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人从自家土牢里提溜出来时,才发现陆府被抄了。
曾经金尊玉贵的嫡母和三个嫡姐正灰头土脸地站在院里,
一个高个子官兵正捏着他们的下巴肆意地打量。那神情就像在挑选牲囗。
我被喝令和她们站一排。嫡母和嫡姐同时向我投过来一个恶狠狠的眼神。可我不在乎。
因为我,一个庶女终于有资格和她们并排站立。这让我很满意。
从而对提溜我的官兵的粗鲁行为也报以温和地笑。高个子官兵走到我的面前,
打量着蓬头垢面的我,摇摇头又点点头:“就她了。其余女眷一律发卖充做官妓。
”嫡母和嫡姐呼天抢地。可是官兵们并不懂得怜香惜玉,粗暴地拖走了她们。
我不知我的命运即将如何,不过对于嫡母和嫡姐被充做官妓一事,却甚合我意。
当年我娘有孕在身,嫡母却假做宽容大度。每日吩咐厨房煲鸡汤,
却又暗中使人在汤中放入夹竹桃粉末及桂枝粉末。我娘有孕六个月时,不出意外滑胎了,
又兼大出血,临终前拉着七岁的我,死不瞑目。
嫡母假心假意地滴了几滴泪:“可怜雪娘妹妹福薄,留下如意这女娃也甚是可怜。
我必待她如己出。”祖母对嫡母的表演很满意:“这才是正头娘子的气度。
”没两年祖母也去了。嫡母对我便不如府中丫鬟下人。吃饭不准我上桌。
只吩咐给我一些残汤剩饭,不饿死我便成。厨下的王妈可怜我,倒常给我一些吃食。
嫡姐常欺辱我,说我是**生的孩子,天生贱种。睡觉只准我睡马棚旁的一土窝,
原先大概关鸡鸭的地方。再后来,父亲由尚书外放了知州,我便连土窝也住不上了,
我只配住在自家的土牢里了。想到这我又笑了。我是**生的。
可今日高贵的嫡母高贵的嫡姐,她们要去做官妓了。“来人,把她带去段王府。
”高个子官兵说道。我蓦然回神:“去段王府?”好吧,段王府就段王府,
左右不会比土窝土牢更坏,不会比做官妓更糟。做丫缳做使女,哎随便吧,横竖还有一死呢。
这时过来两个老妇人,一左一右扶着我坐上了门外轿子。到了段王府,
两个老妇人对前来迎接的两个丫鬟吩咐了几句。又向我道了喜:“陆姑娘,大喜呀,
你可算到福窝了。”大喜?喜从何来。要不是父亲犯了事被抄家灭门,我还住着土牢呢?
我在疑惑中被人带去沐浴。两个女婢一左一右把我按进浴桶,细细搓洗。说实话,
被人伺候的感觉我不习惯,更何况赤身裸体被人上上下下搓揉几遍更让人不舒服。
我不知道她们把我搓洗干净是要红烧还是要清蒸。好在,被上上下下搓洗几遍后,
女婢们为我擦净水珠,又给我抹了香膏,梳顺了长及腰间的秀发,总算满意了。
为我穿上薄如蝉翼的纱衣,扶我至卧房床榻上坐下,两个丫鬟才悄悄退出。
我觉得自己刚刚都快被搓掉一层皮了,可又觉得自进了土牢,就没有好好洗过一次澡了。
身上的气味连自己闻了都作呕。现在只觉四肢百骸都清爽。于是起身看镜中的自己。十五岁,
秀发如瀑,曾经的圆脸清减了不少,倒也别有风情。人是很可笑的。只要环境稍一变好,
便难免孤芳自赏。至于接下来的命运如何倒无暇顾及了。这时门外传来了脚步声。他,
段王府的王爷,来了。他长得不错,面目清俊,身材挺拔,鼻梁高挺,嘴唇薄薄的。
但他很冷漠,像冰一样,一句话都没跟我说,直接吹灭了那盏长明灯。床帷落下,满室旖旎。
我的疼痛**令这个如冰的男人眼里闪过一丝的怜惜。我知道了,
我的命运就是身上这个男人的床伴,和被子枕头的用途差不多。即便这样,
我也要抓住眼前的这个男人。我要活下去,比我大两岁的小舅更要活下去。娘死后,
小舅也被嫡母赶出了府。至今生死不知。只有活下去,
才能完成娘的临终嘱托:“找到小舅天宝。”王爷是我在这深宅內院唯一够得着的男人。
我想我应该讨好王爷,于是下意识轻声唤他:"王爷。"他看了我一眼,神情复杂,
伸手捂住了我的嘴。我这才明白他不喜欢我发出声音,便闭了嘴。欢好之后,
王爷对床上的一抹洇红很是满意。我很疼很疼,但还是强撑着疼痛的身子穿好衣服,
跪在他面前谢恩。他抬起我的下巴,问我叫什么,我低声回答:“回王爷,奴婢名叫如意。
”他说:"你是陆家的第五个女儿?"我点头,他又说:“以后你就叫五儿吧。
”我莞尔一笑,这人真神,用我娘给我取的小名给我起了个新的小名。王爷点点头,
并不说什么,穿戴好走出房去。次日天刚蒙蒙亮,我就被丫鬟推醒,
手忙脚乱套上衣裳去给正房夫人磕头拜茶。传说王爷的正妻何氏生得极美,
见面方知人美得不像话。可这美人的眉眼却透着凶透着狠,又透着无穷的落寞。
因着陆家败落,我如今连奴籍都算不上。充其量,是一个比侍妾还低贱的婢妾。
我深知在主母面前,只有顺从方能活。见过何氏,我颇有自知之明,只垂手立着,
端茶递水、捶腿揉肩,她指东我决不敢往西。在王爷跟前也是如此。每回云雨过后,
哪怕骨头架子都散了,我也得立刻爬起来穿好衣裳,跪在他脚边替他捶腿捏背。
后来我才听说,王爷与何氏成亲六年没个一儿半女,何氏能不能生不得而知。反正自大婚后,
王爷从不在何氏房中过夜。我以为王爷不在我房中过夜肯定是去何氏房中。
如此看来这夫妻俩也是个奇葩。晚上像邻居,白天倒假模假式的是夫妻。外头都传当年大婚,
十里红妆,何氏何等风光。不过同何氏一起嫁进王府的还有何氏的庶妹。
大婚当日王爷便宿在庶妹的房间。何氏善妒,自己居正妻之位,却无夫妻之实,
庶妹却与王爷夫唱妇随,这简直就是触了自己逆鳞。一个月后王爷外出公干,
庶妹却离奇暴毙而亡。王爷迁怒何氏,夫妻二人从此是路人。
这些于我而言不过是茶余饭后的谈资。我是罪臣之女,
不过是官兵送来给王爷传宗接代的物件,说好听点是礼物,说难听点就是生孩子的工具。
王爷二十有六了还没个后,这几年他听老夫人吩咐收了几个通房,却连个响都没听着,
老夫人因此日夜忧心如焚。高个子官兵是老夫人的外甥,王爷的表兄,他送来的女人,
何氏没有拒绝的道理,只得捏着鼻子收下。可何氏是什么人?侯门贵女,手段狠着呢。
我估摸着府里姬妾众多,却无一人生下一儿半女,必有古怪。王爷宠我,是祸不是福。
若是有孕,必会凶险异常,若是侥幸生下孩子,她若再来个"去母留子",
我也是无法自保的。因此我在这高墙大院內,步步小心,时时在意,一刻不敢松懈。
王爷到我房中,我更是使出浑身解数讨好王爷,他不喜欢我出声,
我便咬紧牙关不吭一声;他要怎样我便怎样,恨不能把心肝肺都掏出来给他看。他倒也满意,
有回折腾完没急着回去,修长的手指轻轻缠绕着我的发丝,突然开口:"五儿,
你胆子倒是不小。"我壮着胆子往他跟前挪了挪:"爷,妾做错了什么吗?凭爷处置。
"说着睁大眼睛装出一副天真模样,却见他眼里泛起冷意,一把推开我。"说吧,
你这么处心积虑讨好我,到底是何居心?"“王爷,我一罪臣之女在这深宅大院,如何能活?
王爷是奴的天,只有凭王爷的一点欢心奴才有立足之地。”我又扑簌扑簌掉下泪来。
王爷揽我入怀:“别装可怜,说吧想要我为你做什么?”我咽了咽唾沫:"五儿有个小舅,
叫李天宝,前些年被嫡母赶出陆府,至今生死不知……""李天宝?"他打断我,
玩味地盯着我。我浑身一颤,扑通跪在他脚边。从他漆黑的瞳孔里,
我看见自己披头散发、眼神涣散的倒影。"既是你的小舅,我自会托人细细打听。放心,
一定会找到。"他捏起我的下巴,"只要乖乖听话,你们二人总有相见之日。
"我心里直犯嘀咕:呵呵我不够乖吗?虽是下等婢妾,王府倒也给我配了个丫鬟,叫柳儿,
十四岁,也是个没入奴籍的可怜人。许是同病相怜,我对她格外上心,
可这丫头却颇有野心——她想爬上王爷的床!
每回王爷院里的嬷嬷来传话让我晚上梳洗打扮好,王爷要来,柳儿都一副心神不宁的样。
她让我穿青布褙子,自己却挑了件月白色的襦裙;我发间别支步摇,她偏要多戴支绢花。
这架势,分明是把我当垫脚石呢。不过我也不计较。她生得清秀,眉眼像春日里的柳芽儿。
我也有自己的小算盘:王爷那方面需求太大,常折腾我到半夜,多个帮手分担倒也不是坏事。
我白天要被何氏立规矩,晚上要被他折腾,累得像条狗。柳儿有这想法,我何不成人之美呢。
这日云雨过后,王爷去净房沐浴,我照例穿好衣裳跪在床边。等他出来喝口茶,
再听他说句"歇着吧"。往常奉茶的都是他院里**好的丫鬟,低眉顺眼规矩得很。
今儿我却悄悄换了柳儿。青纱帐里飘着暖香,王爷刚洗完澡,穿着件白色单衣,剑眉薄唇,
下颌依旧冷得像块玉。柳儿脸红到耳根,不敢抬头却偏要偷瞄,含情脉脉递过茶盏:"爷,
请用茶。"王爷接过茶盏时,柳儿却故意蹭了下他的手背,粉面桃腮衬着粉色衣衫,
倒真有几分姿色。可他连眼皮都没抬,喝完茶便让我们退下。柳儿不死心,
接连几日都抢着奉茶。
她私下里对着铜镜练了无数遍:抬头的时间、呼吸的节奏、眼神的角度,自认为能惊艳四座。
可王爷始终当她是空气。有回我趴在他怀里平息,他手抚着我的长发轻揉耳朵,
外头突然传来柳儿的声音:"爷,您累了吧?请用茶。"他手一顿,我呼吸也停了。
他捏起我的下巴,眼里闪着危险的光:"你房里的丫鬟,跟你一样胆大。
"我咬着唇小声说:"爷……多个人伺候,总能多些……机会。
"他竟点头:"五儿说得在理。"后来,我失宠了。得宠的柳儿是不可能再为我端茶倒水了。
于是我身边换了个叫素素的笨丫头,长得五大三粗,脑子还不好使。柳儿盛宠,
被王爷召了几回,何氏的注意力全转到她身上,我不用再去立规矩了。可轻松了没几日,
我心里就慌了——天宝怎么办?我真是蠢到家了!夜夜辗转反侧,
梦里总出现那幅画面:寒风刺骨的街角,天宝蜷缩做一团,瘦得皮包骨的身子在风里打颤,
冲我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我猛地惊醒,突然明白过来:我若不抓住王爷这根救命稻草,
天宝就真没活路了。他可以有很多女人,可我只有他这一个依靠。好在一个半月后,
王爷又重新点了我名。我使出浑身解数讨好他,他倒也放纵,眼里泛起血丝。
我抱着他不撒手,软着嗓子说:"爷,妾错了。"他搂着我的腰,漫不经心问:"错哪了?
"我抬头看他,四目相对时,他眼里像藏着片星河。"这些日子没见爷,妾心都碎了。
后来才懂,原来爷早刻在妾心尖上了。妾日日吃不下睡不着,梦里全是爷,人都瘦了一圈。
"他在我腰上掐了一把:"这是瘦了一圈?"**笑:"虚……虚的。"但顿了顿,
贼心不死的我又攀上他的身子,直直对着他的眼睛。“不管爷信不信,妾心里眼里只有你。
要不是爷,妾只怕已成枯骨。”说着,我又补充了句:“让妾为爷生个孩子,
便是死了也甘心的。”冰山一样的王爷,显然动容,翻身将我压在身下,
爱怜地吻了我的额头。“五儿,我现在就让你为我生个孩子。”呵,男人,没有我搞不定的。
转眼几个月过去,我和柳儿却一点动静也没有,都没能为王爷怀上孩子。何氏又气又闷,
把火气全撒在我身上。说来也是,比起柳儿,王爷与我更合拍,他来我房中的时候多得多。
很自然地,我又在何氏院里罚站了三个时辰规矩,烈日当头晒得我头晕脑胀。
常在烈日下罚站的后果是我黑了瘦了。府里众多莺莺燕燕围绕在王爷身边,我想失宠是必然。
可夜里王爷又来了,他说晒黑了的我别有韵味。何氏于是换了花样罚我,
改让我抄写《女则》。这可要了我的命,我最怕的就是抄书。但主母的威严压得人喘不过气,
她掌着婢妾的生杀大权呢。前些日子王爷告诉我,他的手下已找到13名叫李天宝的少年,
只是并无所说的耳后有痣。我有些失落,过后也释然,这么多年,尚在人世已成奢望。
感恩王爷的用心,当晚在王爷身下极尽讨好,软着嗓子一遍遍说:"爷,您真厉害,
妾身离不开您,您就是妾的天……""爷,妾要给您生儿子,生一堆胖小子,
永远陪在您身边……"我的甜言蜜语果然管用,王爷待我愈发好了。这日何氏罚我抄经时,
我正抓耳挠腮地想办法,王爷突然踏进院子。不知何时起,他闲暇时总会绕到我这里看看。
见我伏案抄经,他随手翻了几页,嘴角抽了抽:"字写得像爬虫。"说着突然道:"别写了,
明日我要去虎头垇巡查,你随我同去。
"我瞪大眼睛:"可这是夫人吩咐的……"他神色淡淡:"收拾行李吧,此行要住上几日。
"我差点喜极而泣。去虎头垇的路上,王爷问我坐马车可累,我苦着脸说颠得**疼。
他二话不说让侍从牵来乌骓马,长臂一伸将我拦腰抱上马背。我伏在他胸前,
闻着他身上清冽的松香味,偷偷瞄见他坚毅的下颌线条,心跳漏了半拍。
只是这马背实在颠簸,**更疼了。虎头垇是军户聚集地,
王爷的到来让大小官员热络得像见了活菩萨,可我分明看见他们眼里藏着敬畏。
我在众目睽睽下被他抱下马,那些官员女眷立刻围上来,一口一个"夫人"叫得亲热,
簇拥着我往内院去。这事要是传到何氏耳朵里,怕是要扒了我的皮。她们对我太过热情,
我生怕说错话连累王爷,只好低眉顺眼地应付。后来大家渐渐放松,
有个机灵的官眷见我无聊,忙说安排了艺姬弹古琴助兴。我忽然想起三个姐姐,
朝廷有三处军妓营,虎头垇就占其一,不知她们是否在此。
鬼使神差地开口:"可有会弹箜篌弹琵琶的艺姬?"二姐善弹箜篌三姐善弹琵琶。
四姐粗通古筝。众人先说没有,后又道赤羽军营倒有个弹箜篌的妓子,生得极美,
最得曹将军宠爱。说着又撇嘴:"再宠也不过是个妓,若有同僚看上,曹将军也会大方分享。
"话题很快转到别处,说今年新科状元张君如如何如何,生得面如冠玉,
几位公主都争着要嫁。我握茶杯的手顿了顿,想起那个被我泼过水的穷书生。
那年父亲看好他,又怕看走眼,便把我这个庶女指给他,他来府里找大哥时,
在夹道里探头探脑。我正提着水桶去洗衣,还当是登徒子,一桶水全浇在他头上。他转身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