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道戴着昆虫面具的身影甫一现身,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分头行动!
戴着“蚤面”面具的少年身形如同真正的跳蚤,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瞬间绕过混乱的战场和惊恐的匪徒,直扑寨子后方关押人质的石洞!
沿途试图阻拦的喽啰,被他轻巧地一撞或一绊,便骨断筋折地飞了出去。
戴着“蛾面”面具的女子则如同飘忽的飞蛾,无声无息地落在叶天明、练成云、练建三人身边。
蛾面指尖翻飞,几道寒光闪过,浸水的坚韧牛筋绳如同朽木般断裂开来。
她迅速检查三人伤势,将随身携带的、带着草木清香的药丸塞入他们口中,声音低沉而冷静:“止血,固元。别动气。”同时,她目光凝重地扫过昏迷在地、浑身赤红如烙铁、散发着惊人热量的段尘,以及护在他身前、气息微弱的花雨。
而戴着“螳螂”面具的螳面,目光冰冷地锁定了一身狼狈、仅存左臂握刀的夏成林!
他身形微动,拔出嵌入地面的短刀,如同瞬移般出现在夏成林面前,没有任何言语,那双袖口下异于常人的六根手指瞬间挥舞短刀,带着刺骨的寒意和锐利无匹的罡气,直刺夏成林咽喉!
速度之快,角度之刁,让惊魂未定的夏成林来不及闪避!
“找死!”夏成林怒吼一声,强提八品残存真气,挥动左手钢刀格挡!他虽断臂重伤,但八品底子犹在,刀法依旧凌厉!
铛——!!!
一声刺耳的金铁交鸣!螳面的短刀精准地点在钢刀刀脊最不受力的点上!一股极其凝练、带着螺旋穿透劲力的罡气瞬间爆发!
咔嚓!
夏成林手中的普通钢刀竟被这一刀生生点断!断刃激射而出!巨大的力量震得夏成林左臂酸麻,断肩处剧痛钻心,踉跄后退!
螳面得势不饶人,六指挥刀如同穿花蝴蝶般变幻,带起一片令人眼花缭乱的残影,刀风凌厉,招招不离夏成林周身要害!
夏成林独臂难支,只能凭借着丰富的战斗经验和残余真气狼狈闪躲格挡,完全落于下风,身上瞬间被凌厉的刀风划开数道深可见骨的血口!
“撤!得撤!”夏成林心胆俱裂,知道今日大势已去,再战下去必死无疑!
他狂吼一声,拼着硬挨螳面一记刀风在肋下开出一个血洞,借力猛地向后翻滚,同时抓起一把地上的沙土扬向螳面,转身便朝着山寨后方的密林亡命逃窜!幸存的喽啰们也如梦初醒,哭爹喊娘地四散奔逃。
螳面眼神一寒,正要追击,身后传来蛾面焦急的声音:“螳面大哥!不可追!那个浑身赤红的少年情况极其危急!心跳紊乱,经脉如同被烈火灼烧!必须立刻带回白瑶山交给蝶面救治!迟了恐有性命之忧!”
螳面追击的身形猛地顿住。他回头看了一眼地上那如同烧红烙铁般昏迷的段尘,又瞥了一眼夏成林消失在密林中的方向,面具下传来一声冰冷的轻哼。
他果断转身,走到段尘身边,小心翼翼地避开那灼人的高温,用几层皮革当做隔热布将其包裹抱起,动作异常谨慎。
“走!”螳面言简意赅。
蚤面此时也已从石洞中救出了被囚禁的叶荣空和叶荣权。
两人虽未受重伤,但连日囚禁加上激战的惊吓,显得颇为憔悴。蛾面给花雨服下丹药,暂时稳住其伤势。一行人不敢耽搁,在虫面队的掩护下,迅速撤离了血腥弥漫、如同修罗场的鹰愁涧血鹞寨。
白瑶山巅,几间木屋在晨雾中若隐若现。戴着长戟大兜虫面具(兜面)、气息沉凝如山的黄继早已等候在最大的木屋前。
他看了一眼螳面怀中那被隔热布包裹、却依然隐隐透出赤红光芒的身影,以及蛾面搀扶着的重伤花雨等人,沉声道:“带他们去疗伤室。蝶面,全力救治那个赤身少年!蛾面,你负责其他人。”
“是,义父!”戴着蝴蝶面具、气质温婉的蝶面立刻上前,引导螳面将段尘送入一间布置着许多草药和寒玉石的静室。蛾面则开始为花雨、叶天明等人处理伤势。
在蝶面和蛾面精湛医术和虫面队特有药草的救治下,叶天明、练成云、练建的伤势很快稳定下来。
花雨内腑受创较重,但根基深厚,经过几日调养,气息也渐渐平稳。
唯有段尘,情况最为棘手。
几天后,疗伤静室内。
段尘静静地躺在铺着寒玉石的床上。他身上盖着薄被,但那赤红如烙铁般的肤色并未消退,只是不再散发惊人的高温,触手温热。
段尘呼吸虽然平稳悠长,但毕竟初入4品,缠罡未成,体内经脉如同被烈火燎原后的大地,遍布灼伤的痕迹,脆弱不堪。
最令人揪心的是,他咽喉处的灼伤虽被处理,却依旧无法发出任何声音,成了一个哑巴。
花雨站在床边,帷帽早已摘下,清丽的脸庞依旧苍白,但那双总是清冷的眸子,此刻却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后怕、担忧、心痛,以及深深的自责。
她看着段尘那赤红的皮肤和紧闭的双眼,纤细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紧了衣角。若非为了救她……他怎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
叶荣空和叶荣权也在屋内。叶荣权看着段尘,眼神复杂,最终化为一声长叹:“此子……唉,此番若非他……我兄弟二人恐怕……”
叶荣空则沉默着,目光在段尘赤红的身体上停留,脑海中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女儿叶月白听闻此事后那担忧欲绝的面容。
叶荣空内心充满了矛盾:感激段尘的救命之恩是真,但看着眼前这如同“怪物”般赤红、且成了哑巴的未来女婿……
他心底那份根深蒂固的门户之见和对女儿未来的担忧,再次翻腾起来。这样的段尘,如何配得上月白?如何能给她安稳幸福?他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出口,只是重重叹了口气。
休养两日后,贡布期限迫在眉睫。叶荣空和叶荣权虽伤势未愈,但已能行动,只得在虫面队指引下,带着虫面队提供的简易地图和少量干粮,匆匆离开白瑶山,踏上送贡布之路。
临行前,叶荣空深深地看了一眼仍在昏迷中的段尘,眼神复杂难明。
眼见虫面队的治疗对段尘的赤红肤色和灼伤经脉效果甚微,花雨心急如焚。她找到黄继(兜面):“黄前辈,段尘情况特殊,恐需回青松派寻求雷长老相助。晚辈恳请,允我们带他下山。”
黄继沉默片刻,缓缓点头:“此子体质异于常人,非寻常药石可医。去吧。螳面,你护送他们一程。”
青松派后山竹林,雷隐静室。
当雷隐看到被螳面小心翼翼放在竹榻上、浑身赤红如烙铁的段尘时,饶是他心志坚毅,也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他一步上前,手指迅速搭上段尘腕脉,精纯的雷属性真气小心翼翼地探入。
随着探查深入,雷隐的脸色越来越凝重。
他清晰地“看”到段尘体内那如同被天火肆虐过的经脉,以及丹田深处那虽然依旧浩瀚、却被一股狂暴炽热力量包裹纠缠的异状!更让他心惊的是那股盘踞在段尘血肉骨骼中、无法驱散的灼热本源!
螳面护送任务完成,不想打扰众人,便请辞离开。
花雨强忍着心痛,将鹰愁涧血战、段尘为救她而引动体内异力、最终力竭昏迷的经过详细道来,尤其强调了段尘那如同赤鬼般的恐怖状态和如今这诡异的赤红肤色。
雷隐听完,久久不语。他缓缓收回手,背对着众人,望向窗外摇曳的竹林。宽厚的肩膀似乎微微颤抖了一下。庆幸?后怕?心痛?自责?……无数复杂的情绪在他心中交织翻涌。
他庆幸女儿得救,后怕于当时的凶险,心痛于段尘的惨状,自责于自己未能及时察觉夏成林的突破和亲赴救援……最终,所有的情绪都化作一声沉沉的叹息。
“苏兄……已离开天南,前往无生火海探寻梁暮师兄印记异动之源……”雷隐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待他归来,恐需三月之后……那时,雨蝉也该满十八了……”
言下之意,远水解不了近渴,这三个月,只能靠他们自己想办法稳住段尘的状况。
“雷长老,阿尘他……”叶天明看着段尘赤红的模样,焦急万分。
一旁的雷雨蝉小脸煞白,紧紧抓着父亲的衣角,看着竹榻上赤红如鬼、气息微弱的段尘,眼中充满了惊惧和难以置信,声音带着哭腔:“爹……段师弟他……怎么会变成这样?他……他会不会死啊?”
她对这个沉默寡言却天赋惊人、被父亲破例收徒的师弟,有着天然的亲近和崇拜,眼前这一幕让她的心灵受到巨大冲击。
雷隐转过身,眼神已恢复冷静,轻轻拍了拍女儿的手背以示安抚:“莫怕,爹会想办法。”
随即对众人道:“当务之急,需寻‘霜凝草’!此草性极寒,或可暂时压制他体内这股外溢的灼热之气,缓解经脉负担,或能使其肤色稍复!”
他立刻传令下去,派遣可靠弟子,带着重金,火速前往卓洲城及周边各大药铺、商行求购霜凝草。
然而,消息很快传回,如同冷水浇头——天南国皇帝病重垂危,宫中御医束手无策,朝廷正不惜一切代价,疯狂搜罗天下奇珍异草、灵丹妙药。
霜凝草这等本就稀有的强寒性灵草,更是被官府列为重点征购对象,早已被扫荡一空!市面上能买到的,不过是些年份浅、药性弱的普通寒性草药,对段尘的情况杯水车薪!
“该死!”雷隐一拳砸在桌上,坚硬的紫檀木桌面顿时裂开数道缝隙。他眼中充满了焦虑,段尘的情况拖不得!那赤红不退的肤色,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决心。走到静室角落,打开一个尘封的木匣,从中取出一枚小巧的、通体晶莹如冰晶的玉符。
他提笔疾书,寥寥数语,将段尘的危急情况和自己所求简要写明。最后,郑重地将那枚冰晶玉符系在信鸽腿上。
“老朋友……段尘身负火仙传承,更是救我女儿性命……此劫,非你‘寒霜真气’不可暂缓!望速来!”雷隐低声自语,将饱含期望的信鸽放飞。那信鸽化作一道白影,朝着东北方向振翅而去。
时光荏苒,距离血鹞寨那场惨烈大战,已过去一月有余。
青松派后山,段尘所在的静室。
在雷隐不惜耗费自身精纯雷属性真气为其梳理经脉、压制灼热,并辅以能找到的各种寒性药物外敷内服之下,段尘体内那如同火燎般的经脉灼伤,终于开始缓慢地愈合、恢复韧性。
虽然过程缓慢而痛苦,但至少保住了丹田气海和修炼根基。
段尘早已醒来。他无法言语,只能以眼神和简单手势交流。那赤红的肤色,如同烙印般覆盖全身,没有丝毫消退的迹象,触手依旧温热。
这诡异的模样,让他每次看到水中倒影,都感到一阵刺痛和茫然。
但他并未沉沦!经脉稍复,他便挣扎着盘膝而坐,忍着经脉传来的隐痛,再次运转起《九渊纳元诀》。
他心中只有一个执念:力量!唯有更强的力量,才能掌控这体内的烈焰,才有机会改变这非人的模样!才能……保护想保护的人!丝丝缕缕的天地元气艰难地被他引入体内,小心翼翼地温养着脆弱的经脉。
李清墨院内,叶天明的呼喝声一日比一日响亮。血鹞寨的惨败,尤其是被黑熊擒下的屈辱,如同烈火般灼烧着他的心。他日夜苦修,剑法愈发凌厉,真气运转更加圆融。
终于,在一日清晨的吐纳中,叶天明体内真气轰然突破瓶颈,一股比之前强横数倍的气息透体而出!五品!他终于踏入了五品!然而,突破的喜悦很快被对段尘的担忧冲淡,反而内心充满凝重。
花雨依旧沉默寡言,但那份清冷中,却多了一份化不开的沉重和自责。
她时常静静地站在段尘静室窗外,看着他盘膝修炼时那赤红的背影,看着他因经脉灼痛而微微蹙起的眉头,心中如同压着千钧巨石。若非为了她……若非她的无力……
雷雨蝉则成了静室的常客。她小心翼翼地端着父亲熬好的药汤,或者一些清润咽喉的羹品,轻手轻脚地放在段尘床边的小几上。看到段尘无法说话只能用眼神示意感谢时,她的小脸上总会流露出难过和心疼的神色。
卓洲城,叶府。
叶荣空送完贡布,疲惫地回到家中。他将鹰愁涧的惊险经历,尤其是段尘为救众人而变成如今模样的过程,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女儿叶月白。他本以为女儿会惊恐、会退缩、会担忧未来。
然而,叶月白听完,泪水无声滑落。她紧紧攥着段尘当初离开卓洲时悄悄塞给她的一封简短的信笺,眼中没有丝毫嫌弃,只有浓得化不开的担忧和心疼。
她看向父亲,声音轻柔却异常坚定:“爹,无论段尘变成什么样子,他都是那个在绝境中护着我的阿蛮,是那个为我叶家破局、智斗秦家的段尘。女儿此生,非他不嫁。”
叶荣空看着女儿清澈而执着的眼神,最终只能化作一声长长的叹息,不再多言。
而秦家,则迎来了灭顶之灾。计划彻底失败,不仅未能夺取图纸、打击叶家,反而损失了血鹞寨这个重要爪牙,更可能暴露了与夏成林的勾结。
秦岳深知黄世雄(鬼面银枪)的可怕,一旦查到蛛丝马迹,秦家必遭雷霆之怒!卓洲已非久留之地。
秦家举族搬迁的车队,在离开卓洲城百里之外的一处荒僻山谷中,遭遇了早已等候在此、仅存独臂、状若疯魔的夏成林!
“秦岳老狗!都是你们!都是你们害得老子失去右臂!害得老子基业尽毁!害得老子如同丧家之犬!!”
夏成林如同地狱归来的恶鬼,仅存的左手挥舞着一柄抢来的钢刀,带着滔天的怨毒和残存的八品力量,疯狂地杀入秦家车队!
秦家虽有护卫,但如何挡得住一个疯狂报复的八品高手?哪怕这个八品只剩独臂,可这些护卫连他的缠罡都无法破开!
惨叫声、哭喊声、求饶声在山谷中回荡!秦岳被夏成林一刀劈成两半!秦壑、秦川等核心长老相继殒命!秦语……这位深宫中的秦妃,其亲眷也未能幸免……鲜血染红了山谷,秦家上下,无论老幼,无一幸免!
夏成林发泄完滔天怒火,看着满地狼藉的尸体,发出一阵癫狂的大笑,身影消失在茫茫山林之中,不知所踪。
与此同时,一个更加诡异、带着深深恶意的谣言,如同瘟疫般在天南国乃至周边地域悄然扩散开来:
“听说了吗?青松派出了个怪物!浑身赤红如血,力大无穷,刀枪不入,还能口喷烈焰!活脱脱就是传说中的‘赤妖’现世啊!”
“没错!血鹞寨几百号人,据说就是被那‘赤妖’一夜之间屠戮殆尽!连寨主夏成林都被扯掉了一条胳膊!”
“赤妖现世,天下大乱啊!这青松派,怕不是被妖邪侵染了吧?那半本仙书……莫不是什么邪物?”
谣言越传越广,越传越邪乎,如同无形的阴影,悄然笼罩向风雨飘摇的青松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