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十八岁生日那天,父亲林青山送了我一套位于市中心的顶层公寓。
钥匙放在一个精致的丝绒盒子里,像一枚宣告我成年的勋章。
客厅里衣香鬓影,来客们艳羡地看着我,夸赞着父亲对我的宠爱。
“我们家沫沫,值得最好的。”
父亲搂着我的肩膀,意气风发。
他不过四十出头,儒雅英俊,执掌着庞大的林氏集团,是这座城市真正的权贵。
我微笑着,心里却是一片冰冷的荒原。
我看向站在人群角落的母亲苏晚。
她穿着一身素雅的旗袍,美丽依旧,眉宇间却总萦绕着一抹挥之不去的忧愁。
她的目光,总是若有若无地飘向我的父亲,她的……继子。
林青山是苏晚的继子。
而我,林沫。
是他们违背伦常得到的爱情结晶。
实际上,身体里却流着罪孽的血液。
背地里,所有人都叫我孽种。
这个秘密像一根毒刺,扎在我生命的根部。
从我懂事起,我就活在无尽的耻辱与割裂中。
我的爷爷,林青山的父亲,是林氏集团的上一代掌权人。
他在原配妻子病逝后,娶了比他小三十岁的苏晚。
那一年,林青山二十岁,苏晚二十二岁。
一个屋檐下,年轻的继母和血气方刚的继子,故事的版本有很多,但结局只有一个——那就是我。
爷爷去世后,林青山名正言顺地继承了一切,包括苏晚。
他没有娶她,却让她以“林夫人”的名义住在这栋老宅里,成了我生物学上的母亲。
我们组成了一个怪诞扭曲的家庭。
“沫沫,生日快乐。”
一个清朗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我回头,心脏不受控制地漏跳了一拍。
是顾晏尘,我的哥哥。
同母异父的哥哥。
他是母亲嫁给爷爷之前,与前夫所生的孩子。
当年母亲离婚时,他被判给了父亲。
直到他十八岁成年,才回到母亲身边。
他比我大七岁,穿着简单的白衬衫,气质干净得像山巅的初雪,与这屋子里的奢靡格格不入。
他递给我一个用牛皮纸包着的小盒子,上面系着一根麻绳。
“你的礼物寒酸了点,晏尘。”
林青山瞥了一眼,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
顾晏尘毫不在意地笑了笑,“心意到了就好。”
我接过盒子,指尖触碰到他温热的皮肤,一股电流窜遍全身。
我不敢看他的眼睛,那双眼睛太清澈,仿佛能照出我心底所有肮脏的秘密。
“我……我上去拆。”
我找了个借口,逃也似的跑上楼。
回到房间,我迫不及待地打开顾晏尘送的礼物。
里面不是什么贵重的首饰,而是一套专业的古籍修复工具。
小巧的骨质刮刀,不同型号的毛笔,还有一瓶他亲手调制的修复液。
我的专业是文物修复,一个冷僻到几乎没几个人知道的领域。
这是我唯一的避难所。
只有在那些残破的故纸堆里,我才能暂时忘记自己是谁。
林青山希望我学金融,学管理,以后好帮他。
可我偏偏选了这个。
他嘴上说着“只要你喜欢就好”。
却在我开学时,直接派人将我的宿舍按照五星级酒店的标准重新装修了一遍。
生怕别人不知道我是林家的女儿。
只有顾晏尘,他会默默地帮我搜集各种修复资料,会和我探讨那些古老文字背后的故事。
他懂我,懂我为什么宁愿和那些沉默的文物待在一起。
我拿起那把小巧的刮刀,冰凉的触感让我混乱的心绪稍稍平复。
盒子里还有一张卡片,是顾晏尘清隽的字迹。
“沫沫,愿你修复世间所有,也包括你自己。”
一瞬间,我的眼泪决堤而下。
这些年,我像一个戴着假面的演员,扮演着林家受尽宠爱的大**。
我压抑着对林青山的恨,压抑着对母亲苏晚的怨,更压抑着对自己身份的憎恶。
这栋华丽的宅子,于我而言,不过是一座囚禁着原罪的牢笼。
而顾晏尘,是这片黑暗里唯一的光。
我不可自拔地迷恋着他,爱慕着他。
这份爱,甚至比我身世的秘密更加禁忌,更加让我痛苦。
他是我的哥哥啊。
我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
这时,房门被轻轻推开,林青山走了进来。
他看到我手里的工具盒,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又是顾晏尘送的?”
他走过来,下巴抵在我的发顶,姿态亲昵得令人作呕。
“沫沫,你不该和他走得太近。”
我浑身僵硬,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他是我哥哥。”
“哥哥?”
林青山发出一声嗤笑。
“你忘了吗?你的哥哥,是我。”
这样龌龊的话让我脑子里最后一根弦也断了。
“滚开!”
我猛地推开他!
因为用力过猛,桌上的工具盒掉在了地上,里面的东西散落一地。
林青山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他盯着我,眼神冰冷狠毒。
“林沫,你是在对你的父亲发脾气吗?”
“你不是我父亲!”
我歇斯底里地吼道。
“你是我不该存在的理由!是我所有噩梦的源头!你是魔鬼!”
他一步步逼近,眼神里的阴鸷让我感到恐惧。
“看来是我太纵容你了,让你忘了自己的身份。你是我林青山的女儿,这一点,你到死都改变不了。”
他弯腰,捡起地上的一张旧照片。
那是工具盒里夹带的,是母亲苏晚年轻时抱着婴儿顾晏尘的照片。
他盯着照片,眼神变得极其古怪,一种混杂着嫉妒、疯狂和占有欲的情绪在他脸上交替出现。
然后,他看向我,一字一句地说道:
“你和他,永远不可能。因为你母亲苏晚,她欠我的。她这辈子,下辈子,都只能是我一个人的。她生的孩子,也只能流着我林家的血。”
说完,他当着我的面,将那张照片撕得粉碎。
那一刻,我忽然明白,林青山对我的“宠爱”,不是父爱,而是一种变态的占有和炫耀。我是他战胜自己父亲、占有继母的战利品。
而他对顾晏尘的敌意,也并非空穴来风。
我看着满地狼藉,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无法呼吸。我的人生,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