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仪式在城西的殡仪馆举行。
当我以「苏婉」的身份踏入灵堂时,几乎所有的目光都瞬间聚焦到了我的身上。有鄙夷,有愤怒,有好奇,也有幸灾乐祸。
我能清晰地听到人群中传来的窃窃私语。
「她怎么来了?真是不要脸,人家原配的葬礼,她一个第三者也敢来?」
「你看顾总,眼睛都哭肿了,真是可怜,老婆刚死,小情人就闹着从医院跑出来,一点都不懂事。」
「这苏婉也是个狠角色,听说前几天刚为了逼宫,在顾总家里跳楼梯自杀呢,现在又跑来葬礼宣示**了。」
原来,我这具身体的伤,是这么来的。
为了逼宫,用自杀来威胁顾衍?
我心中冷笑。这个苏婉,段位似乎也不低。
我的目光穿过人群,落在了灵堂正中央。那里,挂着我放大成黑白的照片。照片上的我,笑得温婉恬静,那是我和顾衍结婚一周年时拍的。他说,他最喜欢我这样笑,像冬日里的暖阳。
现在想来,只觉得无比讽刺。
照片下方,顾衍一身黑色西装,身形挺拔,面容哀戚。他正低头安慰着我年迈的父母。我妈早已哭得站不住,瘫软在我爸的怀里。我爸强撑着身体,一夜之间,仿佛老了二十岁。
看到这一幕,我的心像被无数根钢针狠狠扎刺,痛得我几乎站不稳。
爸,妈,对不起。女儿不孝,没能保护好自己,还让你们白发人送黑发人。
我死死攥着拳,指甲嵌入手心的痛楚让我保持着最后的理智。
顾衍似乎感觉到了我的视线,他抬起头,朝我这边看了过来。当他看到我时,眼中先是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愠怒,但很快就被浓得化不开的悲伤和一丝无奈所取代。
他对我做了一个口型:回去。
我读懂了。他嫌我出现在这里,会破坏他「深情亡夫」的人设。
我怎么可能如他所愿?
我非但没走,反而拨开人群,径直朝着他走了过去。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周围的目光像利刃一样,将我凌迟。
「阿衍。」我走到他面前,用苏婉那娇滴滴的声音,轻声叫他。我甚至还「体贴」地抬起手,想要为他抚平眉间的褶皱。
顾衍的身体瞬间僵硬了。
他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将我的骨头捏碎。他压低声音,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苏婉,你闹够了没有?滚回去!」
他的眼神阴鸷而暴戾,和我记忆中那个将我推下悬崖的眼神如出一辙。
我心中恨意滔天,脸上却偏要做出委屈又害怕的样子,眼眶瞬间就红了。
「阿衍,我……我只是担心你。」我泫然欲泣地看着他,「我听说林舒姐的葬礼在这里,我就想来看看……想来送送她。」
我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周围几个人听到。
果然,我那白发苍苍的父亲猛地转过头,一双老眼因为愤怒而布满血丝。他死死地盯着我,或者说,是盯着我这张属于苏婉的脸。
「你这个狐狸精!你还有脸来这里!」我爸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我的鼻子骂道,「是你!就是你害死了我的女儿!如果不是你,舒舒怎么会想不开!」
他说着,扬起手就要朝我脸上扇过来。
我没有躲。
我甚至闭上了眼睛,准备硬生生挨下这一巴掌。
这是我欠父母的。
然而,预想中的疼痛没有传来。
顾衍挡在了我的面前,抓住了我爸的手腕。
「爸,您冷静点。」他「艰难」地开口,声音沙哑,「这件事跟婉婉没关系,都是我的错。是我没有照顾好舒舒,是我让她失望了。」
他这番话,听起来是在揽责,实际上却是在火上浇油。
他成功地将所有人的怒火,从他身上,转移到了我这个「第三者」身上。
「顾衍!你给我让开!」我爸气得双目赤红,「我今天就要打死这个不要脸的女人,为我女儿出气!」
「爸!舒舒已经走了,您要是再出什么事,我怎么向她交代!」顾衍「声嘶力竭」地喊着,将一个维护情人却又对岳父充满愧疚的男人形象,演得入木三分。
我妈也哭喊着拉住我爸:「老林,算了,算了啊!别在这里闹,让舒舒走得不安生啊!」
一时间,灵堂里乱作一团。
我冷眼看着这一切,看着顾衍滴水不漏的表演,看着他把我父母耍得团团转,看着他将我塑造成一个害死原配的恶毒第三者。
他把我当成了一块完美的挡箭牌。
只要有我这个「苏婉」在,就不会有人怀疑到他头上。所有人都会认为,是我逼死了林舒。
好一盘算计。
我被顾衍的助理「请」出了灵堂,塞进了车里。
车门关上的瞬间,顾衍脸上那伪装的悲痛和隐忍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的嫌恶。
他掐着我的下巴,力道之大,让我怀疑自己的下颌骨会就此碎裂。
「苏婉,我警告过你,安分一点。」他眼神狠厉,像一头被激怒的野兽,「你以为你用自杀逼我,我就会娶你?别做梦了。你对我来说,不过是个玩意儿。今天的事,要是再有下一次,我保证,你会比林舒死得更惨。」
说完,他嫌恶地甩开我的脸,摔上车门,转身又变回了那个悲痛欲绝的顾总。
我瘫在后座上,脸上**辣地疼,心里却是一片冰冷的平静。
比林舒死得更惨?
顾衍,你放心。
死的人,一定不会是我。
我会让你,还有这个苏婉,一起下地狱,为我的死,陪葬。
回到顾衍为苏婉准备的公寓,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仔细检查这个房间。
这是一个装修精致的大平层,处处都彰显着主人的品味和财力。衣帽间里挂满了当季的奢侈品,梳妆台上摆满了顶级的护肤品和彩妆。
顾衍对他的情人,确实大方。
但我的目的不是这些。
我在寻找,寻找一切关于苏婉的信息。我要知道,她和顾衍是怎么勾搭上的,她在这场谋杀中,到底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很快,我在床头柜最底下的抽屉里,发现了一个上了锁的日记本。
我的心脏,猛地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