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在一阵尖锐的刺痛中醒来的。
不是宿醉,更像是有人用钢针狠狠扎进了我的太阳穴。
我猛地坐起身,发现自己并不在家里,而是躺在一张天鹅绒质地的沙发上,眼前是一座燃烧着诡异火苗的壁炉。
窗外,是浓得化不开的雾,死寂得像另一个世界。
我迅速扫视四周,维多利亚风格的家具,厚重的丝绒窗帘,还有门上那个黄铜把手,上面雕刻着一圈扭曲的藤蔓暗纹。
我的血液瞬间冻结。
这个暗纹,是我三年前废弃的剧本《血色回廊》里的设定细节,是我亲手画在草稿纸上的。
我冲到门口,疯狂地转动把手,纹丝不动。
我又扑向窗户,指甲抠得生疼,才发现窗框和墙壁的接缝处有崭新的焊点。
这里是间密室。
墙上的挂钟指针静止在凌晨三点十七分。
就在我绝望之际,天花板角落的通风口,轻飘飘地落下一张泛黄的纸条。
字迹是打印的,冰冷而公式化:“第一关:找出杀死陈默的人——限时30分钟。”
陈默。
这个名字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精准地扎进我心脏最深处。
那是我现实中真正死去的搭档,五年前,他从一栋废弃的烂尾楼顶坠落,警方最终以意外结案。
可我知道不是。
而这个名字,我已经五年没敢对任何人提起,甚至不敢在深夜里回忆。
我强迫自己冷静,深呼吸,把眼前的一切当成一个可以破解的游戏。
既然是我的剧本,那么线索就必然藏在符合剧本逻辑的地方。
我的剧本里,凶手总会因为过度紧张,在自以为最安全的地方留下破绽。
壁炉。
我冲过去,用火钳在滚烫的灰烬里翻找。
果然,我找到半张烧焦的剧本页,上面的字迹残缺不全,但最关键的一行还在:“只有凶手知道钥匙藏在……”
就在这时,楼梯上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我猛地抬头,一个男人正从二楼缓步走下。
他穿着一身沾满灰尘的旧式工装裤,眼神警惕而锐利。
他没说话,只是沉默地走下来,指尖若有若无地摩挲着楼梯扶手上繁复的雕花,像是在无声地判断着这木头的材质与年代。
“你也是醒来就在这儿的?”我试探性地问。
他看了我一眼,仅是点了点头,惜字如金。
但我注意到了,他右手虎口处有一块淡黄色的、形状规整的厚茧。
那是长期握持刻刀才会留下的痕迹。文物修复师的标志。
我的心沉了下去。
这类人,对“伪造的痕迹”有着近乎本能的敏感。
在这个以假乱真的鬼地方,他或许是我唯一的盟友,也可能是我最可怕的敌人。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倒计时只剩最后十分钟。
钥匙……凶手知道钥匙藏在哪儿……在我的设定里,凶手是个控制欲极强的偏执狂,他会把最重要的东**在最能彰显他权威的地方。
书房!书桌最上层的抽屉!
我冲进书房,拉开抽屉,里面空空如也。
我不死心,用指甲抠挖着抽屉的夹层。
果然,指尖触碰到一丝冰凉的金属。
一把古旧的黄铜钥匙。
我抓起钥匙,冲向书房里那个与环境格格不入的保险柜。
插入,转动,柜门应声而开。
里面什么都没有。
只有一面光洁的镜子,映出我一张因紧张而扭曲的脸。
我错了?
突然,整栋别墅的灯光“啪”地一声全部熄灭,陷入一片死寂的黑暗。
紧接着,一个毫无感情的机械女声从四面八方响起,仿佛就在我的耳边。
“错误答案。真凶,从未试图隐藏。”
话音刚落,我脚下的地板传来一声巨响,沈渡猛地将我向后拽开。
我刚才站立的地方瞬间塌陷,露出一个深不见底的坑洞,坑底密密麻麻地插满了生锈的铁刺,在壁炉残存的火光下泛着幽冷的光。
我惊魂未定,冷汗浸透了后背。
错误答案……真凶从未试图隐藏……
电光火石之间,一个被我刻意遗忘的、疯狂的念头击穿了我的大脑。
这根本就不是“找凶手”的游戏。
这是“承认凶手是谁”的仪式。
在我那份从未示人的原始剧本草稿里,真正的通关条件,我只在最后一页的角落里用潦草的字迹写下过。
那不是游戏规则,那是我对我自己罪恶感的唯一一次审判。
玩家必须亲口说出——
“我杀了陈默。”
只有这样,才能触发下一关。
而现在,这个被我亲手撕毁揉烂的设定,正在用最残忍的方式,逼我兑现。
我浑身颤抖,几乎站立不稳。
在我身后,墙壁深处传来沉重的机括转动声,仿佛有什么东西被解锁了。
那条通往地下的暗道,像一张巨兽的嘴,静静地敞开,等待着它下一个祭品。
它在等我,等我去面对那个被我亲手埋葬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