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浴室的水声停了。我擦着头发走出来，身上带着湿漉漉的水汽和沐浴露的薄荷味。客厅里，许棠还维持着刚才的姿势坐在沙发上，只是把电视关了，双手无意识地绞着裙摆。昏黄的灯光打在她低垂的侧脸上，显得有些单薄和无措。
听到脚步声，她立刻抬起头，眼神像受惊的小鹿，带着残留的慌乱和小心翼翼的探寻。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目光却先落在我手里握着的手机上。屏幕还亮着，停留在通讯录的界面。
“老公……”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你……还在生气吗？我真的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
“嗯。”我打断她，声音没什么温度，径直走向书房，“有点急事要处理，你先睡。”没有给她继续解释的机会。
书房的门在我身后轻轻合上，隔绝了客厅那令人窒息的沉默和许棠瞬间黯淡下去的目光。
咔哒一声，门锁落下。书房的隔音很好，瞬间将外界的一切隔绝。巨大的红木办公桌在顶灯下泛着冷硬的光泽。我拉开椅子坐下，皮质椅面发出轻微的摩擦声。打开电脑，屏幕的冷光映在脸上。
手机放在桌面，屏幕还亮着，那个陌生的号码和那张刺眼的照片，像两根毒刺扎在眼里。我拿起手机，没有犹豫，直接拨通了助理杨帆的电话。他跟着我五年，能力极强，嘴也严，是我最信任的人之一。
电话只响了一声就被接通。
“陈总。”杨帆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干练清醒，显然也没睡。
“杨帆，”我的声音透过听筒传出，冷得像冰，“两件事。第一，查清楚这个号码来源，现在立刻。”我把那串陌生号码报了过去。
“明白。第二件？”
我的目光落在电脑屏幕上，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冰凉的桌面，发出笃笃的轻响，在寂静的书房里格外清晰。“查许棠今晚的同学会，地点在‘金鼎’KTV。重点是，”我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咬得很清晰，带着冰冷的重量，“把现场起哄最凶、拍照、发信息的人，给我一个不落地揪出来。名字、背景、现在的工作、家庭状况，越详细越好。天亮之前，我要看到完整的报告放在我桌上。”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只有轻微的电流声。杨帆显然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没有丝毫质疑，立刻应道：“是，陈总。我马上去办。”
挂了电话，书房里彻底陷入一片死寂。只有电脑主机运行发出的微弱嗡鸣。**在宽大的椅背上，闭上眼睛。黑暗中，那张照片再次浮现——许棠迷离的笑，周扬靠近的脸，还有那些背景里模糊却刺眼的、看戏的嘴脸。尤其是那个指着方向、笑得最夸张的胖子张涛；捂着嘴、眼睛眯成一条缝的李薇；拍着巴掌、一脸兴奋的赵明……
许棠的解释还在耳边回响：“气氛到了，不好推辞……”
呵。
指尖的香烟无声地燃烧着，猩红的火点在昏暗的书房里明明灭灭。青白色的烟雾缭绕上升，模糊了眼前红木办公桌冷硬的线条，也暂时麻痹了胸腔里那股翻腾的、几乎要破体而出的暴戾。
时间一点点流逝。窗外，城市的灯火渐渐稀疏，天空泛起一层灰蒙蒙的鱼肚白。书桌上的烟灰缸里，已经堆满了烟蒂。
笃笃。
轻微的敲门声响起，打破了死寂。
“进。”我的声音有些沙哑。
门被推开一条缝，杨帆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穿着一丝不苟的衬衫西裤，眼底带着熬郁的红血丝，但精神依旧紧绷着。他手里拿着一个薄薄的牛皮纸文件袋，快步走到桌前，双手将文件袋放下。
“陈总，查清楚了。”杨帆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职业性的冷静，“那个彩信号码是用假身份证注册的太空卡，最后一次信号出现在‘金鼎’KTV附近，之后就销毁了。很难追踪到具体人。”
意料之中。我没什么表情，目光落在那个文件袋上。
杨帆继续汇报：“同学会的情况摸清了。当晚包间是赵明订的，一共去了十七人。根据几个外围服务生的描述和调取的部分走廊监控比对，起哄最厉害、并且有明确指向性行为的，锁定在三个人身上。”他顿了顿，语速平稳地报出名字：
“张涛。许**大学同班同学，现在在‘启航科技’做技术主管。性格外向，爱起哄，酒品差。当晚是他最先提出玩那个游戏，并且强行把许**和周扬推到一起，照片里那个指着他们大笑的就是他。”
“李薇。许**大学室友兼曾经好友。现在全职太太，丈夫是‘宏远建材’的销售经理。据服务生说，游戏过程中她笑得最大声，多次鼓掌，还拿出手机拍照，有服务生看到她确实在低头操作手机。”
“赵明。组织者。大学时追求过许**未果。现在自己创业开了家小广告公司‘明锐创意’，刚拿到一笔小额风投，正意气风发。当晚他负责活跃气氛，游戏规则是他定的，也是他最后把纸片抽掉的人。服务生看到他之后和另外几个男同学凑在一起看手机，笑得很诡异。”
杨帆的汇报条理清晰，信息精准。每一个名字，都和我脑海中那张照片背景里的面孔一一对应上。
“这三人的详细资料，包括家庭住址、配偶信息、工作履历、公司状况、财务状况，甚至一些……不那么光彩的过往，都在里面了。”杨帆指了指那个牛皮纸袋，“另外，技术部恢复了部分当晚被删除的KTV走廊监控片段，有拍到李薇和赵明分别在走廊角落操作手机发送信息的画面，时间点与您收到彩信的时间吻合。片段已经拷贝在U盘里，一并封在袋中。”
“很好。”我伸出手，拿过那个还带着杨帆手心微温的文件袋。牛皮纸的质感粗糙而冰冷。
“陈总，”杨帆犹豫了一下，还是低声提醒，“这三个人……尤其是李薇和赵明，社会关系不算复杂，但处理起来如果动作太大，可能会引起不必要的……”
“我心里有数。”我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手指已经挑开了文件袋的封口线，抽出里面那叠不算太厚却足够沉重的资料。第一页，就是张涛那张笑得油腻腻的登记照。“辛苦了，去休息吧。”
杨帆看着我，欲言又止，最终只是点了点头：“是。陈总，有事您随时叫我。”他转身，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书房的门。
门合拢的瞬间，书房再次陷入绝对的安静。
**在椅背上，没有急着翻看那些资料。目光落在窗外。天光已经大亮，晨曦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冰冷的地板上切割出一道道狭长的光带。新的一天开始了。
但那三个人，他们的“好日子”，从这一刻起，到头了。
指尖划过张涛照片上那志得意满的笑容。启航科技的技术主管？
很好。
就从你开始吧。让我看看，当你的饭碗被砸得粉碎的时候，你还能不能笑得像昨晚那么开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