,与其他异性有任何超出正常社交距离的接触。
“这是什么意思?”我指着那条条款,冷声问道,“我的人身自由,也要写进合同里?”
季沉的目光落在我纤长的手指上,眼神幽深,“林总,既然是演戏,就要演**。我不希望我们的‘恩爱夫妻’人设,因为你那些数不清的‘蓝颜知己’而出现任何瑕疵。这会影响我们两家公司的股价,你明白吗?”
他特意加重了“蓝颜知己”四个字,讽刺意味十足。大学时,我性格外向,朋友众多,其中不乏对我表示过好感的男生,季沉对此一直嗤之以鼻。
“我的私交轮不到季总来置喙,”我针锋相对,“管好你自己就行。我可不想明天在八卦头条上看到,季太太的丈夫深夜与某某女星共进晚餐。”
“放心,”他嘴角勾起一抹极浅的弧度,像是嘲弄,“我对那些庸脂俗粉没兴趣。只要你安分守己,我自然也不会让你难堪。”
“协议我可以签,”我合上文件夹,直视着他的眼睛,“但我要加一条。”
“说。”
“协议期间,季氏集团必须全力协助林氏集团稳定内部结构,并抵御外部资本的恶意收购。如果林氏有任何损失,协议自动作废,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鱼死网破。”
这是我的底线。我可以牺牲我的婚姻,但绝不能让林氏在我手里出任何差错。
季沉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车内昏暗的光线在他眼中投下晦暗不明的阴影。半晌,他才缓缓开口:“可以。”
我没想到他会答应得这么干脆。
“就这么简单?”我反而有些怀疑。
“林氏稳,季氏才能得到最大的利益。这个道理,我很清楚。”他靠回椅背,闭上眼睛,一副不想再多谈的样子,“协议你看完没问题就签字,明天让你的助理送到我办公室。至于住处,婚礼前,你先搬到水云间的别墅,那是我们婚后的住所,媒体那边需要一些素材。”
他用一种不容置喙的命令口吻,安排好了一切。
我没有再反驳。他说得对,演戏要演**。
车子一路无话,最终停在我公寓楼下。我推门下车,没有回头说一句再见。
回到空无一人的公寓,我将自己重重地摔进沙发里。卸下一身的防备和伪装,疲惫感如潮水般袭来。我看着天花板,脑子里乱成一团。爷爷的股份、季沉的协议、公司潜藏的危机……每一件都像一座大山,压得我喘不过气。
就在这时,阿哲的电话打了进来。
“姐,查到一点眉目了。”他的声音有些凝重,“老爷子转移股份的那个加密账户,我虽然没能完全破解,但追踪到一笔资金流向,最终指向了林氏集团旗下的一个子公司——宏业建材。”
“宏业?”我立刻坐直了身体。宏业的负责人,是我的二叔,林博。
“对。而且我查了宏业近半年的账目,发现有几笔大额采购款项去向不明,账目做得很高明,但仔细核对就会发现,收款方是几家刚注册不久的空壳公司。总金额,大概在九位数。”
九位数!我倒吸一口凉气。
我的二叔林博,在公司里一向是个老好人,能力平平,没什么野心,负责的也是集团里最不起眼的建材业务。我从没想过,问题会出在他身上。
“姐,这事不简单。你二叔背后,可能还有人。”阿哲提醒道。
“我知道了。你继续盯着,不要打草惊蛇。”
挂了电话,我的心沉到了谷底。爷爷说的“内忧”,原来指的是这个吗?他是不是早就发现了二叔的问题,所以才急着把股份转移出去,甚至不惜用我的婚姻来捆绑季家,是为了……震慑和自保?
我越想越觉得心惊。如果真是这样,那林氏的内部,已经烂到了何种地步?
第二天,我一早就去了公司。我没有直接去找二叔,而是以年底审查为由,调取了宏业建材所有的财务报表和采购合同。
财务总监老刘是跟着我父亲打江山的老人,他面露难色:“大**,宏业那边是二爷在管,您这样……二爷知道了怕是不太好。”
“刘叔,”我看着他,语气平静但坚定,“现在公司是我爷爷和我说了算。你只要把东西给我就行,出了事,我担着。”
老刘叹了口气,最终还是把资料给了我。
我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看了一整天。账目果然像阿哲说的那样,表面上看起来天衣无缝,但只要将几份不同项目的合同交叉对比,就能发现其中的猫腻。很多原材料的采购价,远高于市场价。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吃回扣了,这是在掏空公司!
正当我看得头昏脑涨时,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
“进。”
门被推开,走进来的人却让我愣住了。
是季沉。
他今天换了身休闲的装扮,一件深蓝色的衬衫,袖口随意地挽到小臂,露出一截结实有力的线条和一块价值不菲的百达翡丽腕表。他手上还拎着一个看起来很精致的食盒。
“季总大驾光临,有何贵干?”**在椅背上,双手环胸,摆出防御的姿态。
他没理会我的戒备,径直走到我对面的沙发上坐下,将食盒放在茶几上,打开。里面是几样清淡的粤式小菜和一碗还在冒着热气的参鸡汤。
“路过你们公司楼下,顺便上来看看我的未婚妻有没有在好好工作。”他把汤推到我面前,说得理所当然。
我看着那碗汤,只觉得讽刺,“季总什么时候这么体贴了?还是说,这汤里……下了毒?”
“如果你觉得一碗汤就能毒死你,那你也太小看自己,太高估我了。”他淡淡地说,“我只是不希望我的合作伙伴在婚礼前就累垮了,影响我的计划。”
又是计划。在他眼里,所有事情都是计划的一部分。
我没动那碗汤,冷冷地看着他:“季沉,你到底想干什么?我们之间,没必要玩这些虚情假意的把戏。”
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目光却落在了我摊开在办公桌上的那些文件上。他的眼神何其锐利,只扫了一眼,就微微挑了挑眉。
“在查宏业的账?”
我心里一惊,立刻将文件合上,“这是我们林氏的内部事务,与季总无关。”
“很快就有关了。”他站起身,走到我的办公桌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他的身影笼罩下来,带着一股强大的压迫感。
“林晚,你以为我们的联姻,真的只是为了抵御什么‘海外资本’?”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玩味和……怜悯?
我最恨他这种眼神。
“不然呢?”我强撑着气势反问。
他没有说话,只是从西装内袋里掏出一个薄薄的牛皮纸袋,放在我的桌上,推到我面前。
“这是我的订婚礼。”他说。
我看着那个没有任何标识的纸袋,心中警铃大作。
“这里面是什么?”
“是你想要的答案。”
说完,他不再看我,转身就走,只留下一句:“汤趁热喝。”
我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又看了看桌上的牛皮纸袋和那碗参鸡汤,一时间竟有些恍惚。这个男人,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犹豫了许久,我终是伸出手,颤抖地打开了那个牛皮纸袋。
里面不是什么珠宝首饰,也不是什么房产证明,只有几张薄薄的A4纸。
第一张纸上,是一份银行的转账记录。收款人的名字,赫然是我二叔林博。而打款人的账户信息,来自一个我做梦也想不到的人。
第二张纸,是一份股权代持协议的复印件,林博将他手上宏业建材的股份,秘密**了出去……
当我看到协议末尾那个签名时,我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一瞬间凝固了。
怎么会是他?
我难以置信地看着那几张纸,感觉整个世界都在天旋地转。原来,我所以为的真相,不过是冰山一角。而我的敌人季沉,他似乎……比我更早地洞悉了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