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霁月握着那瓶冰凉的青柠味脉动,指腹感受着瓶身凝结的细小水珠,慢慢走上四楼。寝室门虚掩着,里面传来赵明打游戏的吼叫和周浩激昂的议论声。
他推门进去。
“霁月回来了!”周浩第一个跳起来,眼睛像探照灯一样扫过来,精准地定格在他手上,“**!这饮料……顾时渊给的?!”
赵明也暂停了游戏,扭头看过来,一脸不可思议:“真的假的?他真给你送水了?在楼下?”
连一向安静的李斯文都从书本里抬起头,镜片后的眼睛睁得圆圆的。
白霁月被他们三双眼睛盯着,有些不自在地把饮料放在自己书桌上,轻轻“嗯”了一声。
“我去!实锤了!”周浩激动地一拍大腿,“论坛上那些人还猜来猜去,这下没跑了吧!顾时渊绝对对你有意思!”
赵明摸着下巴,上下打量着白霁月,眼神复杂:“霁月,你跟哥说实话,他……他没威胁你吧?或者,你有没有什么把柄落他手里了?”他实在难以想象,顾时渊那样的人,会这么“平和”地追求一个人。
白霁月无奈地笑了笑,拿起毛巾和脸盆:“没有。他只是……给了瓶水。”
说完,他再次走向水房,留下身后寝室里炸开锅的讨论。
“绝对有问题!”
“顾时渊什么时候这么好心过?”
“霁月这态度也不对啊,就这么收了?”
“他不会是被迫的吧?看着不像啊……”
水龙头哗哗的水声掩盖了身后的喧嚣。白霁月用冷水扑了扑脸,试图驱散脸颊上因军训和……某种莫名情绪带来的热度。他抬起头,看着镜子里自己湿漉漉的脸,还有那双总是被说太过温润的眼睛。
顾时渊。
这个名字,连同他那极具侵略性的存在感,在短短几天内,不由分说地挤进了他原本平静的生活。
霸道,强硬,看人的眼神直白得烫人。
可奇怪的是,他并不觉得害怕。
那瓶递过来的脉动,冰镇过的,瓶身还带着他指尖的温度。他记得顾时渊把水塞给他时,那看似不耐烦、实则紧盯着他反应的视线。也记得他最后那句“上去吧”,声线比平时低哑。
白霁月擦干脸,回到寝室。讨论声在他进来时低了下去,但室友们探究的目光依旧若有若无地飘过来。他假装没看见,坐到书桌前,拿起那瓶脉动,拧开,喝了一口。
冰凉的、带着青柠酸甜的液体滑过喉咙,缓解了军训后的干渴。
味道……还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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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顾时渊回到了他那间位于校园另一端、条件顶尖的独立公寓。两室一厅的格局,宽敞明亮,装修是现代简约风,与他这个人外露的嚣张有些不相符,但这地方清净,他图的就是这个。
甩掉迷彩服,冲了个凉水澡,胡乱擦了擦滴着水的头发,顾时渊就迫不及待地打开了笔记本电脑。
邮箱提示音几乎在他登录的瞬间就响了起来。
发件人:顾时聿。
标题:白霁月资料。
顾时渊喉结滚动了一下,移动鼠标,点开了邮件。
附件里是一份简洁却详尽的文档。
白霁月,18岁,籍贯江南某水乡小镇。父母是当地中学教师,家风清正,家境确实普通。自幼学画,天赋出众,以专业课第一名、文化课高分的成绩考入A大美术学院绘画系。性格安静内敛,喜独处,人际关系简单,高中时便是学校里出了名的“画痴”和“美人”,但因其温和疏离的气质,追求者大多不敢轻易靠近。无恋爱史。
下面还附了几张照片。有白霁月高中时穿着校服站在领奖台上的,手里拿着美术比赛的奖杯,笑容浅淡;有他坐在画室角落里专注作画的侧影,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身上,柔和了轮廓;还有一张似乎是证件照,穿着白衬衫,眼神干净,棕色的柔软头发乖乖地贴在额前。
顾时渊的目光久久停留在那些照片上,尤其是那张侧影。和他今天在湖边看到的场景重叠在一起,心里那股陌生的躁动又涌了上来。
美术第一……画痴……美人……
顾时渊舌尖顶了顶腮帮,眼神暗沉。
资料很干净,干净得像一张白纸,也符合他对白霁月的第一印象。但越是干净,就越让他有种想在上面留下点什么的冲动。
他想知道,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琥珀色眸子,因为他而泛起涟漪时会是什么样子。他想触碰那看起来无比柔软的棕色发丝,想确认那截白皙的后颈,是不是和他想象中一样细腻。
想把他圈在自己的领地里,让所有人都知道,这个人是他的。
这种强烈的、近乎本能的占有欲,对顾时渊来说是前所未有的。他习惯了想要什么就直接拿到手,但对于白霁月,他潜意识里知道,不能硬来。
会吓跑。
得慢慢来。
他关掉文档,拿起手机,拨通了顾时聿的电话。
“资料收到了?”顾时聿的声音带着笑意,背景是轻微的键盘敲击声,似乎还在办公室。
“嗯。”顾时渊应了一声,顿了顿,难得地加了一句,“谢了,哥。”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秒,随即顾时聿低笑出声:“看来是真上心了。爸妈要是知道,估计得放鞭炮。”
顾时渊耳根微热,语气恶劣起来:“少废话。周末回去吃饭,知道了。”
“行,我会准时到。”顾时聿应道,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语气稍微正经了些,“时渊,白家父母是教书育人的,家风很正。那孩子看着也单纯,你……注意点方式。”
这话里的意思顾时渊明白。他哥是怕他那些混不吝的手段用惯了,不小心伤到人。
“我心里有数。”顾时渊哼了一声。
他有他的方式。
挂断电话,顾时渊靠在椅背上,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脑子里已经开始盘算,下一步该怎么“自然地”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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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军训,太阳依旧毒辣。
顾时渊依旧站在方阵里,目光越过人群,精准地落在白霁月身上。看着他被晒得泛红的脸颊,看着他用帽子扇风时露出的纤细手腕,看着他喝水时微微滚动的喉结……
休息哨声一响,顾时渊没动。
他看着白霁月和那个叫林念的女生走到树荫下,看着白霁月拿出自己的水杯喝水。
顾时渊眯了眯眼。昨天那瓶脉动,他似乎没带来?
是不喜欢,还是……舍不得喝?
各种猜测在他脑子里转了一圈,让他有点烦躁。
他捏了捏手里的矿泉水瓶,最终还是没有走过去。
不能逼太紧。
但他有别的办法。
下午训练间隙,教官宣布解散十五分钟。人群呼啦啦散开,各自找地方休息补充水分。
白霁月刚拧开自己的水杯,一个穿着外卖制服的小哥就提着一个小巧的保温袋,径直走到了他面前。
“请问是白霁月同学吗?”外卖小哥核对了一下手机。
白霁月愣了一下,点头:“我是。”
“这是您的订单,冰镇桂花酸梅汤,请慢用。”外卖小哥将保温袋递给他,然后干脆利落地转身走了。
白霁月拿着那个印着某知名甜品店logo的保温袋,有些茫然。他没点外卖啊。
旁边的林念凑过来,好奇地问:“霁月,你点的?这家店的东西可不便宜。”
白霁月摇摇头,打开保温袋,里面是一杯包装精致的酸梅汤,杯壁上凝结着冰凉的水汽,插着一根吸管。杯子上贴着一张便签纸,上面打印着一行字:
【解暑。】
落款处只有一个龙飞凤舞的字母:G。
G。
顾。
白霁月捏着冰凉的杯壁,指尖传来一阵舒适的凉意。他抬头,下意识地朝金融系方阵的方向望去。
顾时渊并没有看他,正侧头和旁边的人说着什么,侧脸线条冷硬,仿佛这一切与他无关。
但白霁月知道,就是他。
这种不容拒绝的、细致又霸道的“关心”,带着顾时渊鲜明的个人风格。
林念也看到了那张便签,倒吸一口凉气,压低声音:“是顾时渊?!他……他还给你点外卖?!”
白霁月垂下眼帘,看着手里这杯用料扎实、一看就价格不菲的酸梅汤。桂花香和梅子的酸甜气息隐隐透出来。
他沉默了几秒,然后,**吸管,低头喝了一口。
冰爽酸甜,沁人心脾,确实比白开水解暑得多。
林念看着他居然就这么接受了,眼睛瞪得更大了,想说什么,又忍住了。
不远处,一直用眼角余光留意着这边的顾时渊,看到白霁月低下头,小口小口地喝着他送的酸梅汤,那截白皙的后颈在迷彩服领口若隐若现……
他嘴角几不可察地勾了一下,心情瞬间由阴转晴。
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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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几天,每天下午的休息时间,总会有不同的外卖小哥准时出现,将一份冰饮送到白霁月手上。
有时是鲜榨果汁,有时是炖品甜品,有时是不同口味的特色饮品。便签上的留言永远是言简意赅的两个字【降温】、【润喉】、【补充VC】,落款永远是那个嚣张的“G”。
白霁月从最初的愕然,到后来的沉默接受,再到如今,似乎已经习惯了每天这个时候,会有一份“意外”的清凉。
他每次都会喝掉。
没有说谢谢,也没有拒绝。
这种无言的纵容,像是一点微小的火星,落在顾时渊干燥的心原上,瞬间燎起了一片无法熄灭的野火。
他开始不满足于只是远远看着,送送外卖。
他想靠近一点,再近一点。
这天训练内容是匍匐前进,草地上尘土飞扬。结束的时候,每个人都灰头土脸,狼狈不堪。
白霁月拍打着身上的草屑和尘土,脸上也沾了些污迹,额发被汗水黏住,看起来有点可怜兮兮的。
顾时渊看着他那样子,眉头拧得死紧。
解散后,人群再次涌向出口。顾时渊这次没有犹豫,迈开长腿,几步就追上了刻意走在人群边缘的白霁月。
他没有说话,只是并肩走在白霁月身边,和他保持着不到半臂的距离。
周围的目光瞬间聚焦过来,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密集和灼热。
白霁月脚步顿了一下,侧头看了顾时渊一眼。
顾时渊脸上没什么表情,目视前方,好像只是顺路。
白霁月收回目光,继续往前走,脚步不自觉地放慢了些。
两人再次沉默地走在通往兰园的林荫小路上。
夕阳,树影,并肩而行的身影。
只是这次,气氛似乎有些不同。
走到宿舍楼下,白霁月停下脚步,转身看向顾时渊。
顾时渊也停下,垂眸看他。他的目光落在白霁月脸颊上那一小块没拍干净的尘土上,手指动了动,强忍住了替他擦掉的冲动。
“明天……”顾时渊开口,声音有些低哑,“最后一天军训,晚上有迎新晚会。”
白霁月抬眼看着他,琥珀色的眸子带着询问,似乎在等他下文。
顾时渊喉结滚动了一下,后面那句“要不要一起去看”在嘴里转了几个圈,最终还是没能直接问出口。他怕被拒绝。
他换了一种更符合他风格的说法,带着点不容置疑:“我会去。你……记得去。”
说完,他像是怕听到拒绝,立刻转身,几乎是有些仓促地大步离开了。
白霁月站在原地,看着顾时渊近乎落荒而逃却依旧挺直的背影,消失在暮色里。
他眨了眨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小片阴影。
记得去?
这话……是什么意思?
晚风吹动他额前的发丝,带着傍晚的凉意。白霁月抬手,轻轻碰了碰刚才顾时渊一直盯着看的那边脸颊,摸到一点细微的尘土颗粒。
他微微歪了歪头,看着顾时渊离开的方向,唇角几不可察地,弯起了一个极浅极浅的弧度。
这个校霸……好像,有点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