窒息感如同冰冷的潮水,淹没了周衍的每一寸感知。
他能听到自己颈骨在通天那看似随意,实则蕴含碾碎星辰力量的指间,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咯”声。
视野开始模糊,边缘泛起黑暗,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真切。
然而,那个在绝境中诞生的疯狂念头,却像一颗顽强的种子,在他近乎冻结的识海中疯狂滋长。
‘我是执笔人!是我赋予了他这毁灭的力量!他凭什么掐着我?!’
一股莫名的力量,或许源于他“执笔人”身份的残存权柄,或许仅仅是不甘就此消亡的极端意志,让他艰难地抬起手,不是去掰开通天的手指,而是用尽最后力气,指向了玉案上那本依旧散发着微光的《封神榜》玉册!
他发不出声音,但他的意念,如同最尖锐的锥子,狠狠刺向玉册!
“改!”
玉册剧烈震颤,上面原本属于“通天教主黑化,屠圣灭世”的血色字迹,边缘处开始模糊,一丝极其微弱的、属于周衍的意志,如同病毒般强行嵌入!
几乎在同一时间,通天掐住周衍脖颈的手,猛地一顿!
并非他心生怜悯,而是他感觉到,自身那汹涌澎湃、几乎要撑爆这方天地的混沌魔气,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却本质上的滞涩!就像是一条奔涌的大河,突然被投入了一颗微不足道,却恰好卡在关键节点的小石子。
虽然这滞涩感转瞬即逝,对他强大的力量而言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足以让他感到意外。他那双毁灭漩涡般的眼眸,第一次真正聚焦在周衍脸上,带着一丝审视和……玩味。
“哦?”通天的手指微微松开了些许,让周衍得以吸入一丝带着血腥和毁灭气息的空气,“蝼蚁……还有此等手段?”
周衍剧烈地咳嗽着,贪婪地呼吸,心中却是一凛。他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冒险尝试,虽然微弱,但确实影响了通天!虽然这种影响微乎其微,甚至可能激怒对方,但这证明了……他的“笔”,依旧有效!
“咳……咳咳……教主……不,魔主……”周衍声音嘶哑,强忍着喉咙的剧痛和内心的恐惧,试图组织语言,“杀了我……对你……有何好处?”
通天漠然地看着他,仿佛在看一件有趣的玩具:“你赋予本座新生,见证你的造物彻底毁灭你这造主,岂非……一场绝妙的终结?”
“终结?”周衍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目光扫过窗外那片不断崩塌、混沌入侵的天地,“这方世界……马上就要完了。你毁灭了一切,包括你自己存在的根基……然后呢?归于永恒的混沌和虚无?”
通天眼神微动,周衍的话,似乎触及了他那被魔性充斥的思维中,某个尚未被完全湮灭的角落。他追求的是极致的毁灭,是打破一切束缚的快意,而非自我消亡于虚无。
周衍捕捉到了这一丝细微的变化,立刻趁热打铁,用充满诱惑力的嘶哑声音说道:“一个即将崩坏的世界……有什么意思?魔主……你想不想……玩点更大的?”
他指着那本《封神榜》玉册,眼中闪烁着赌徒般的疯狂光芒:“比如……书写新的世界?掠夺……其他天地的气运与法则?”
“其他……天地?”通天重复着这个词,周身的魔气翻涌得略微缓慢了一些。他作为圣人,哪怕已然入魔,其本质和认知也远超常人,自然理解“诸天万界”的概念。只是以往受限于天道规则和自身道途,从未深入探究。此刻,周衍的话,像是一把钥匙,打开了一扇通往更广阔、更混乱、也更符合他现在心性的毁灭舞台的大门。
他松开了扼住周衍脖颈的手。
周衍摔落在地,捂着脖子大口喘息,心中却暗自松了口气。赌对了!这魔头对“毁灭”本身有着超乎寻常的执着,一个世界的毁灭已经无法完全满足他,他渴望更多、更极致的破坏!
通天走到玉案前,目光落在《封神榜》玉册上。那玉册此刻显得更加古朴神秘,其上的文字仿佛与整个正在哀嚎的封神世界紧密相连。
“如何做?”通天言简意赅,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周衍爬起身,忍着浑身的疼痛,走到玉案另一侧:“需要……坐标。一个足够强大、能承载魔主您力量,并且其毁灭能带来‘乐趣’的世界坐标。同时,需要这《封神榜》作为桥梁,以及……海量的能量来撕开世界壁垒。”
他顿了顿,看向窗外那血雨倾盆、仙神陨落如雨的景象,低声道:“封神世界的崩坏……其释放出的破灭之力,或许……正是我们所需的‘能量’!”
通天闻言,嘴角那抹魔性的弧度再次勾起。毁灭一个世界,以其残骸为燃料,去点燃另一个世界的烽火?这想法,很合他的胃口。
“善。”他吐出一个字。
下一刻,他抬手一招!
轰隆!
整个天庭,那原本金光万道、瑞气千条的凌霄宝殿,连同其中惊恐万状、试图抵抗的昊天上帝与瑶池金母,被一股无形的巨力强行从三十三重天剥离、压缩!在无数仙神凄厉的哀嚎声中,化作一团纯粹到极致、蕴含着天庭亿万年底蕴的仙道本源能量,被通天直接打入了《封神榜》玉册之中!
玉册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其上的符文疯狂流转,仿佛活了过来!
这还不够!
通天目光扫向西方。灵山,佛光普照之地,接引、准提二位圣人惊怒交加,试图以十二品金莲和七宝妙树稳固道场。但在已经屠圣成功的通天面前,他们的抵抗显得如此苍白。
诛仙剑阵的虚影跨越虚空降临!剑气纵横,佛光破碎!整个灵山被连根拔起,无数佛陀、菩萨、罗汉在剑气中化为齑粉,其磅礴的佛门愿力和圣人道果,同样被掠夺、炼化,注入玉册!
周衍看得心惊肉跳,这就是魔化通天的力量!掠夺一切,毁灭一切!
《封神榜》玉册在吞噬了天庭与灵山的本源后,变得越发神异。它悬浮在半空,散发出朦胧的清光,清光之中,却又缠绕着丝丝缕缕的混沌气流与毁灭法则。它仿佛成了一个奇异的中枢,一边疯狂汲取着封神世界崩坏释放的破灭能量,一边将其转化、提纯。
玉册的表面,开始浮现出一些光怪陆离、不断生灭的景象——那是属于其他世界的惊鸿一瞥!有巨龙翱翔的魔法大陆,有钢铁丛林的科技都市,有神魔争霸的古老纪元……
“找到了……”周衍屏住呼吸,凭借着执笔人与玉册的微弱联系,他指向其中一幅景象——那是一个灵气充沛、大道规则似乎极为完善,甚至隐约能与鼎盛时期的洪荒媲美的庞大世界影像。影像中,仙山悬浮,神兽嘶鸣,有强大的修士御剑飞行,气息悠长。
“此界……似乎唤作‘玄荒’。”周衍根据玉册反馈的信息低语,“其天道完整,强者如林,正适合……作为魔主您新的猎场。”
通天看着那“玄荒界”的影像,感受着其中传来的、与洪荒截然不同却同样强大的法则波动,那双毁灭之眼中,第一次燃起了名为“兴趣”的火焰。
“很好。”他伸出手指,轻轻点向那“玄荒界”的影像。
“以此界残骸为祭品,打开通道!”
《封神榜》玉册爆发出刺目的光芒,所有的能量——封神世界的破灭之力、天庭灵山的本源、以及通天灌注的无上魔气——汇聚于一点,化作一道凝练到极致、缠绕着混沌与毁灭符文的漆黑光束,狠狠刺向那影像所在的虚空!
“嗤啦——!”
仿佛布帛被撕裂的巨响,回荡在已经支离破碎的封神世界废墟之上。一道横亘天际、不断扭曲扩大的漆黑裂缝,被强行撕开!裂缝对面,隐约传来了“玄荒界”清新的灵气,以及其中强者惊疑不定的神念探查!
通道,打开了!
通天周身魔气滔天,诛仙四剑在他身后嗡鸣作响,煞气直指裂缝对面的新世界。
他回头,看了一眼面色苍白却眼神兴奋的周衍,嘴角勾起一抹残酷的弧度。
“走吧,执笔人。”
“随本座……去书写新的毁灭篇章。”
话音未落,通天一步踏出,率先迈入那通往“玄荒界”的毁灭通道。
周衍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激动与恐惧,紧紧抓住光芒逐渐内敛的《封神榜》玉册,紧随其后。
在他们身后,封神世界最后的轮廓,在混沌气流中彻底湮灭,化为乌有。
而一场席卷诸天的风暴,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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跨越世界通道的感觉,并非穿梭虚空,更像是被投入了一个法则混乱的搅拌机。
周衍只觉得天旋地转,肉身和神魂都传来被撕扯、扭曲的剧痛。
若非有《封神榜》玉册散发出的一层清光护体,以及前方通天那如同定海神针般磅礴的魔气开路,他毫不怀疑自己会在瞬间被通道内狂暴的异界法则碾成齑粉。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瞬,或许是永恒。
“轰!”
周身压力一轻,周衍踉跄着摔落在坚实(?)的地面上。他头晕眼花,胃里翻江倒海,勉强支撑起身子,贪婪地呼吸着与封神世界截然不同的空气。
这里的空气……清新,却带着一种极其浓郁的、活性极高的能量粒子,吸入肺中,竟让他这具并未修炼过的“执笔人”身体,都感到一丝舒畅。这就是“玄荒界”的灵气?果然非同凡响!
他抬头望去,瞬间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撼。
他们似乎落在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峰之巅。脚下是泛着金属光泽的黑色岩石,坚硬无比。放眼四周,云海在脚下翻涌,无数奇峰峻岭在云海中若隐若现,有的如利剑直刺苍穹,有的如仙宫悬浮倒立,更有瀑布从虚空中垂落,流淌的不是水,而是闪烁着星辉的灵液!远处天际,有庞大的阴影掠过,那是翼展遮天的神禽;深谷之中,传来令人心悸的蛮荒兽吼。
法则!周衍能清晰地感觉到,这个世界的天地法则无比严密、坚固,甚至带着一种“排外”的倾向,正在隐隐排斥着他们这两个“异物”。尤其是通天身上那毫不掩饰的混沌魔气,更是如同滴入清水中的墨汁,迅速引动了周遭法则的剧烈反应。
天空开始汇聚乌云,电蛇在其中游走,隐隐有雷罚降临的征兆。
“哼,区区一方小界天道,也敢排斥本座?”通天负手而立,对天穹的异象不屑一顾。他周身魔气略微收敛,并非畏惧,而是如同猛兽捕猎前的潜伏,更好地感知这个新世界的“味道”。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在品尝着玄荒界的灵气与法则,毁灭般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满意:“法则完整,底蕴深厚……不错,是个值得毁灭的猎场。”
周衍压下心中的震撼,连忙掏出《封神榜》玉册。玉册在此界似乎受到了一些压制,光芒不如在封神世界时耀眼,但依旧能正常运转。他尝试着以意念沟通,玉册表面开始浮现出淡淡的文字,是关于玄荒界基础信息的反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