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以女儿之身,搅动天下风云!为复仇,她步步为营,算无遗策!1天光未亮,
法场的空气冷得像铁。四周全是兵,盔甲明晃晃的。我身上是素缟,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
太监弓着身子,端来一个托盘,上面一杯酒,一把匕首。我伸手,接了过来。台阶下面,
绑着陆铮。他身上全是伤,铁链子勒进了肉里。那个曾经骑马大笑的少年,
现在只剩下一副狼狈样子。他抬起头,一双眼睛像是淬了毒,直直地扎在我身上。
头顶上传来父皇的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暖气:“公主,这逆贼的儿子,你亲手了结了他。
”周围一下子静得吓人,只有他身上铁链偶尔拖过地面的声音,刺啦,刺啦。我举起那杯酒,
手一扬,酒杯摔在石阶上,哗啦一声,碎了。我捡起托盘里的匕首,一步,一步,
朝他走过去。脚下的石阶,也冷。“陆铮。”我开口,声音听着不像我自己的。
“护国将军府通敌叛国,罪证确凿。本宫念在往日情分,赐你个体面。黄泉路远,本宫,
不送。”匕首往前送。他喉咙里发出一声闷响,身子晃了晃,倒了下去。血,
很快从他身下漫开。我转过身,没再看他。“拖下去。”我说,声音没有一点波澜。
“曝尸三日,以儆效尤。”宽大的袖子垂落下来。袖子里面,我的手攥得紧紧的,
指甲深深陷进了掌心。有湿热的东西,一滴,又一滴,从指缝渗出来,濡湿了衣袖。
2回到寝宫,殿门一关。灯火下,那片濡湿的深色在素白袖子上格外刺眼。我褪下衣衫,
掌心早已皮开肉绽,血肉模糊。清水洗过,敷上药,用白布草草缠了。
换上一身早就备好的夜行衣,料子贴身,方便动作。窗外,月亮被乌云吞掉一半,夜色深沉。
推开偏殿的暗门,夜风带着寒意灌进来。宫里的路,每一条石子路,每一处转角,
都刻在脑子里。禁军的巡逻路线,换防的间隙,分毫不差。身影几个起落,
避开几处明哨暗哨,那座停放“尸首”的偏僻宫殿已在眼前。殿门虚掩着,推开一道缝,
里头比外头还冷,一股子陈腐的灰尘味儿,混着淡淡的血腥。月光从高窗漏下来,
勉强照亮殿中央的轮廓。我放轻脚步,走到那人影跟前。白布随意搭着,
遮不住他身上凝固的血迹。我伸手,指尖有些发凉,掀开白布。他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嘴唇泛着青。胸口那片暗红的血迹,匕首刺入的地方,偏了,没有伤及心脉。凑近,
鼻尖几乎贴上他的脸,一丝若有若无的气流,拂过我的脸颊。胸口那股窒息感稍缓。
从袖中摸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粒深褐色的丹药。捏开他的下颌,丹药送了进去,
顺手一抬他的脖颈,助他咽下。又取出一张叠好的字条,
上面是早就写下的联络暗号和“隐忍待发”四个字。我把字条塞进他微凉的手心,
替他拢好指节。刚直起身,耳朵一动,殿外传来极轻的脚步声,不止一个。
心口像是被什么攥了一下。不及多想,一个闪身,
藏进殿角一尊半人高的麒麟摆件后的阴影里,屏住呼吸。吱呀一声轻响,
殿门被推开得更大了些。两个人影,一身黑衣,溜了进来。他们径直走向陆铮。
其中一个俯下身,在他颈间探了探,又掀开他胸口的衣物看了看。“头儿,确实断气了。
”另一个声音压得更低:“嗯,可以向主子复命了。”主子?我藏在暗影里,
指甲掐进麒麟冰冷的石雕底座。这些人,又是谁的人?看来,陆家的事,水比想象的还要深。
两个黑衣人没再多话,很快又像影子一样退了出去,殿门被轻轻带上。殿内重归寂静,
只有那微弱的鼻息还在。我等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确认再无动静,才从阴影里出来。
最后看了一眼陆铮,转身,没入更深的夜色。3回到寝宫,殿门一关,
那股子血腥味儿仿佛还萦绕在鼻尖。掌心的伤口被布条裹着,一动,还是钻心的疼。这疼,
却不及心里的焦灼。陆铮还活着,可宫外接应的人,必须尽快知晓。小怜,我唤她。
她是我从娘胎里带出来的,从小一起长大,梳头描眉,夜话私语,从没隔过心。眼下,
也只有她,能替我跑这一趟,将消息递给我母族的那位旧部。“公主,您吩咐。
”小怜低眉顺眼地进来,声音还是那么柔顺。只是,最近几日,她有些不对劲。
眼神总飘忽着,不敢与我对视太久。问话时,也总是慢半拍才应。是我多心,
还是……我从妆奁里取出一个锦囊,里头装着的,不过是一封给母后请安的寻常信笺。
“小怜,你把这个送去椒房殿给母后。就说我身子有些不适,今日便不过去请安了。”“是,
公主。”她接过锦囊,指尖有些凉。我踱到窗边,看着她提着裙摆远去的背影,
脚步比往日急促了些。我没动,只静静站着。约莫一盏茶的功夫,
负责打扫庭院的一个小太监从远处匆匆过来,在我耳边低语了几句。果然。
小怜在去椒房殿的路上,绕了个弯,在御花园的假山后,与一个眼生的内侍碰了头,
递了样东西过去。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闷得发慌。是她,真的是她。这些年,
我待她如姐妹,她却……是谁,能让她背叛我?我闭了闭眼,再睁开时,里头已是一片清明。
也好。下一次,再让她传递消息时,我依旧用了那个熟悉的锦囊。里头字条上的墨迹未干,
写的却是陆铮已死透,我悲痛欲绝,但也无可奈何,只盼着父皇息怒,眼下正打点精神,
准备着不日就要启程的皇家秋猎。我要让那背后的人,暂时把眼睛从我身上挪开,
给我腾出查探的时间。“小怜,这个,务必亲手交到刘副统领手上。”我将锦囊递给她,
语气如常。“公主放心,奴婢一定办到。”她接过,依旧低着头。
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殿门外,我走到窗边,指甲深深嵌入了窗棂的朱漆里。这宫里,
究竟还有多少双眼睛,在暗处盯着我?4数日的光景,就这么在指缝间溜走。
小怜送出的那封信,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未激起半点涟漪,至少表面上是这样。宫里的人,
依旧各司其职,只是那份紧绷,如同秋日里将断的蛛丝,一触即发。京郊围场,皇家秋猎。
旗帜猎猎,号角声震破了晨雾。父皇高踞马上,目光扫过一众皇亲国戚、文武大臣。
我一身利落劲装,混在人群中,只觉一道道视线或明或暗地焦着在身上。
“嗷—”不知是谁高喊了一声,围猎开始。人群呼啸着策马奔出。我瞧见一只梅花鹿,
灵巧地蹿入林中,便打马跟了上去。越往里,树木越密,阳光被切割成细碎的金箔,
稀稀疏落。马儿突然发出一声凄厉长嘶,前蹄人立,险些将我掀翻。它双目赤红,
口鼻喷着白沫,疯了一般。我手心一空,缰绳断了!断口齐整,是利器所为。马匹发狂,
直直朝着悬崖边冲去。风声灌满耳朵,两侧的景物飞速倒退。我死死抱住马颈,
指甲掐进皮肉,却根本无法让它停下分毫。崖边近在咫尺,深渊的吸力仿佛已将我笼罩。
“咻——”一声尖锐的破空之音。一支箭,黑色的箭羽,钉入了惊马的前腿。
马儿悲鸣一声,前腿猛地跪倒。我顺势滚落,撞在坚硬的地面上,肩胛骨一阵剧痛。
尘土呛入鼻息,口中泛起血腥味。我撑起身,望向箭矢射来的方向。密林深处,
一道矫健的黑影,一闪即逝。那箭羽的样式,那出箭的手法……心口猛地一跳。陆铮!
他竟然跟来了!惊马倒在不远处,哀哀嘶鸣,腿上插着那支箭。崖边,不过十余步的距离。
冷汗湿透了内衫。是谁?是谁要我的命?这把戏,是冲着我,还是想嫁祸给谁?
四周静得出奇,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5我喘着粗气,撑着地面,肩胛骨那儿钻心地疼。
那支黑羽箭,还牢牢钉在不远处的马腿上,马儿的悲鸣声弱了下去。风吹过,
带着一丝血腥气。刚才那一瞬间,若不是这支箭……我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目光投向箭矢射来的方向。那道黑影,像豹子一样矫健,消失得太快,可那箭羽,
那力道……“公主!”几名亲卫策马赶到,声音里透着惊慌。“有刺客!”我厉声道,
指着那匹倒地的马,“看,这是利器割断的缰绳!方才有人放箭,射中了马腿,
许是想救本宫,也可能是想杀人灭口!”我翻身上了其中一名亲卫的马,
目光扫过密林:“他逃不远!给本宫搜!就往那个方向!”几名亲卫领命,策马追去。
我故意放慢了马速,落在了后面。这林子真密,光线暗得很。拨开垂下的枝条,
地上有些凌乱的脚印,很轻,若不留神,根本看不出来。我顺着那细微的痕迹,一路寻过去。
拐过一片灌木丛,眼前出现一间破败的猎户小屋,孤零零地杵在那儿,像是荒废了许久。
我下了马,轻轻推开虚掩的木门。一股淡淡的草药味混杂着血腥气飘了出来。屋里很暗,
只有一道瘦长的身影背对着门口,正低头处理着什么。听到动静,那身影猛地一顿,
转过身来。陆铮!他脸色苍白得吓人,额上渗着细密的汗珠,左臂的衣袖撕裂开,
鲜血浸透了布料,正往下滴答。他看到我,眼神复杂,有惊讶,有戒备,
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情绪。“你……”我喉咙有些发干。他没说话,只是看着我,眼神像冰。
“法场之上,”我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我若不那么做,死的,
就是我们两个人。那把匕首,偏了一寸。你中的,是龟息散。”他依旧沉默,
嘴唇抿得紧紧的,但眼神里的冰,似乎裂开了一丝缝隙。“小怜送出的信,是我的安排。
我想知道,是谁在背后盯着我,盯着陆家。”我一步步走近他,声音放得更低,
“今日这惊马,也是冲着我来的。”他垂下眼,目光落在他受伤的胳膊上,
声音沙哑:“父亲出事前,曾收到一封匿名密信。”我心头一紧。“信中说,太傅张辅,
有不臣之心。”他抬起眼,目光重新落在我脸上,带着一丝沉重,“他还暗中勾结沙兰国,
走私军械,贩卖人口。父亲开始暗中查探此事,而后……陆家满门便遭了横祸。”张辅?
那个一脸正气,三朝元老,父皇最为倚重的太傅?我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升起,
瞬间窜遍全身。这京城的水,比我想象的还要深,还要浑。陆铮的目光变得锐利:“那封信,
我带来了。”他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用油布包好的信封,递了过来。我接过信,
手指有些发颤。展开信纸,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是陆伯父的笔迹,
记录着一些零碎的线索和他的推测。“公主,”陆铮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张辅此人,
城府极深。他背后,恐怕还有人。”我捏紧了信纸,指尖冰凉。是的,一个太傅,
即便有天大的胆子,也未必能掀起这么大的风浪,除非……我看着陆铮,他也在看着我。
沉默在小屋中蔓延。“你先养伤。”我收起信,塞进怀里,“这里不安全,随我回宫,
我会安排。”他摇了摇头:“宫里,才是最危险的地方。”我不再坚持,点了点头,
从腰间解下一个小巧的药瓶,递给他:“上好的金疮药。”他没有接。
我将药瓶放在他身旁的破旧木桌上,转身向外走去。走到门口,我停住脚步,
没有回头:“等我消息。”说完,我拉开门,走了出去。阳光有些刺眼。6阳光有些刺眼。
我跨上马,空气里似乎还残留着淡淡的草药和血腥气,与猎场的萧瑟秋风混在一起,
有种说不出的滋味。陆铮说宫里才是最危险的地方。这话,我信。回到宫中,
日子仿佛又回到了以前的轨迹。每日清晨,我依旧会去西苑的马场跑上几圈,弓箭也练得勤。
父皇来看过几次,见我精神尚可,只当我是少年心性,失了玩伴(陆铮),
总要寻些别的乐子。他不知道,我每一次搭弓,瞄准的,都是更深处的黑暗。宫里的消息,
真真假假,像风一样传得飞快。太傅张辅的七十大寿,便是这风口上最响亮的一声。
我寻了个由头,去了父皇的书房。他正批阅奏折,头也未抬。“父皇,”我屈膝行礼。“哦?
昭阳,什么事?”他搁下笔,捏了捏眉心。“儿臣听说太傅大人不日便是七十大寿。
太傅三朝元老,劳苦功高,儿臣想着,是否该由皇室出面,略表心意,以示恩宠?
”父皇抬眼看我,眼神里有几分审视:“哦?你何时对这些应酬之事上心了?
”“太傅也曾教导过儿臣策论,总归是师长。”我垂下眼,声音放得平缓。他沉吟片刻,
“也好。你去,代表皇家,也让他知道朕的心意。寿礼你自己看着办吧。”“儿臣遵旨。
”张辅的寿宴,设在傍晚。太傅府门前车水马龙,红灯高挂。我从轿辇上下来,
新提拔的侍女青竹跟在我身后,她话不多,手脚麻利,眼神却很活泛。张辅亲自迎了出来,
满脸堆笑,声音比在朝堂上多了几分谄媚:“哎呀,公主殿下大驾光临,
老臣真是……荣幸之至!”“太傅大人客气了。”我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笑意,“七十高寿,
父皇特命我前来祝贺,聊表心意。”青竹适时上前,递上一个锦盒,里面是一方上好的端砚。
“殿下厚爱,陛下隆恩,老臣愧不敢当,愧不敢当!”张辅嘴上说着,
眼睛却在那锦盒上打转。宴席上觥筹交错,人声鼎沸。我与张辅虚与委蛇,
目光却不着痕迹地扫过整个厅堂。府内守卫不少,比寻常大臣府邸要多得多,
个个太阳穴鼓起,眼神锐利,显然是练家子。酒过三巡,我手腕一“歪”,
袖子“不小心”拂过桌上的酒壶,青瓷酒壶应声而倒,深色的酒液泼了我一身。“哎呀!
”我低呼一声,带着一丝懊恼。张辅忙道:“殿下恕罪,是下人毛手毛脚!快,
快请殿下移步偏厅更衣!”“有劳太傅费心了。”我朝青竹递了个眼色,“青竹随我来便可。
”张辅的夫人亲自引着我们到了一处僻静的厢房。“殿下,您在此稍作歇息,若有需要,
尽管吩咐。”张夫人客气道。“多谢夫人,您请自便,莫因我耽误了招待贵客。
”待张夫人走后,青竹立刻关上房门。“公主,西边第三间,是张辅的书房。
方才奴婢留意到,廊下有两名护卫,应是半个时辰换一次岗。”她一边说,
一边从随身包袱里取出一套干净的衣裙。“知道了。”我迅速换下湿衣,“你守在外面,
若有人来,设法拖延。”“是。”我推开后窗,身形一闪,融入夜色。脚尖轻点,
避开巡逻的下人,很快便摸到了书房外。窗户虚掩着,里面没有灯光。我屏住呼吸,
侧耳细听,确认无人后,轻轻推开一道缝隙,闪身而入。屋里一股陈墨混合着旧书的味道。
书架顶天立地,摆满了各式典籍。书案上文房四宝俱全,几卷书册摊开,
似乎主人刚刚还在批阅。我仔细打量四周,目光掠过每一件摆设。在一排书架的角落,
一个不起眼的紫檀木盒引起了我的注意。盒子上了锁。我从发髻上取下一根细长的金簪,
试探着拨弄了几下锁芯。只听“咔哒”一声轻响,锁开了。盒子里面,没有金银珠宝,
也没有密信卷宗,只有一块用明黄色绸缎包裹的残缺玉佩。玉佩呈半月形,色泽深绿,
近乎墨色,质地非中原常见。玉佩表面雕刻着一种繁复奇特的花纹,似兽非兽,似鸟非鸟,
透着一股子邪气。这花纹……我心头猛地一跳,数月前,
西域一个名为“沙兰”的小国曾遣使臣入京朝贡,进献的贡品中,
便有一枚雕刻着类似图腾的国王玉玺。后来,那一行使团在离京后不久,便神秘失踪了。
我迅速从袖中取出早已备好的火镰、薄纸和拓墨。借着从窗外透进来的微弱月光,
小心翼翼地将玉佩上的花纹拓印下来。做完这一切,我将玉佩原样放回,锁好木盒,
恢复原状。那枚拓印着诡异花纹的薄纸,被我紧紧攥在手心,有些发烫。脚步声,由远及近。
我迅速闪身,隐入书架后的阴影里。7脚步声渐渐远了,直至消失在回廊的尽头。
我松开紧握的拳头,手心的拓片已被汗水浸得有些湿润。我将它小心折好,藏入袖中,
这才整理了一下微乱的衣衫,推开书房的门,若无其事地走了出去。回到宴席,
张辅依旧满面春风,频频举杯。我勉强应酬着,心思却全在那诡异的花纹上。接下来的几日,
我借口整理古籍,将那拓片上的花纹描摹了数份,悄悄拿去请教宫中几位博闻强识的老翰林,
甚至连钦天监的观星官都问过了。他们端详良久,皆是摇头,只说从未见过如此奇特的纹样,
不似中原之物。希望一点点变得渺茫。这日午后,我有些心烦意乱,
便独自一人在御花园的偏僻处散心。正值初夏,蔷薇开得正好,一丛丛,一簇簇,热烈得很。
“公主殿下安好。”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自身后响起。我回头,
是一个面容普通的司制房老年女官,手里捧着一匹新裁的云锦,
看样子是要送去哪个娘娘宫里。她穿着最寻常的宫人服饰,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灰白相间,
脸上布满了细密的皱纹,一双眼睛却还算清亮。“起来吧。”我随口应道,
并未将她放在心上。她谢恩起身,目光无意间扫过我腰间佩戴的一枚平日里消遣把玩的玉坠,
那玉坠上随手刻了几道简单的云纹。“公主这玉坠上的花纹倒是雅致,”她顿了顿,
像是随口提起,“奴婢瞧着,倒有几分眼熟。前些时候,西域沙兰国不是遣了使臣来朝贡吗?
奴婢远远瞧见过一眼他们使团旗帜上的图腾,似乎……似乎与公主这玉坠上的某些笔触,
有那么一点点相似。不过,奴婢眼拙,许是看错了。”沙兰国!我心口猛地一缩,
握着玉坠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那女官说完,便垂下头,一副恭敬等待示下的模样,
仿佛刚才那番话不过是闲谈。“是吗?”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无波,
“许是你记岔了。本宫乏了,你退下吧。”“是,奴婢告退。”她躬身行礼,捧着云锦,
缓缓离去,佝偻的背影很快消失在花木深处。我站在原地,指尖冰凉。
一个司制房的寻常女官,怎会留意到沙兰国使团旗帜上的图腾?还“无意”间在我面前提起?
青竹的身影出现在不远处,她快步走来,脸色有些凝重:“公主,陆公子那边递了消息。
”我立刻收敛心神:“说。”“陆公子联络上了一些陆将军的旧部,
他们查到张辅在城外有一处隐秘的货栈,常有西域商队出入,交易的似乎并非寻常货物。
有人说,见过不少年轻男女被蒙着眼送进去,再也没出来。而且,这条商路,
似乎……似乎能一直通到沙兰国。”我倒抽一口冷气。人口贩卖,私通外邦!“继续查!
”我压低声音,“让他务必小心,张辅此人,比狐狸还狡猾。”“是。”青竹应下,又道,
“只是……陆公子的人手还是太少,今日他亲自去查探那货栈,似乎惊动了什么人,
被人盯上了。”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他现在何处?可有危险?”“暂时摆脱了,
但那些人像是张辅豢养的死士,穷追不舍。陆公子让您不必担忧,他自有办法脱身。
”不必担忧?我怎能不担忧!张辅府内那些护卫的模样还历历在目,个个都是练家子,
那些死士只会更加凶悍。夜色渐深,我躺在寝宫的床上,翻来覆去,心乱如麻。
窗外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不行,我不能坐以待毙。我猛地坐起身,扬声道:“来人!
”守夜的宫女立刻推门进来:“公主有何吩咐?”“本宫近来总是梦魇不安,心神不宁,
”我蹙起眉头,脸上带着一丝惊惧和疲惫,“你去传话给禁军統領,就说本宫夜里害怕,
让他加派些人手,在寝宫周围严加巡逻,尤其是西边和北边那几条小路,务必巡查仔细些,
莫让宵小惊扰了本宫。”宫女不敢怠慢,连忙应声去了。我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隙,
望着外面沉沉的夜色。禁军的巡逻路线一旦改变,便会打乱原有的布防,
或许……或许能给他制造出一线生机。次日清晨,青竹带来了消息,
陆铮昨夜在城西遭遇伏击,一番苦战,最终还是成功脱身,只是受了些轻伤,
人已藏匿在安全之处。追兵搜寻无果,已暂时退去。我悬着的心稍稍放下,但随即又是一沉。
他虽然暂时安全,但张辅的死士既然已经出动,便说明我们的动作,已经引起了他的警觉。
8青竹退下后,寝宫内又恢复了死寂。张辅已经警觉,陆铮的处境只会更加危险。
我踱到窗边,夜风带着寒意,吹得人心里发毛。这一局,棋差一着,便可能是万劫不复。
接连几日,宫中倒是风平浪静,仿佛我下令调动禁军事宜,并未引起太**澜。
陆铮那边也传来消息,他已换了更隐蔽的藏身之处,伤势亦在好转。这日午后,
我正与青竹在殿内低声商议着如何进一步查探张辅与沙兰国的联系,
坤宁宫的掌事宫女却突然到了。“公主万安,”她屈膝一礼,脸上堆着笑,
“皇后娘娘请公主去坤宁宫叙话,说是得了些新鲜的荔枝,特意请公主去尝尝鲜。
”我与青竹对视一眼。皇后,我那位向来与我生母不睦的嫡母,此刻竟会好心邀我品尝荔枝?
只怕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知道了,本宫稍后便去。”我淡淡应道。
坤宁宫内熏着百合香,甜得有些发腻。皇后斜倚在铺着锦垫的软榻上,
保养得宜的脸上带着一抹看似温和的笑容。“昭阳来了,快坐。”她朝我招招手,“瞧瞧,
这可是今晨刚从南边快马加鞭送来的,新鲜得很。”宫女端上一碟剥好的荔枝,晶莹剔透,
确实诱人。“多谢母后赏赐。”我依言坐下,并未伸手去碰那荔枝。
“近来瞧你似乎清减了些,”皇后端详着我,“可是为陆家那些逆贼之事烦心?唉,
陆家世代受皇恩,竟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着实令人寒心。皇上仁慈,你也莫要太过忧虑,
伤了身子。”她语气关切,眼神却似有若无地打量着我。我垂下眼帘,
声音里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疲惫与愤恨:“母后说的是。陆家狼子野心,罪不容诛,
儿臣日夜忧思,只恨不能替父皇分忧,将那些潜藏的余孽一一揪出,让他们再无作乱之机。
”“哦?”皇后端起茶盏,指尖轻轻摩挲着杯壁,“莫非……昭阳查到了什么线索?
”“也算不上什么要紧线索,”我故作迟疑,仿佛在斟酌言辞,“只是儿臣听闻,
陆家被抄之后,仍有一些死忠余孽在逃。儿臣担忧他们会勾结宫中一些不轨之人,里应外合,
对父皇不利。因此,儿臣私下里也派人留意着,看看宫里哪些人行迹可疑,
平日里与什么人来往过密。”皇后饮茶的动作顿了顿,随即又恢复如常:“昭阳有这份心,
着实难得。只是宫中事务繁杂,人心难测,你一个女儿家,还是要多加小心。”“儿臣明白,
多谢母后提点。”闲谈几句,她又问起我寝宫近来的守卫情况,
言语间不着痕迹地探问我调动禁军的缘由。我只推说近来噩梦连连,心神不宁,
这才请禁军加强巡逻,以求心安。皇后听了,便不再多问,只嘱咐我好生休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