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沉娶我是为了继承家族信托基金。契约五年,他每月给我打钱,
眼神却像看一件标价过高的商品。白月光回国那天,他掐着我下巴冷笑:“别演深情,
你弟弟的命是钱买的。”我藏起胃癌诊断书安静离开,晕倒时被男二抱进医院。
陆沉翻遍全城找我时,我正戴着男二的戒指看极光。他踹开病房门嘶吼,
白月光尖叫“癌症会传染”。男二一拳将他打翻在地:“她吐血的夜晚,你在给谁庆生?
”我葬礼那日,陆沉攥着死亡通知冲进火葬场。工作人员指了指男二怀里的骨灰盒:“抱歉,
那位先生选的是夫妻合葬。”---陆氏庄园主卧的落地窗外,暴雨如注,
密集的雨线抽打着玻璃,发出沉闷的嘶吼。房间里恒温系统维持着精准的二十五度,
空气里浮动着顶级香氛刻意营造的暖甜,却一丝也渗不进骨头缝里。五年了,
这间属于陆沉的、大得能听见脚步回声的卧室,始终像个冰冷的陈列馆。而我这件展品,
标签清晰——“五年契约,价高者得”。墙角的行李箱,是五年前拖进来的那个,
如今依旧瘪瘪的,仿佛这五年时光只是一场无法留下痕迹的薄梦。我最后看了一眼梳妆台,
那里孤零零放着一个我常用的玻璃杯,指尖拂过冰凉的台面,触不到丝毫暖意。时间到了。
楼下客厅,璀璨到刺眼的水晶吊灯将一切照得无所遁形。陆沉陷在宽大的丝绒沙发里,
长腿交叠,指间一点猩红的烟头明明灭灭,烟雾模糊了他过于冷硬的下颌线。
林薇像一株精心培育的粉玫瑰,依偎在他身侧,卷曲的长发,当季高定粉色连衣裙,
正拈着一颗晶莹的提子,带着恰到好处的娇嗔,欲送到他唇边。他微微侧头避开,
目光却精准地捕捉到拖着行李箱出现在楼梯口的我。空气凝滞了一瞬。林薇的手僵在半空,
随即收回,指尖无意识地捻着昂贵的裙料,脸上却浮起一个毫不掩饰的、胜利者的微笑,
带着居高临下的怜悯和一丝终于拔掉眼中钉的畅快。陆沉掐灭了烟,
动作干脆利落得近乎粗暴。他从西装内袋掏出一张薄薄的卡片,看也没看,手腕随意一甩,
那张卡便像一片轻飘飘的金属叶子,滑过冰冷光洁的大理石地面,打着旋儿,
精准地停在我脚边。“你弟弟苏晨后续五年的康复费用和信托保障。”他的声音淬了冰,
砸在地板上,又冷又硬,“契约结束。你可以走了。”每一个字都带着契约终结的冰冷裁决。
林薇适时地轻笑出声,清脆又刺耳。她身体前倾,亲昵地挽住陆沉的手臂,
目光却如针般刺向我,声音甜得发腻:“沉哥,这下好了,
家里终于不用再闻那股讨人厌的消毒水味道了,对吧?空气都清新了呢。
”小巧的鼻翼还配合地扇动了一下。消毒水的味道。那是我过去无数个日夜,
奔走在医院和这栋冰冷牢笼之间,为弟弟苏晨搏命时沾染的气息。它是我卑微挣扎的印记,
如今成了她口中迫不及待要清除的污秽。心口像是被冰锥狠狠凿穿,
巨大的麻木感瞬间淹没了钝痛。五年,一千八百多个日夜,最终只换来一张冰冷的卡,
和一句迫不及待的“走”。我没有弯腰去捡那张卡。它躺在那里,像一块烧红的烙铁,
标记着这场交易的**终点。我只是更紧地攥住了行李箱冰凉滑腻的拉杆,指甲深陷掌心,
那点细微的疼痛压下了喉咙深处翻涌的腥甜。我抬起头,
目光平静地掠过陆沉那张毫无波澜、如同精心雕琢的寒冰面具般的脸,
最后落在林薇那张写满得意与嘲弄的脸上。没有愤怒,没有质问。我拖着那个轻飘飘的箱子,
转身,一步一步,走向玄关。背后是那片令人眩晕的奢华灯光,是那对依偎的璧人,
是林薇那句带着笑意的“再见啊,苏**”。声音像沾了蜜的毒针。
厚重的雕花大门在身后沉沉关上,发出沉闷的“咔哒”声,彻底隔绝了那个虚假的世界。
汹涌的冰冷水汽裹挟着尘土和尾气的味道扑面而来,瞬间打透了单薄的衣衫。雨真大。
豆大的雨点砸在皮肤上,带着刺骨的寒意。
路灯和远处高楼的霓虹在滂沱雨幕中晕开扭曲迷离的光团。一辆黑色的豪车无声滑过,
车轮碾过路边的积水,“哗”的一声,污浊的水浪猛地溅起,泼了我一身。
冰冷浑浊的泥水瞬间浸透裤脚和小白鞋。我停下脚步,低头看着狼狈不堪的自己。
冰冷的雨水顺着发梢、脸颊滚落。手里还握着那把陆沉别墅里备用的、透明塑料伞。精致,
廉价,毫无遮蔽作用。没有一丝犹豫,我抬手,将这把透明的伞,
连同它象征的那个冰冷虚假的世界,一起,扔进了路旁散发着馊腐气味的绿色垃圾桶里。
“哐当”一声轻响,被巨大的雨声吞没。雨更大了。衣服湿透,沉甸甸地贴在身上,
吸走最后一点体温。口袋深处,那张被折叠成小小方块的纸片,隔着湿透的布料,
像一块滚烫的烙铁,紧紧贴着大腿的皮肤。胃癌晚期。三个月。拿到那张薄薄的诊断书时,
世界瞬间失声失色。第一个念头竟是荒谬的轻松——终于,不用再计算天数,
在陆沉的漠视和林薇的羞辱中煎熬了。苏晨手术成功,恢复良好,信托保障也落实了,
这大概是我灰暗人生里,最后的光亮。至于陆沉……告诉他?何必。他需要知道的,
仅仅是契约结束,工具退场。我的生死,从来不在他的考量范围。告诉他,
不过是为他冰冷的人生增添一个无关痛痒的注脚,或是换来一句轻描淡写的“哦”?
那太可笑了。这份终结,只属于我自己。冰冷的雨水疯狂灌进领口,带走残存的热量。
身体深处那熟悉的、被癌细胞啃噬般的尖锐疼痛,在极度的寒冷和疲惫中猛地加剧,
像无数根烧红的钢针在五脏六腑里搅动。眼前阵阵发黑,扭曲的霓虹光晕急速旋转、放大,
变成一片绝望的白噪音。腿一软,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栽倒。冰冷坚硬的水泥路面扑面而来。
预想中的撞击并未到来。一双有力的手臂,
带着熟悉的、医院消毒水混合着淡淡皂角香的干净气息,
稳稳地、及时地托住了我下坠的身体。力道带着不容置疑的珍重。眩晕和剧痛中,
我勉强掀开沉重的眼皮。雨水模糊了视线,只看到一张轮廓清俊、线条柔和的脸,
此刻却被极致的惊痛和愤怒扭曲。他浓密的睫毛上挂着水珠,不知是雨是泪。
那双总是温和含笑的眼睛,此刻红得吓人,死死盯着我苍白湿透的脸,
嘴唇紧抿成一条苍白的线。“苏晚!”沈清远的声音嘶哑得厉害,
每一个字都像在砂纸上磨过,充满了暴怒和……铺天盖地的心疼,“**傻不傻?!啊?!
”他的吼声穿透雨幕,带着撕裂世界的痛楚。意识沉入深不见底的黑暗前,
只感觉到他滚烫的、微微颤抖的手指用力擦过我脸颊冰冷的雨水,那温度灼人。
还有他胸膛剧烈的心跳,隔着湿透的衣物,沉重地撞击着我的耳膜。混沌的黑暗里,
时间失去刻度。唯有身体深处那无休止的剧痛,像永不退潮的海浪,
一次次将我从昏沉的边缘拍醒。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腔里尖锐的刺痛,
冷汗浸透了身下的床单,又被温热的毛巾轻柔拭去。模糊的视线里,
是沈清远清瘦而疲惫的侧影。他守在病床边,像一座沉默的山。
灯光在他眼下投下浓重的青影,下巴冒出了胡茬,眼底布满血丝,
专注地看着输液管里点滴落下的速度,小心调整着我手臂下的软枕。他很少说话,
只是在我疼得蜷缩起来,抑制不住地发出细微抽气时,才俯下身,
指腹极其轻柔地擦去我额角的冷汗,声音低哑温柔:“忍一忍,这瓶药输完会好点……别怕,
我在。”他眼底那浓得化不开的心疼,像无声的针。这份温柔太沉重,沉重得让我不敢直视。
病房门被轻轻推开,护士推着药车进来。沈清远立刻起身,接过药盘,低声询问。
护士离开时,目光扫过我,带着一丝叹息:“沈医生对你真好,苏**。
”沈清远只是微微摇头,将温水和药片递到我唇边。指尖不经意触碰到我的嘴角,
带着消毒水的微凉和他自身的温热。就在那细微的涟漪尚未平息时,病房外,由远及近,
传来一阵急促、沉重、近乎失控的脚步声!每一步都像重重踩在人的神经上。“砰——!
”一声巨响,震得病房墙壁都在**。厚重的病房门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狠狠踹开!
门板砸在墙上,发出痛苦的闷响。门口,陆沉像一尊刚从地狱爬出的煞神。
昂贵的西装外套湿漉漉地搭在臂弯,白衬衫皱巴巴贴在身上,领带歪斜,
湿透的黑发凌乱贴在额前。他胸口剧烈起伏,喘息粗重,那双素来冰冷锐利的黑眸,
此刻布满了骇人的红血丝,疯狂地在病房内扫视,最终死死钉在我身上!
眼神像濒临绝境的野兽,混杂着失而复得的狂喜、难以置信的震怒,还有一丝……恐惧?
“苏晚!”他吼出我的名字,声音嘶哑破裂,带着要将我生吞活剥般的戾气,“**敢跑?
!”他大步流星就要冲进来,暴戾的气息几乎凝成实质。紧随其后的林薇,
显然被陆沉的失控吓到。妆容有些花,昂贵裙摆溅上泥点。她惊恐地看着陆沉的背影,
目光落到形容枯槁、插着管子的我,以及我身边沉默站起的沈清远。
当她的视线触及我手臂上蜿蜒的输液管时,一种混合着厌恶和极度恐慌的情绪攫住了她。
她猛地抓住陆沉的手臂,涂着鲜红蔻丹的手指指向我的输液管,
声音因嫌恶和恐惧变得尖利刺耳:“沉哥!别过去!你看她那管子!那……那是输的什么?
癌症……天啊!癌症会不会传染啊?!离她远点!太脏了!太晦气了!”“传染”二字,
如同淬毒的匕首,狠狠扎进死寂的空气。时间凝固。陆沉前冲的势子猛地顿住。
他像是被林薇那句尖利的“传染”和“太脏了”刺中神经,身体有瞬间极其细微的僵滞。
他那双翻涌着狂乱的眼睛,第一次真正地、清晰地看到了那根透明的输液管,
看到了管子里缓缓滴落的液体。那根管子,连接着我苍白枯瘦的手背,
也连接着他无法理解的残酷现实。他脸上的暴怒和戾气,如同被冰水浇头,骤然凝固,
随即裂开难以置信的缝隙。他似乎想转头质问林薇,那根管子带来的冲击让他短暂失语。
就在这死寂的瞬间。一直沉默如屏障的沈清远,动了!没有任何多余动作,没有怒吼。
肩膀微沉,整个人如蓄满力量的弓弦猛地弹射!快得只留残影。砰!
沉闷到令人心悸的肉体撞击声。陆沉高大挺拔的身体,像一只被巨锤击中的沙袋,
毫无预兆地、狼狈不堪地向后踉跄,狠狠撞在门板上!他捂着瞬间青紫的下颌,
嘴角渗出血线,整个人都被这突如其来、力道万钧的一拳打懵了,
眼中的狂乱被剧痛和纯粹的震惊覆盖。沈清远站在原地,微微喘气,
收回的拳头指节通红擦破。他看都没看被他打翻在地的陆沉,
那双布满血丝、盛满极致痛楚和愤怒的眼睛,如同烧红的烙铁,死死钉在陆沉脸上。
声音不高,却像冰锥,带着彻骨寒意,
每一个字都清晰凿进死寂的空气:“她疼得蜷成一团、整夜整夜睡不着的时候,陆沉,
你在哪儿?!”沈清远的声音因压抑而低沉沙哑,却如淬冰利刃,刺穿凝滞的空气。
“你在陪谁?”最后四个字,轻飘飘,却带着千钧重量,狠狠砸在陆沉脸上,
也砸在林薇骤然失血的脸上。陆沉半倚在冰冷的门板上,下颌迅速肿起,嘴角血迹刺目。
他捂着伤处,几秒前还翻涌暴戾的眼睛,只剩下巨大的、空洞的茫然。沈清远的话像重锤,
砸碎了他强行构筑的认知壁垒。他下意识转动僵硬的脖颈,目光越过沈清远,
第一次真正地、毫无阻隔地落在了病床上。落在我身上。那张曾经鲜活温顺的脸,
此刻瘦削得颧骨高凸,皮肤蜡黄毫无生气,嘴唇干裂灰白。眼窝深陷,
浓重的阴影如同化不开的墨。手臂细瘦得仿佛一折即断,
青色的血管在薄得透明的皮肤下清晰可见。那根透明的输液管,正将冰凉液体,一点一滴,
注入这具急速衰败的躯体。五年。这张脸,这个人,第一次如此清晰残酷地映入陆沉眼帘。
不再是契约书上模糊的符号,不再是别墅里安静无声的背景板。
而是一个活生生的、正被病痛绝望吞噬的生命。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比身后墙壁更惨白。
空洞的眼睛里,有什么在剧烈摇晃、崩塌,最终裂开深不见底的缝隙。
震惊、难以置信……还有一丝极其陌生的、名为恐惧的冰冷,疯狂涌出。他张了张嘴,
喉咙里发出破碎的、不成调的单音。“我……”无意义的音节艰难挤出,再也接不下去。
林薇被沈清远冰冷的目光和陆沉失魂落魄的样子吓得后退一步,高跟鞋发出刺耳摩擦声。
她嘴唇哆嗦着,还想说什么,沈清远看死人般的眼神扫来,让她所有的话堵在喉咙里,
只剩恐惧喘息。沈清远不再看他们。他转过身,动作近乎虔诚地轻柔,替我掖好被角,
小心整理那根被指责的输液管。宽阔的背影像一道沉默山脉,隔绝了所有风暴。“没事了,
”他低头看我,声音刻意放柔的沙哑,带着抚慰的力量,“睡一会儿吧。我在。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惨淡冬日阳光穿透厚重云层,在冰冷地板上投下模糊光斑,
更衬得空间死寂寒冷。我疲惫地闭上眼,
将陆沉失魂落魄的脸和林薇惊恐扭曲的表情隔绝在黑暗外。沈清远指尖残留的温热,
成了冰冷死寂中唯一的火种。药效带来的困倦压过疼痛,意识沉入黑暗前,
仿佛看到遥远天边,有极光无声流淌。冰岛的风,刺穿骨髓的清冽,卷着细小冰晶,
呼啸掠过空旷无垠的黑色熔岩荒原。极光就在头顶。巨大的、流动的光幕,
如同天神泼洒的颜料,在深天鹅绒夜幕上肆意流淌变幻。幽绿,瑰紫,近乎妖异的粉红,
无声缠绕跳跃,将冰封世界笼罩在梦幻瑰丽中。光辉映在覆盖薄雪的黑色火山岩上,
流淌在我苍白透明的脸上。车内暖气充足,隔绝了冻僵灵魂的严寒。**在副驾驶椅背里,
裹着厚羊毛毯,依旧觉得冷意从骨头缝里钻出。但身体深处日夜不休的剧痛,
在强效止痛药和极致宁静里被暂时麻痹,只剩沉重疲惫。手指上,一枚样式简洁的铂金戒指,
在流转极光下泛着温润光泽。戒圈宽松,套在过于瘦削的手指上。临行前,
沈清远沉默地、不容拒绝地套在我无名指上。没有仪式,没有誓言,
只有他微红的眼眶和紧抿的唇线,一句低哑的:“戴着。无论去哪里,都戴着。”“冷吗?
”驾驶座传来沈清远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紧绷关切。他侧头看我,
极光流转的光影在清俊侧脸上明明灭灭。我微微摇头,目光贪恋追逐窗外变幻莫测的光带。
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胸腔沉闷钝痛,但眼前景象美得让人暂时忘却身体牢笼。
“真美……”声音很轻,几乎被风声吞没。沈清远伸出手,越过换挡杆,
干燥温暖的手掌轻轻覆在我冰冷的手背上,连同戒指一起包裹住。掌心带着熨帖的温度。
“嗯,”他应了一声,声音很沉,目光也望向壮丽天空,“比照片震撼。”他顿了顿,
声音更低,带着承诺般的坚定,“以后……每年都来看,好不好?”以后。
这个词像微小的石子投入心湖,漾开细微涟漪,随即被冰冷现实吞没。我努力弯了弯嘴角,
想给他笑容,却感觉脸上肌肉僵硬。只能更紧地、近乎依赖地,反握住他温暖手指。
戒指的金属边缘硌在两人皮肤之间。车内温暖静谧,只有低低的暖气声和窗外永恒风声。
沈清远调低座椅靠背,让我躺得更舒服。他不再说话,静静陪着我,
看着天地间最盛大也最孤独的光之舞蹈。他的存在,是寒冷绝境里唯一的锚点。
意识在极光抚慰和止痛药作用下,开始模糊飘远。沉入黑暗前,
仿佛听到沈清远极轻、极低的一声叹息,消散在极光低语里。也好。如果这就是终点,
能停驻在这样的光里,身边是这样的温度……也好。殡仪馆告别厅的空气,凝固如铅块。
劣质香烛的呛人烟雾混合着消毒水和廉价白菊的味道,形成令人窒息的死亡气息。
低徊的哀乐机械循环,像冰冷的针扎着耳膜神经。正前方,巨大黑色相框里,
嵌着放大的黑白照片。照片上的女人面容清秀温婉,唇角带着一丝看透一切的平静笑意。
照片下方,冰冷的仿宋体字:苏晚。穿着深色衣服、神情肃穆的工作人员轻悄走动,
像一群无声影子。他们布置花圈,调整话筒位置,偶尔低声交谈流程注意事项。
告别厅沉重的双开木门,猛地被人从外面撞开!巨大声响打破死水般的沉寂,
所有工作人员惊愕抬头望去。门口,陆沉像刚从地狱血池爬出的游魂。
身上西装昂贵却皱得不成样子,沾着不明污渍。头发凌乱如草,脸上是可怕的青灰色,
眼窝深陷,眼球上蛛网般的红血丝几乎爆裂,嘴唇干裂出血口。
整个人被巨大的、濒临崩溃的绝望和疯狂笼罩,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碎裂。
他手里死死攥着一张纸。薄薄的纸被捏得变形,边缘被汗水浸透皱缩。
隐约能看到抬头的黑体字——死亡通知单。上面“苏晚”两个字,像烧红的烙铁,
烙在他布满血丝的眼底。他粗重喘息着,胸膛剧烈起伏如同破败风箱。
疯狂的眼睛在告别厅里急速扫视,掠过空座椅,掠过工作人员,
最后死死钉在正前方那张巨大的黑白遗照上。照片上苏晚平静的微笑,像淬毒的匕首,
狠狠捅进他混乱的脑海。“晚晚……”破碎嘶哑的声音从他喉咙挤出,带着令人心悸的绝望,
“晚晚!”他猛地嘶吼起来,像受伤濒死的野兽,抬脚就要冲向遗照,“她在哪?!
让我看看她!让我看看她!”嘶吼在空旷告别厅里回荡,带着毛骨悚然的疯狂。
几个工作人员下意识后退一步,被他毁灭性的气息震慑。
离他最近的中年工作人员最先反应过来,脸上带着职业性的谨慎平静。他上前一步,
挡在陆沉冲向遗照的去路,抬起手示意,声音清晰冷静:“先生,请节哀。
苏晚女士的遗体告别仪式尚未开始。另外……”工作人员的话语顿了顿,
目光平静地越过状若疯魔的陆沉,落在了告别厅侧后方,一个连接内部通道的安静角落。
那里,站着穿着黑色大衣的沈清远。他身形挺拔,却透着深深的疲惫沉寂,
像被风雪侵蚀的山。他怀里,紧紧抱着一个长方形的、深色木质盒子。盒子表面光滑无饰,
在惨白灯光下泛着沉郁冰冷的光泽。沈清远的目光,自始至终落在怀中的盒子上,
眼神专注哀恸,仿佛那是世间唯一的珍宝。他甚至没有抬头看一眼门口的闯入者。
工作人员抬起手,指向那个角落,指向沈清远和他怀中冰冷的木盒,
声音平稳清晰:“关于苏晚女士的最终安葬事宜,根据她生前意愿及法律文件,
已由她的丈夫,沈清远先生全权处理。”他微微停顿,
目光落在陆沉因极度震惊绝望而彻底扭曲的脸上,用近乎残酷的平静,
补上最后一句:“抱歉,那位先生选择的,是夫妻合葬。
”沈清远番外:迟来的戒指车子驶离殡仪馆时,铅灰色的天空终于裂开一道缝隙,
吝啬地漏下几缕稀薄的阳光,斜斜地打在副驾驶座上那个冰冷光滑的黑曜石盒子上。
盒子不大,捧在手里却重逾千钧,像一块永远也捂不热的寒冰。我把它放在那里,
仿佛苏晚只是睡着了,坐在我身边,去看一场她向往已久的极光。
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方向盘,上面仿佛还残留着冰岛风雪的气息,和她指尖微弱的凉意。
“沈医生,32床苏晨的姐姐又在缴费窗口,
好像钱不够……”实习护士小刘探头进办公室,声音压得低低的,带着一丝不忍。
我从厚厚的病历中抬起头,钢笔尖在纸上洇开一小团墨迹。窗外是盛夏午后灼人的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