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屏幕的光,像手术刀一样,冰冷地剖开了我婚姻最后一块遮羞布。凌晨两点,
客厅里传来窸窣的响动。不是小偷。是我的丈夫周屿,正背对着我,坐在沙发上,
对着他的手机屏幕,无声地流泪。昏黄的落地灯光打在他微微颤抖的肩胛骨上,
勾勒出一个我从未见过的、脆弱到近乎破碎的剪影。结婚七年,
我见过他加班到胃出血的狼狈,见过他父亲去世时的崩溃,
甚至见过他创业失败后一夜白头的绝望。但从未见过他哭。周屿是山,是海,
是我和女儿妞妞头顶那片永远晴朗的天。他说过,男人的眼泪是留给棺材的。此刻,
他的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珠子,砸在冰冷的手机屏幕上,晕开一小片模糊的光斑。鬼使神差地,
我赤着脚,像幽灵一样靠近。屏幕上,
赫然是一个设计极其简洁、甚至有些科幻感的APP界面。深蓝的底色,
巨大的、不断跳动的倒计时数字:【林薇剩余生命:11小时23分17秒】数字下方,
是一条刺目的系统提示:【用户“周屿”向“林薇”发起“生命赠予”请求,
需消耗您(苏蔓)的43200分钟(30天生命值)。是否确认授权?】授权按钮,
猩红刺眼。而屏幕顶端,是林薇发来的最后一条信息,
一张照片——一个瘦弱得只剩一把骨头的婴儿,浑身插满管子,躺在透明的保温箱里。
旁边的心电监护仪,划出微弱到几乎消失的波浪线。照片底下,一行小字:“阿屿,
医生说…可能撑不过今晚了…求你…最后一次…”嗡——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全身的血液似乎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脚下的地板仿佛变成了流沙,
正将我无声地吞噬。林薇。这个名字,像一颗埋藏了十年的生锈炸弹,在这一刻,
被那张保温箱里垂死婴儿的照片,狠狠引爆。她是周屿心口那颗永远无法摘除的朱砂痣,
是他大学时代爱得死去活来的初恋,是他醉酒后唯一会模糊不清呼唤的名字,
也是…我替周屿养了十年的女儿妞妞的…亲生母亲。而现在,我的丈夫,正用他的眼泪,
试图偷走我的一个月生命,去延续他初恋情人孩子的…最后一口气。
1糖衣包裹的十年砒霜时间倒回十年前。大学刚毕业,我和周屿挤在不足十平米的出租屋里,
吃着泡面畅想未来。林薇像一颗突然划破我们平静生活的流星,
带着一身狼狈和一个襁褓中的女婴出现。“蔓蔓,帮帮我!只有你能帮我了!
”林薇哭得梨花带雨,抓住我的手像抓住救命稻草,
“我爸妈要打死我…这孩子…这孩子是阿屿的!我没办法了…”“轰!”周屿的脸瞬间惨白,
看着那个皱巴巴的小婴儿,
眼神复杂得像打翻的调色盘——震惊、茫然、一丝不易察觉的痛苦,
最后沉淀为一片死寂的灰。他没承认,也没否认。只是沉默地,接过了那个孩子。林薇走了。
像她来时一样突然。只留下一句轻飘飘的“等我安顿好就来接她”,
和一个注定改变我们所有人命运的包袱。我成了妞妞的“妈妈”。理由?周屿红着眼眶,
第一次在我面前示弱:“蔓蔓,
她太小了…送到福利院就毁了…我知道这很自私…求你了…就当…就当是帮帮我,
也帮帮这个无辜的孩子…我们养她,好不好?我会用一辈子补偿你。”他的眼神那么痛,
那么真。我心软了。或者说,被爱情冲昏了头脑。十年。三千六百多个日夜。
我放弃了出国深造的机会,只因妞妞刚上幼儿园离不开人。我推掉了无数升迁的可能,
因为周屿创业初期需要我稳定后方,照顾孩子。
我忍受着婆婆刻薄的挑剔:“不下蛋的母鸡,也就配养个别人的野种!
”我熬过了无数个妞妞发烧的深夜,抱着她跑急诊,衣不解带,
而周屿永远在出差、在应酬、在“为了这个家拼命”。我甚至,在妞妞五岁那年,
因为一次意外流产,永远失去了做亲生母亲的可能。周屿抱着我,
一遍遍说:“妞妞就是我们的亲生女儿,蔓蔓,我们有她就够了。”够了?
我用青春、前途、健康,甚至一个做母亲的权利,倾尽所有去爱这个流淌着林薇血液的孩子。
我把她教得开朗、善良、成绩优异。我给她梳小辫,开家长会,陪她练琴,
在她被同学嘲笑“没妈妈”时,像个泼妇一样冲去学校理论。
我努力让她忘记那个抛弃她的生母,让她真心实意地叫我“妈妈”。我以为,
这就是我们一家三口的全部。直到此刻。直到看到周屿对着林薇孩子垂死的照片无声恸哭,
直到看到那刺眼的“生命赠予”请求,直到那冰冷的“43200分钟”像一把淬毒的匕首,
狠狠捅进我的心脏。原来,这十年情深义重的糖衣里,包裹的,全是砒霜。原来,
我倾尽所有守护的“家”,不过是替别人精心搭建的育儿所。原来,我视若己出的妞妞,
是她亲生母亲随时可以收回的“抵押品”,更是此刻勒紧我脖子的绞索!
2“时间银行”与隐秘的吸血通道周屿终于发现了我。他像被烫到一样猛地收起手机,
脸上的泪痕未干,
眼神却瞬间切换成一种我从未见过的、混合着惊慌、狼狈甚至…一丝凶狠的复杂情绪。
“蔓蔓?你…你怎么起来了?”他试图扯出一个笑,却比哭还难看。我看着他,
看着这个同床共枕十年、我曾以为灵魂相契的男人,第一次感到彻骨的陌生。
客厅的空气凝滞得像一块冰冷的铁板,压得人喘不过气。“那是什么?
”我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指着他的手机,“‘时间银行’?‘生命赠予’?周屿,
你要用我的命,去救林薇的孩子?”最后几个字,我用尽了全身力气,
才没让它们变成歇斯底里的尖叫。周屿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辩解,
最终却颓然地垂下头,肩膀垮了下去。“蔓蔓…对不起…我…”他痛苦地抓着自己的头发,
“…我没办法了!
林薇的孩子…先天性免疫缺陷…医生说…真的就这几天了…林薇她…她快疯了…”“所以呢?
!”我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试图用尖锐的疼痛唤醒麻木的神经,
“所以你就把主意打到我头上?用我的命,去换那个女人的孩子的命?周屿,你把我当什么?
!一个可以随时提取的活体血库吗?!”“不是的!蔓蔓!”周屿猛地抬头,眼中布满血丝,
“这个‘时间银行’…它很特殊!它抽取的不是你现在的健康寿命!
它…它拿走的是你过去‘被浪费的’、‘无意义的’时间!
比如…比如你发呆、刷无聊短视频、排队…那些被虚度的光阴!
它能把那些时间转化成高浓度的‘生命能量’!不会影响你现在的身体!我查过资料!
问过客服!是真的!”他急切地解释着,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无意义的?浪费的?
”我几乎要笑出声,笑声却比哭更难听,“周屿,你告诉我,我这十年,
妞放弃的每一次机会、熬过的每一个夜、流过的每一滴眼泪、忍下的每一次委屈…在你眼里,
是不是都属于‘被浪费的’、‘无意义的’时间?所以就可以心安理得地被你拿去,
喂养你初恋的孩子?!”周屿被我眼中的绝望和恨意慑住,一时语塞。“还有,
”我逼近一步,目光死死锁住他躲闪的眼睛,“林薇的孩子,凭什么能用‘时间银行’?
这种逆天的东西,门槛是什么?代价又是什么?你付出了什么?她付出了什么?!
”一个更可怕的念头浮上心头,“妞妞呢?她的时间…是不是也被你们‘存’进去了?
”3被抵押的“时间”与生母的獠牙周屿的沉默,像一盆冰水,
浇灭了我心头最后一丝侥幸的余烬。“说!”我嘶吼着,声音在死寂的凌晨显得格外凄厉。
“…妞妞…没有。”周屿艰难地开口,声音嘶哑,“‘时间银行’…不是谁都能用的。
它需要…一个‘锚点’。”“锚点?”“对…一个在现实世界,
与你生命能量紧密相连的…‘抵押品’。”周屿不敢看我的眼睛,“比如…一个健康的孩子。
妞妞…就是林薇当年注册‘时间银行’,换取自己青春美貌、顺利嫁入豪门的…‘锚点’。
”轰!又是一个炸雷!林薇当年抛弃妞妞的真相!不是什么父母逼迫,不是什么走投无路!
而是为了用亲生女儿的健康未来作为抵押,
向这个魔鬼般的“时间银行”换取她个人的荣华富贵!妞妞,这个我视若珍宝的孩子,
在她亲生母亲眼里,不过是一件可以随时典当、换取利益的物品!
“那孩子…小哲…又是怎么回事?”我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小哲…是林薇后来生的儿子。生下来就有严重的免疫缺陷…医生说,
是他母亲当年过度透支‘时间银行’,强行改变自身基因吸引金主,
造成的…基因污染和反噬。”周屿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为了救小哲,
林薇这些年…把她能抵押的一切都抵押了,容貌、健康、甚至一部分记忆…但都杯水车薪。
直到…直到她发现了妞妞这个‘锚点’的巨大价值…”“所以她就想起了妞妞?
想起了你这个‘前男友’?想起了我这个‘冤大头养母’?”我冷笑,心口一片冰凉,
“用妞妞做‘锚点’,抵押她的健康未来,然后抽取我这个养母‘被浪费的’时间,
去救她心爱的儿子?周屿,这笔账,你们算得真精啊!”“蔓蔓!不是这样的!
”周屿试图抓住我的手臂,被我狠狠甩开,“林薇她…她答应我!只要小哲这次能挺过去!
她就把妞妞的‘锚点’解除!彻底还妞妞自由!以后再也不打扰我们!妞妞永远是你的女儿!
而且…而且她愿意支付天价补偿!足够我们…”“补偿?!”我猛地打断他,
积压了十年的委屈、愤怒、不甘和此刻被彻底物化的羞辱感,如同火山般爆发,“周屿!
我这十年!妞妞叫我的每一声‘妈妈’!我为她熬过的每一个夜!我流掉的那个孩子!
我放弃的人生!你拿什么补偿?!用钱吗?还是用林薇那肮脏的施舍?!
”我指着手机屏幕上那猩红的“授权”按钮,指尖因为愤怒而剧烈颤抖:“现在,告诉我!
如果我拒绝授权这‘43200分钟’,会怎么样?
如果小哲没了…她活着也没意思…她会…她会启动‘锚点’的强制回收程序…”“强制回收?
什么意思?!”一股寒意瞬间窜遍全身。“就是…”周屿的声音带着绝望的颤抖,
的‘健康时间’…妞妞她…可能会瞬间…衰老…或者…患上无法治愈的恶疾…”他捂着脸,
蹲了下去,“蔓蔓…求你了…就这一次…我保证是最后一次!救救小哲…也救救妞妞!
我们不能没有妞妞啊!”4深渊的回响客厅里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周屿压抑的、如同困兽般的呜咽。手机屏幕的光,幽幽地照着我惨白的脸。屏幕上,
那个猩红的【确认授权】按钮,像一个通往地狱的入口。旁边,
是那个保温箱里奄奄一息的孩子照片,和林薇那条写着“可能撑不过今晚”的信息。一边,
是林薇的儿子。一个流淌着抛弃妞妞那个女人血液的孩子。他的生与死,系于我的一念之间。
另一边,是我养了十年、疼了十年、早已融入骨血的女儿妞妞。她的健康和未来,
此刻也如同风中残烛,悬在那恶毒的“强制回收”程序之上。而中间,是周屿。
这个我爱了十年、信了十年、也怨了十年的男人。他此刻的哀求、痛苦和所谓的“保证”,
在我听来,只剩下虚伪和算计的回音。还有我自己。
那被标注为“43200分钟”、即将被掠夺的“无意义”生命。
那是我十年含辛茹苦、隐忍付出的全部时光!十年。三十年。妞妞的健康。林薇的疯狂。
周屿的眼泪。所有的重量,所有的罪孽,所有的绝望,都压在了我的指尖。只需轻轻一点。
“滴答。”寂静中,一声极轻微的电子音响起。手机屏幕上,那冰冷的倒计时,
命:11小时22分59秒】【授权剩余确认时间:29分59秒】周屿猛地抬起头,
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充满了孤注一掷的哀求,和一种近乎疯狂的希冀。我没有看他。
我的目光,穿透冰冷的屏幕,仿佛看到了遥远的过去:——妞妞第一次摇摇晃晃扑进我怀里,
奶声奶气地喊“妈妈”;——我流产躺在病床上,她小小的手紧紧抓着我的手指,
说“妈妈不怕,妞妞保护你”;——她被同学嘲笑后躲在我怀里哭,
我告诉她:“你是妈妈最珍贵的宝贝,谁也不能欺负你”…这些瞬间,
在周屿和林薇的时间银行里,价值几何?属于“有意义”,还是“无意义”?我的指尖,
悬在那猩红的按钮上方,微微颤抖。屏幕的冷光,映着我眼中一片深不见底的荒芜。时间,
一分一秒地流逝。
【授权剩余确认时间:00:00:05】【04】【03】【02】【01】周屿的呼吸,
彻底停滞。我的指尖,落下。……5时间猎犬与抵押品的真相指尖悬停的刹那,
时间并未凝固。“滴答。
”冰冷的倒计时仍在跳动:【授权剩余确认时间:00:00:01】嗡——!
手机屏幕骤然爆发出刺目的红光!整个客厅被染上一层不祥的血色!
一个毫无感情的电子合成音,如同从地狱深渊传来,
直接在我和周屿的脑海中炸响:【授权超时。用户“苏蔓”拒绝生命赠予请求。
】【警告:锚点“周清瑶”(妞妞)状态异常。抵押方“林薇”信用等级:濒临崩溃。
】【启动强制回收风险评估…风险评估完成。风险等级:极高。
】【执行方案:预备激活“时间猎犬”。】“不——!!!”周屿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
猛地扑向手机,仿佛想徒手掐灭那恐怖的红光,“取消!取消启动!林薇!你做了什么?!!
”红光闪烁了一下,冰冷的电子音毫无波澜:【抵押方“林薇”已触发“孤注一掷”协议。
自身剩余全部生命值(11小时22分)及锚点“周清瑶”未来30年健康时间为双重抵押,
强制兑换“生命能量”注入受体“林哲”。兑换进行中…】【“时间猎犬”激活指令:锁定。
目标:清除阻碍兑换程序之不稳定因素。清除优先级:最高。】清除?不稳定因素?我?!
一股源自生命本能的、前所未有的寒意瞬间冻结了我的四肢百骸!“周屿!
‘时间猎犬’是什么?!”我抓住他的胳膊,指甲几乎嵌进他的肉里。周屿面无人色,
眼神涣散,
…会加速锁定目标的…时间流逝…直到…直到目标的时间被彻底‘回收’…”加速时间流逝?
回收?也就是说,林薇不仅强行抵押了妞妞的未来,还用最后的时间买通了系统的“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