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澄在婚礼前夜敲开了沈确的酒店房门。
“就这一次,和过去告别。”她声音发颤。
靳砚在监控里看着他们相拥进门,指关节捏得发白。
第二天交换戒指时,林晚澄突然抽回手:“这婚我不结了。”
酒店套房厚重的窗帘拉得严严实实,一丝光也透不进来。空气里残留着昂贵香槟的甜腻和冷掉的食物的气味,混合成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闷。明天婚礼要用的定制西装,像一件等待加冕的礼服,被精心悬挂在衣帽间的显眼位置,袖口的铂金袖扣在昏暗中闪着冷硬的光。
靳砚陷在客厅宽大的沙发里,面前的平板电脑屏幕幽幽地亮着,映着他没什么表情的脸。屏幕上分割成几个小窗口,实时显示着酒店不同公共区域的画面。他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冰凉的屏幕,最后停在其中一个画面上——那是酒店顶层行政酒廊外的走廊入口。
时间显示:23:47。
他端起手边早已凉透的咖啡,抿了一口,苦涩在舌尖蔓延开,却压不住心底那丝越来越清晰的、冰冷的预感。林晚澄说要去陪她那个刚从国外回来的闺蜜,最后过一晚单身夜。理由无懈可击,表情也足够真诚,带着点即将成为新娘的娇憨和一点点对告别单身的惆怅。但靳砚太了解她了,了解她每一个细微表情下隐藏的波澜。她出门前,指尖在他掌心停留的时间比平时短了零点几秒,眼神掠过他肩膀看向别处时,有一瞬间不易察觉的放空。
那零点几秒的缩短和一瞬间的放空,像两根细小的冰针,扎进他心里。
屏幕上的走廊入口依旧空荡。靳砚的指关节因为用力握着咖啡杯而微微泛白。他想起下午在酒店大堂,无意间瞥见的那张熟悉又陌生的侧脸。沈确。那个名字,那个影子,像一道愈合了表面却始终在骨头里作痛的旧伤疤,猝不及防地又横亘在他和林晚澄之间。沈确回来了,就在这家酒店。林晚澄知道吗?她那个所谓的“闺蜜单身夜”,地点是不是也恰好选在了这里?
他猛地将凉透的咖啡一口灌下,冰冷的液体滑过喉咙,带来一阵刺痛般的清醒。他切换着监控画面,目光锐利地扫过酒店大堂、电梯间、通往客房的走廊……像一头在暗夜中耐心潜伏、等待猎物现身的猛兽。
时间一分一秒地爬过零点。
突然,顶层行政酒廊外走廊入口的监控画面里,出现了一个纤细的身影。靳砚的呼吸瞬间屏住。是林晚澄。她身上还穿着下午出门时那件米白色的羊绒大衣,头发有些松散地挽着,几缕碎发垂在颊边。她站在走廊入口,似乎在犹豫,脚步踟蹰不前,手指无意识地绞着大衣的腰带。
靳砚的视线死死锁住屏幕,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缓慢而沉重地向下坠。他看着她抬起手,似乎想敲门,又放下。如此反复了两次。最终,她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深吸一口气,抬手,轻轻敲响了那扇紧闭的、属于顶层豪华套房的门。
门开了。门内透出的暖黄灯光勾勒出一个男人的轮廓。即使隔着屏幕,靳砚也能认出那个身影——沈确。他穿着休闲的衬衫,袖子随意地挽到手肘,脸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惊讶,随即化为一种了然的、温和的笑意。
靳砚清晰地看到林晚澄的肩膀在门开的瞬间,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她微微仰起头,对着门内的沈确说了句什么。距离太远,监控没有声音,但靳砚几乎能“听”到她那带着颤音的话语,像冰冷的玻璃碎片划过他的耳膜:“就这一次…和过去告别。”
沈确脸上的笑容加深了,带着一种近乎悲悯的温柔。他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极其自然地揽住了林晚澄的肩膀,以一种保护又占有的姿态,将她轻轻带进了房间。
厚重的房门,在靳砚冰冷的注视下,无声地合拢。
屏幕的光映在靳砚深不见底的眼眸里,像两簇凝固的寒冰。房间里死寂一片,只有他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出的、细微的“咔吧”声,在寂静中显得格外刺耳。他维持着那个僵硬的坐姿,一动不动,仿佛一尊被瞬间抽走了所有温度的雕塑。平板电脑屏幕因为长时间无操作,暗了下去,将他彻底笼罩在房间浓稠的黑暗里。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分钟,也许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黑暗中,响起一声极轻、极冷的嗤笑。
靳砚缓缓站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厚重的窗帘被他“唰”地一声猛地拉开。窗外,城市璀璨的灯火如同流动的星河,冰冷地铺展在脚下。那些光点,像无数双嘲弄的眼睛,无声地注视着这个在婚礼前夜被彻底背叛的男人。
他拿起手机,屏幕的光照亮了他下颌紧绷的线条。他拨通了一个号码,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却带着一种金属摩擦般的冷硬质感:“是我。查一下,顶楼套房,沈确和林晚澄,今晚所有的记录。包括……电梯、走廊,任何有影像的地方。要快。”
挂断电话,他将手机随意丢在沙发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他走到衣帽间,目光落在那套明天将要属于他的新郎礼服上。铂金袖扣的光芒依旧冰冷。他伸出手,指尖拂过那光滑冰冷的金属表面,动作轻柔得近乎诡异。
“呵……”又是一声低低的、毫无温度的笑从他喉间溢出。他收回手,转身走向浴室。冰冷的水流兜头浇下,冲刷着他**的身体,却冲不散那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寒意和……一种奇异而尖锐的、毁灭前的兴奋。
这一夜,对许多人来说,是婚礼前最后的甜蜜期待。对靳砚而言,是精心构筑的世界彻底崩塌的序曲。而崩塌的废墟之下,有什么冰冷坚硬的东西,正破土而出,带着嗜血的锋芒。
