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后第三年,我那深爱着白月光的大作家丈夫,终于等到她回国。
他将离婚协议砸在我的遗像上,庆祝自己终于摆脱了我这个卑劣的“赝品”。
他要去迎接他那所谓的“灵魂笔友”,却不知道,那些被他奉若神明的情书,每一封,
都出自他脚下这个他最厌恶的、早已冰冷的灵魂。而我,再也无法辩驳。1我飘在半空中,
看着顾言将那份早已签好字的离婚协议,像垃圾一样扔在我的黑白遗像上。那力道,
让轻飘飘的纸张在空中翻了个面,又缓缓落下,盖住了相框里我那张小小的脸。“李念,
你赢了。”他低头,看着那份协议,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地哼了一声。“就算死了,
也要用这种方式恶心我,拖着不肯离婚,非要等法律宣告你死亡才行。”“现在,我自由了。
雅雅……她回来了。”提到那个名字时,他眼中瞬间化开一片温柔,
与看我遗像时的厌恶判若两人。苏雅,他爱入骨髓的白月光,他所有作品的灵感源泉,
他口中那个与他通信七年、助他从籍籍无名走向文坛巅峰的“灵魂笔友”。而我,李念,
是他眼中用卑劣手段逼走苏雅,窃取了她们之间的情书,
模仿苏雅的笔迹骗取了这场婚姻的、一个令人作呕的冒牌货。他从不信我的任何解释。
结婚五年,他回家的次数屈指可数。每一次回来,都是为了提醒我,我有多卑劣。
“你模仿她的笔迹,模仿她的语气,甚至模仿她爱喝的柠檬水,你不累吗?”“李念,
你是我见过最没有灵魂的赝品。”他不知道,苏雅从没给他写过一封信。
那个在他最黑暗、最潦倒的岁月里,用一封封信将他从深渊中拖出来的人,是我。
那个所谓的“灵魂笔友”,也是我。可我说了,他不信。现在,我死了,
他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去迎接他真正的“灵魂”了。顾言拿出手机,
拨通了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声音是我从未听过的雀跃。“雅雅,我拿到离婚证明了。
晚上我去接你,为你庆祝。”电话那头,苏雅的声音娇俏又带着一丝犹豫:“言,
这样……会不会太快了?李念她……”“别提她。”顾言立刻打断,语气瞬间冷了下来,
“一个死人罢了。以后,我的世界里,只有你。”挂了电话,他看都没再看我的遗像一眼,
转身大步离开。门被“砰”地一声关上,震落了墙上我们那张结婚照上积攒的灰尘。照片里,
他被强按着头,满脸不情愿。而我,穿着洁白的婚纱,笑得像个傻瓜。我跟在他身后,
飘出这个冷冰冰的“家”。看着他开着那辆我从未坐过的跑车,疾驰而去。去的方向,
是机场。他的灵魂笔友,他的雅雅,跨越重洋,终于要回到他身边了。
2顾言为苏雅准备的接风宴,定在了全城最贵的旋转餐厅。他包下了整个顶层,
玫瑰铺满了地板,小提琴手拉着悠扬的乐曲。苏雅穿着一身洁白的连衣裙,
出现在餐厅门口时,顾言的眼睛都亮了。他快步迎上去,像捧着稀世珍宝一样,牵起她的手。
“雅雅,欢迎回家。”我飘在他们身边,看着苏雅眼中一闪而过的惊讶和虚荣。“言,
太破费了……”她嘴上说着,身体却很诚实地享受着这一切。“为你,花多少都值得。
”顾言拉着她走到餐桌前,献宝似的从怀里拿出一个精致的丝绒盒子。
“这是我为你准备的礼物。”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支设计精巧的钢笔,
笔身上刻着一个“雅”字。“这是我第一次拿版税时,就想送给你的。那时候我就发誓,
总有一天,要让你用我送的笔,继续给我写信。”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感怀。
苏雅的笑容僵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自然,伸手接过:“谢谢你,言,我很喜欢。
”我看着她那副模样,只觉得可笑。她根本不知道,那七年的信,意味着什么。
那是我陪着顾言,从被退稿一百多次的无名小卒,到拿下国内最高文学奖的荣耀之路。
是我在他穷困潦倒,想放弃写作去工地搬砖时,用“苏雅”的名义,写下“你的才华,
是黑夜里唯一的星光”。是我在他被污蔑抄袭,全网谩骂时,通宵查资料,整理证据,
再用“苏雅”的口吻,告诉他“清者自清,我在终点等你”。那些信,是我的血,我的泪,
我燃尽自己照亮他的所有证明。可现在,他把这份荣耀,亲手捧到了另一个女人面前。
“雅雅,”顾言握住苏雅的手,眼中满是期待,“我们……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苏雅低下头,长长的睫毛掩盖住眼中的算计。“可是……李念她毕竟刚走……”“她不配。
”顾言冷冷地说,“她用谎言偷走了我们五年,现在她死了,是她活该。
”我看着他决绝的侧脸,灵魂像是被针扎一样,泛起密密麻麻的疼。原来,在他心里,
我连死,都是活该。“对了,”顾言像是想起了什么,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叠厚厚的信纸,
小心翼翼地放在桌上,“雅雅,你看,这些都是你写给我的信,我一封都舍不得扔。
”“我想把它们出版,书名就叫《雅雅来信》,让全世界都知道,我的成功,都是因为你。
”苏雅的脸色,在那一瞬间,变得惨白。3我清清楚楚地看见,
在顾言将那叠被他视若珍宝的情书推到苏雅面前时,她端着酒杯的手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
她伸出手,似乎想去触碰,指尖却在离信纸一厘米的地方停住了,微微颤抖。“怎么了,
雅雅?”顾言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异样。“没……没什么,”苏雅迅速收回手,
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只是……太久了,看到这些,有些感慨。”她拿起最上面的一封,
那是我在顾言第一次拿到文学新人奖时写给他的。信里,我用“苏雅”的口吻,
写下了大段的赞美和鼓励,还引用了他最喜欢的一位诗人的诗句。“言,你的字……真好看。
”苏雅看了半天,只干巴巴地挤出这么一句。顾言的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他期待的,
不是这个。他期待的是,苏雅能像信里一样,和他探讨文学,和他共鸣灵魂。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像一个局外人,只能评论一下字迹。“雅雅,你还记得这封信吗?
”顾言指着信里的一段话,“你在这里说,我的文字像‘在冬夜里点燃的一簇篝火’,
这句话,给了我很大的力量。”苏雅的眼神有些闪躲,她快速地扫了一眼,
含糊道:“是吗……太久了,我……我有点记不清了。”顾言眼中的光,暗淡了几分。
他没有再追问,只是沉默地将信收了回去。一顿饭,吃得再没了开始时的热烈气氛。
回去的路上,顾言开着车,苏雅坐在副驾,两人一路无言。快到苏雅住的酒店时,
顾言突然开口,声音有些沙哑。“雅雅,明天……你搬来和我一起住吧。”苏雅愣了一下,
随即脸上浮现出红晕:“言,这……这不好吧?我们……”“我们本就该在一起。
”顾言打断她,语气不容反驳,“那五年,是我欠你的。从今以后,我会加倍补偿你。
”他将车停在酒店门口,却没有下车。苏雅解开安全带,凑过去,想在他脸上亲一下。
顾言却下意识地偏了偏头,那个吻,落在了空气里。苏雅的表情瞬间变得尴尬。
“我……我只是……”“早点休息。”顾言没有看她,眼睛直视着前方,“明天我来接你。
”苏雅咬了咬唇,最终还是推门下车。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酒店大-门,
顾言烦躁地捶了一下方向盘。他拿出烟,点燃,狠狠地吸了一口。烟雾缭绕中,
他的眼神晦暗不明。我飘在车窗外,知道他为什么烦躁。因为眼前的苏雅,
和信里的那个“苏雅”,根本不是同一个人。信里的“苏雅”,懂他所有的骄傲与脆弱,
能接住他抛出的每一个文学梗。而眼前的苏雅,美则美矣,灵魂却空洞得让他感到陌生。
他开始……怀疑了。尽管,这怀疑还只是一颗微不足道的种子。4顾言没有立刻回家,
而是驱车去了他的工作室。这里是我死后,他待得最久的地方。他打开那扇沉重的橡木门,
没有开灯,径直走到书桌前,将那叠情书拿了出来,借着窗外的月光,一封一封地看。
这些信,他看过不下千遍,每一个字都刻在了心里。可今晚,他看得格外慢,格外仔细。
他拿起其中一封,是我在他父亲去世时写的。那时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吃不喝,
所有人都劝不住。我用“苏雅”的名义,给他写了一封长信。信里没有一句安慰,
我只是给他讲了一个关于“树”的故事。我说,大树倒下,不是为了让藤蔓枯萎,
而是为了让它能缠绕上更高的地方,看到更远的风景。第二天,他就走出了房门。后来,
他把这个故事写进了他的成名作里,成了书中最经典的桥段。
顾言的手指抚过信纸上那句“愿你成为自己的参天大树”,眼眶慢慢红了。他拿起手机,
犹豫了很久,还是给苏雅发了条信息。“雅雅,你还记得“树”的故事吗?”信息发出去,
石沉大海。顾言盯着手机屏幕,一直等到天色发白,苏雅才回了信息。“什么树?言,
我昨天太累了,刚醒。”顾言看着那条信息,久久没有动。然后,他拿起另一封信。
那是我在他事业最低谷,被污蔑抄袭时写的。当时他众叛亲离,连出版社都想和他解约。
我熬了三个通宵,翻遍了他所有的手稿和阅读记录,
找到了那个所谓的“抄袭对象”根本不可能接触到的冷门书籍,
为他整理出了一份无懈可击的证据清单。然后用“苏雅”的名义,将清单发给了他,
并在信的末尾写道:“别怕,我在。”顾言的手指,在那句“别怕,我在”上,摩挲了很久。
他再次拿出手机。”雅雅,你还记得《深海回响》那本书吗?”这次,苏雅回得很快。
”当然记得!你当时被冤枉抄袭,我好为你担心啊!”顾言的眼睛亮了一下,立刻追问。
”那你还记得,我是怎么翻案的吗?”屏幕那头,沉默了很久。久到顾言眼中的光,
一点点熄灭。苏雅才回过来。”时间太久了,细节我记不清了。不过,
肯定是你的才华和清白,让你战胜了那些小人呀!”顾言看着手机,突然低低地笑了起来。
那笑声里,充满了无尽的悲凉和自嘲。他关掉手机,将脸埋在那些信纸里,
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他没有哭,但我知道,他心里有什么东西,已经开始崩塌了。
因为苏雅的回答,完美地避开了所有核心。她只知道结果,却对过程一无所知。而那些过程,
才是我爱他的证明。5第二天,顾言没有去接苏雅。他给她发了条信息,说自己临时有事,
让她自己先搬过去。然后,他开车去了城郊的一家私人笔迹鉴定中心。我跟着他走进去,
看着他将那叠情书,和我当年被迫签下的婚前协议,一同递给了鉴定师。“我想知道,
这两份文件的字迹,是不是出自同一个人。”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
鉴定师是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先生,他扶了扶眼镜,接过文件。“顾先生,鉴定需要时间,
大概三天后给您结果。”“我加钱,”顾言从钱包里抽出一沓现金,放在桌上,
“我今天就要知道结果。”老先生看了他一眼,没再说什么,拿着文件走进了里间。
等待的时间,无比漫长。顾言坐在沙发上,一根接一根地抽烟,整个休息室很快就烟雾弥漫。
我飘在他身边,看着他紧绷的下颌线和泛红的眼眶。我知道,他内心正在经历一场天人交战。
他在害怕,害怕那个他不敢想象的真相。同时,他又隐隐期待着,
期待一个能将他从这五年的自我欺骗中解脱出来的答案。三个小时后,鉴定室的门开了。
老先生拿着一份报告走出来,表情严肃。“顾先生,结果出来了。”顾言猛地站起来,
因为起得太急,身体晃了一下。他扶着沙发,死死地盯着老先生手里的报告。“怎么样?
”老先生将报告递给他,叹了口气:“顾先生,您自己看吧。”顾言的手抖得厉害,
那份薄薄的报告,他试了好几次才接过来。他低头,目光落在最后的鉴定结论上。那上面,
清清楚楚地写着:经比对,
检材A(情书)与检材B(婚前协议)的书写习惯、字形结构、笔画连接方式等特征,
符合同一人书写特征。轰——我感觉顾言的世界,在那一刻,彻底炸了。
他手里的报告“哗啦”一声掉在地上,整个人像被抽干了灵魂,直直地向后倒去。“顾先生!
”老先生惊呼一声,上前扶住他。顾言却像没听见一样,双目失神,嘴里喃喃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