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只持续了不到十秒。
江正宏最先反应过来,他的脸色由白转青,又由青转紫,像开了个染坊。
他指着我,声音因为极度的愤怒和心虚而微微发颤。
“你……你胡说八道!”
“什么二十亿!什么股份!我从来没听说过!”
他转向台下的宾客,强行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试图挽回局面。
“各位,让大家见笑了。”
“这是个骗子,不知道从哪里听来了一些陈年旧事,就想来敲诈勒索!”
“保安!保安在哪里!把这个疯子给我轰出去!”
几名穿着黑色西装的保安立刻围了上来,面色不善地朝我逼近。
江若雪也回过神来,她看着我的眼神,充满了怨毒和憎恨。
仿佛我不是在讨债,而是毁了她完美人生的罪魁祸首。
她尖声叫道:“陈玄!你还要不要脸!我们江家好心收留你,给你体面,你竟然敢在这里闹事!”
“我看你是穷疯了吧!想钱想疯了!”
沈浩也松开江若雪,上前一步,用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看着我。
“小子,给你脸了是吧?”
“给你个当司机的机会是抬举你,你还真把自己当盘菜了?”
“二十亿?你怎么不去抢银行?”
“赶紧滚,不然我让你在海城混不下去!”
我冷冷地看着他们一家人丑态百出的表演,心中没有丝毫波澜。
抵赖?
师父早就料到了。
我没有理会逼近的保安,而是从怀里,缓缓掏出一枚用红绳穿着的玉佩。
那玉佩质地温润,上面用古篆雕刻着一个“玄”字,常年的佩戴让它染上了一层柔和的包浆。
“江董事长,你是不认账,还是不敢认账?”
“这枚玉佩,你应该认识吧?”
“当年江老爷子亲手交给我师父,说见玉佩如见他本人,江家上下,必须无条件满足持佩者一个要求。”
江正宏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死死地盯着那枚玉佩,嘴唇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玉佩,是江家祖传的信物,别说江若雪,就连很多江家的旁系都不知道。
他怎么会知道?
江若雪见她父亲脸色不对,心里咯噔一下,但依旧嘴硬。
“一枚破玉佩能证明什么!谁知道你从哪里偷来的!”
“爸!别跟他废话!把他扔出去!”
我轻笑一声,收回玉佩,目光越过人群,落在了最后排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那里坐着一个头发花白,但精神矍铄的老人。
江家老爷子,江远山。
此刻,他正被几个家人围着,脸色有些苍白,眼神复杂地看着我。
我抬高了声音,确保他能清楚地听见。
“江老爷子,我们又见面了。”
“看你今日印堂发黑,天庭晦暗,双目无神,此乃大凶之兆。”
“如果我没算错,今天子时三刻,你心口处必然会如万蚁噬心般绞痛,继而四肢冰冷,呼吸停滞。”
“这个症状,叫做‘七星锁魂’。”
“是我师父当年用半生修为,为你强行压制下去的奇毒。”
“如今,七年之期已到,压制的效力也到了尽头。”
“届时,毒性反噬,神仙难救。”
我的话,像一道道惊雷,在江家人耳边炸响。
江若雪脸上血色尽褪,她厉声尖叫:“你胡说!你敢咒我爷爷!你这个疯子!”
江正宏也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跳了起来:“一派胡言!我父亲身体好得很!你这是在公然诅咒!”
“把他给我扔出去!立刻!马上!”
保安们得了命令,不再犹豫,一左一右架住了我的胳膊。
我没有反抗,只是在被拖下台的瞬间,回头看了江若雪一眼。
“江**,记住我的话。”
“很快,你们就会来求我的。”
我被粗暴地“请”出了宴会厅。
金碧辉煌的大门在我身后重重关上,隔绝了里面的一切。
门外,沈浩派来的两个保镖拦住了我,其中一个满脸横肉的家伙恶狠狠地警告我:
“小子,沈少发话了,让你立刻滚出海城,再敢出现在江**面前,就打断你的腿!”
我理了理有些褶皱的衣衫,淡然地看了他们一眼,转身离去。
夜风微凉,吹散了身上沾染的酒气。
我没有离开,只是找了个不远处的公园长椅坐下,静静地看着手表。
师父的本事,我信。
人性的贪婪和愚蠢,我也信。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十一点、十一点十五、十一点二十九……
秒针跳到十二点整的那个瞬间。
子时三刻,已到。
几乎是同一时间,我的手机疯狂地响了起来。
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我没有接,任由它响着,然后挂断。
很快,手机再次响起,这一次,是江正宏的号码。
我在订婚宴上见过他用这个手机。
我慢悠悠地划开接听键。
电话那头,传来江正宏无比惊恐和急切的声音,背景音里还夹杂着江若雪的哭喊和仪器的滴滴声。
“陈……陈神医!陈大师!”
他连称呼都变了,语气里再也没有白天的嚣张,只剩下无尽的恐惧和恳求。
“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爸!”
“他……他真的就像你说的那样!现在……现在在ICU里,医生什么都查不出来!他说他心口疼得要死了!”
**在长椅上,看着天上的月亮,声音平淡得没有一丝起伏。
“现在信了?”
“信了!信了!我们信了!”
江正宏的声音都带上了哭腔。
“陈大师,只要您肯出手,什么条件我们都答应!二十亿!不!三十亿!只要您能救我爸!”
我轻笑一声。
“江董事长,钱是钱,规矩是规矩。”
“二十亿的诊金,一分都不能少。那是你们欠我师父的公道。”
“至于今晚……”
我停顿了一下,清晰地说道:
“今晚的出诊费,就算那二十亿的利息吧。”
“城西那栋独栋的观山别墅,风景不错,我要了。”
“天亮之前,把房产证和钥匙送到我手上。”
“否则,就给江老爷子准备后事吧。”
说完,我不等他回答,直接挂断了电话。
电话那头的江正宏,大概会气得吐血吧。
那栋观山别墅,是江家特意为老爷子养老准备的,价值上亿,有价无市。
但现在,他们没得选。
不到两个小时,一辆黑色的奔驰停在了我面前。
江正宏的私人秘书,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的中年男人,连滚带爬地跑下车,双手将一个文件袋和一个钥匙串恭敬地递到我面前。
他的额头上全是冷汗,看着我的眼神,像是看着神明。
“陈……陈先生,这是观山别墅的房产证和所有钥匙,已经……已经连夜办好了过户。”
“江董说,求您……求您高抬贵手。”
我接过东西,看都没看他一眼,转身拦了辆出租车,直奔城西。
半小时后,我站在观山别墅宽敞明亮的客厅里。
别墅里,师父下山前给我准备的行囊早就被江家的人送了过来。
我打开行囊,里面除了几件换洗衣物,就是一个古朴的药箱,和一包干枯的药草。
我走进浴室,将药草扔进巨大的**浴缸里,放满热水。
氤氲的水汽中,草药的清香弥漫开来。
我整个人浸泡在温热的药水里,七年山中修行的疲惫,仿佛在这一刻被洗涤一空。
我闭上眼,脑海中浮现出江家人此刻的狼狈和煎熬。
这只是第一笔利息。
欠我师父的,欠我陈家的,我会一笔一笔,连本带利地,全部讨回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