肚子不合时宜地叫了起来。
“咕噜——”
一声,两声。
沈月尴尬地捂住了肚子,顾淮也飞快地收回了手,默默地退后两步,与她保持距离。
她这才发现,这孩子瘦得像根豆芽菜,脸色蜡黄,嘴唇干裂,身上的衣服又脏又旧,还短了一截,露出细瘦的手腕和脚腕。
这绝对是长期营养不良。
沈月心里又是一阵揪痛。
造孽啊。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情况也没好到哪里去。
这具身体同样瘦得皮包骨头,衣服虽然比顾淮的干净些,但也是洗得发白的便宜货。
穷。
一个大写的穷字,贴在这家徒四壁的屋子里。
“你……饿不饿?”沈月尝试着开口,声音有些沙哑。
顾淮警惕地看着她,不说话。
得,指望他开口,还不如指望母猪上树。
沈月叹了口气,挣扎着站起来,开始在屋里翻箱倒柜。
原主的记忆乱七八糟,但有一点很清晰,这个家,已经揭不开锅了。
果然,米缸里一粒米都没有,橱柜里只有一点快要发霉的咸菜。
沈月不死心,把原主藏私房钱的几个地方都翻了一遍。
床底下,烂木箱夹层,墙角的砖缝里……
最后,终于在灶台一个松动的砖块后面,摸出了几张被揉得皱巴巴的毛票,还有几个钢镚。
数了数,一共五块三毛。
这就是全部家当了。
沈月欲哭无泪。
五块三毛,在九十年代初,能买点什么?
但再少也是钱。
她把钱小心地揣进口袋,拿起菜刀,在水缸里舀了点水胡乱冲了冲,别在了后腰上。
防身。
刚才那两个人贩子,看着就不像善罢甘休的样子。
她走到门口,回头看了一眼。
顾淮还站在原地,像一尊小小的雕像,远远地看着她。
“我出去买点吃的,你把门锁好,谁来也别开。”沈月叮嘱道。
顾淮依旧不说话,只是那双黑沉沉的眼睛,紧紧地锁着她。
仿佛在分辨她这句话的真假。
他是不是以为,她也要像那个野男人一样,跑了?
沈月的心又被刺了一下。
她没再多说,转身出了门。
信任不是靠嘴说的,要靠做的。
这个年代的小镇还保留着古朴的风貌,青石板路,木结构的房屋。
沈月凭着记忆,快步走向镇上的菜市场。
现在是下午,菜市场已经快要收摊了,菜叶子烂果子扔了一地。
这正合她意。
她走到一个菜摊前,摊主是个大婶,正在收拾东西。
“大婶,您这剩下的菜叶子,能便宜点卖我吗?”沈月陪着笑脸问。
大婶抬头看了她一眼,眼神有些鄙夷。
原主在镇上的名声可不好,好吃懒做,还总想着勾搭男人,镇上的人基本都瞧不上她。
“不卖,都准备拿回去喂猪了。”大婶没好气地说。
沈..月也不恼。
她眼尖地看到菜摊角落里还有几个蔫了吧唧的西红柿,和一小把看起来不太新鲜的挂面。
“大婶,你看这样行不行,”沈月压低声音,指了指西红柿和挂面,“这些我都要了,再添上那些菜叶子,我给您……五毛钱。”
大婶愣了一下。
那些西红柿和挂面,品相不好,单独也卖不出什么价钱,菜叶子更是白送都没人要。
五毛钱,不少了。
“行吧行吧,拿走拿走!”大婶不耐烦地挥挥手,收了钱,把东西一股脑地塞进一个破篮子里。
沈月如获至宝。
她又花了两毛钱,在肉铺那要了点人家剔下来不要的肥肉膘。
最后,她揣着剩下的四块六毛钱,心满意足地往家走。
路上,她还在琢磨着。
光靠这点钱过日子肯定不行,必须得想个法子挣钱。
根据书里的情节,顾淮的亲爹,那个只在背景里出现的男人,是个常年在外跑运输的,每个月会寄生活费回来。
但是这个月,钱迟迟没到。
原主就是因为没钱了,又被野男人撺掇,才动了卖儿子的心思。
所以,在接到下一笔汇款之前,她必须自力更生。
可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能干点什么呢?
沈月一边想,一边加快了脚步。
家里还有个小祖宗等着吃饭呢。
她走到家门口,正要敲门,却听到里面传来一阵“哐当”的响动。
沈月心里一紧。
出事了?
她赶紧敲门:“顾淮,开门!是我!”
里面安静了一瞬,随即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门栓被拉开,顾淮的小脸出现在门缝后。
他看到是沈月,似乎松了口气,默默地让开了路。
沈月提着篮子进屋,一眼就看到厨房门口倒着一张板凳,旁边还散落着几块木炭。
她瞬间明白了。
这孩子,是想自己生火做饭?
他才五岁啊!
万一着火了怎么办?
一股后怕涌上心头,她刚想开口训斥,却对上了顾淮看过来的眼神。
那眼神里带着一丝做错事的慌张,还有一丝倔强。
他大概是饿坏了。
沈月心里的火气,一下子就灭了。
她放下篮子,走到顾淮面前,蹲了下来,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柔。
“以后这种危险的事情,不要做了,好不好?”
顾淮的嘴唇动了动,没发出声音。
“我不是说了吗,我出去买吃的,很快就回来。”沈月叹了口气,伸手想摸摸他的头。
顾淮下意识地一躲。
沈月的手僵在半空,随即若无其事地收了回来。
“我去做饭,你等着。”
她站起身,走进厨房。
生火,洗菜,切西红柿,炼猪油……
动作一气呵成,仿佛做过千百遍。
很快,一股浓郁的猪油香和西红柿的酸甜味,就从厨房里飘了出来。
一碗热气腾腾的西红柿鸡蛋面……哦不,没有鸡蛋,是西红柿猪油渣面,被端上了桌。
白色的面条,红色的汤汁,上面还点缀着几颗金黄酥脆的猪油渣,和几片绿色的菜叶。
香气扑鼻。
顾淮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碗面,喉结不自觉地上下滚动了一下。
“吃吧。”沈月把筷子递给他。
顾-淮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
他夹起一筷子面,吹了吹,小心翼翼地送进嘴里。
下一秒,他的眼睛猛地亮了。
好吃!
他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他不再犹豫,开始狼吞虎咽起来,小小的嘴巴塞得满满的,像一只囤食的仓鼠。
沈月看着他,心里又酸又软。
这孩子,得是饿了多久啊。
她自己也饿得前胸贴后背,但她没动筷子,只是静静地看着顾淮吃。
一碗面很快就见了底,连汤都喝得一干二净。
顾淮放下碗,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
他抬起头,看到沈月正含笑看着他,面前的碗还是满的。
他愣住了。
为什么……她不吃?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一阵粗暴的拍门声。
“沈月!你个小**!给我开门!”一个尖利的女声在门外响起,“你敢骗我弟弟!看我今天不撕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