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他似乎听见有人轻唤他的名字,猛地一颤,瞬间惊醒,一件素色常服从他肩上滑落,掉在案上。
谢景行一怔,伸手捡起,指尖触到衣襟内侧绣着的小字“楚”,正是楚寒酥之物。
寅时末的房间,烛火只剩残焰摇曳,多数同僚已伏案小憩,四下静得只余窗外虫鸣。
谢景行捏着楚寒酥那件素色常服,指尖在衣襟绣字上摩挲许久,才从怔忡中缓过神来。
他起身环顾,房里空荡荡的,并无她的身影。
掌心攥得发紧,分不清那布料上残留的温意,是她平日里的体温,还是自己方才伏睡时染上的热气。
这般越矩的亲近,于他们之间,原是头一遭。
心湖乱作一团,谢景行想着去后院井边掬把冷水醒醒神,回头好把卷宗理完。
刚走到书房门口,便闻走廊那头传来楚寒酥的声音,比往日温和许多:“这案子劳你费心,待了结后,跟我回去用顿便饭吧。”
谢景行脚步一顿,从未听过她用这般柔缓的语调说话。
他悄悄探首望去,果见廊下立着的另一人是江临舟,那位医术精湛的江医师。
江临舟闻言浅笑颔首:“好,前些时日便应了伯母要去探望,正合我意。”
指尖骤然僵冷,谢景行缩回身子,背抵着冰冷的廊柱。
楚寒酥要带江临舟回楚家?
他们......已是准备成亲了么?
楚伯母素来盼着她早日成家,如今她既有了属意之人,婚事怕是很快就要提上日程了吧?
清晨的凉风穿廊而过,卷着露气扑在脸上,谢景行只觉心口和这风一样,凉得透彻。
他无声退回书房,走到案前摊开手,才见掌心竟被自己攥得泛红。
不该在意的。
她是邻家姐姐,如今觅得良人,他该笑着祝福才是。
沉默片刻,谢景行捧着那件常服,轻步走到楚寒酥的隔间,将衣物整齐叠放在她的软榻上。
待楚寒酥回来时,他已重新埋首在卷宗里,眉眼低垂,面色平静得仿佛方才那一切心绪翻涌都从未发生过。
日暮时分,楚寒酥给劳累的众将士放了半日假。
谢景行这才踏着余晖回了自己在京城的小屋。
简单拿水抹了抹身上后便躺在床铺上,却毫无睡意,思绪纷飞。
距他调任边疆,只剩十三日了。
行李原也简单,一两日便能收拾妥当,除了衣物和文书,实在没什么值得带走的物件。
李严他们这些时日待他亲厚,离开前总要请他们喝顿酒,好好道别。
思来想去,最放不下的还是家中爷爷。
他尚未将调任之事告知,老人家性子执拗,怕是要怪他自作主张吧......
谢景行想着想着,眼皮渐沉,不知不觉便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